日本鬼子被老百姓圍困883天,苦不堪言,整個抗日戰爭僅此一例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戰場上,被德軍圍困、封鎖長達900天的列寧格勒,是蘇聯軍民不屈不撓精神的象徵。

在遠隔萬里的東方反法西斯主戰場上,同樣有一場持續時間長達883天的圍困戰。最終失敗的仍是法西斯,但正邪雙方攻守易位。在被圍困期間“吃苦受罪”、一籌莫展、苦不堪言的,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大日本皇軍”。而把小鬼子逼到如此慘境的,也不是啥武裝到牙齒的精銳部隊,而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8萬多個老百姓。這就是堪稱“人民戰爭典範”的沁源圍困戰。

一、風雲突變

1942年,敵後抗戰進入了最艱苦的歲月。為了把華北變成“大東亞聖戰”的兵站基地,為了能最大限度地抽調機動兵力投入太平洋戰場,侵華日軍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大將對中共領導的華北敵後抗日根據地又推行了兩期“治安強化運動”。

所謂“治安強化運動”,是岡村寧次研究了我敵後抗日武裝特點,並總結了自己前任的教訓後推出的一個“總體戰”解決方案。其特點是:政治上實行懷柔、欺騙政策,企圖瓦解敵後根據地人民的抗日意志;經濟上進行封鎖,掠奪戰略物資,摧毀敵後軍民堅持抗戰的物質基礎;軍事上進行連續不斷的“治安戰”,通過全面“掃蕩”,以尋殲、摧毀抗日武裝及領導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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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軍伏擊日軍運輸隊

這一年的10月20日,侵華日軍第1軍參謀長花谷正少將指揮第36、第69師團的6個大隊,以及部分偽軍,共計萬餘人的兵力,兵分7路,突然對我太嶽根據地展開了新一輪“掃蕩”,目標直指中共太嶽區領導機關所在地——沁源縣城。

八路軍反應很快。太嶽軍區主力第38團、25團當天就穿過日偽軍之間的空隙,趁合圍圈尚未合攏之際跳到了外線。沁源縣委也極富效率,他們在日落前井然有序地將縣城裡的各類機關及全城百姓都轉移到了安全地帶。不過,由於時間倉促,糧食之類的笨重物資不可能悉數都帶出來。為避免資敵,撤退前,沁源縣委組織群眾採用各種巧妙的辦法,將糧食分散隱藏了起來。10月20日晚,日偽軍湧進了空無一人的沁源縣城。

沁源一直是日軍的“眼中釘”。僅1941年至1942年,就被日偽軍“掃蕩”過7次。依據過去的經驗,根據地軍民剛開始都覺得,這一回也會和前幾次“跑反”一樣,用不了幾天,等敵人撤了,自己就又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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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軍指戰員研究如何對付日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回日偽軍進入沁源縣城後,並沒有像從前那樣放火燒屋(縣城95%的房屋已在先前的幾次“掃蕩”中遭到不同程度破壞,再燒的話,日偽軍就沒房可住了),而是在城關各險要處修起了碉堡,並在城關外豎起了“山嶽剿共試驗區”的牌子。他們還在縣城東南的閻寨、城西的中峪店、城東北的交口等15個重要村鎮大興土木,紮下據點,並四處抓民夫修建安澤至沁源(簡稱安沁大道)、沁縣至沁源(簡稱二沁大道)、臨汾至屯留的公路。侵略者企圖以交通道路為“鏈”,以據點為“鎖”,採用“囚籠戰術”,徹底摧毀抗日根據地。

這是要賴著不走的節奏呀!地處太嶽山腹地的沁源縣城位於山西中南部,長治市的西北部。是長治地區最西部的偏遠山區縣。縣境屬黃土高原區,四周環山,西北高而東南低,山地、丘陵佔總面積的95.7%,物產並不豐饒,也不出產重要的戰略資源。抗戰時期全縣總人口才8萬出頭,可謂是個窮鄉僻壤。日軍在兵力不足的總體形勢下,為啥偏偏捨得在這種地方投入資源呢?

原來,沁源南臨中條山,北接晉中平原,東與太行山毗鄰,西可鳥瞰同蒲鐵路,是連接太行與晉綏根據地的橋樑,也是延安通向冀魯豫和華中的交通要道,在軍事上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日軍若當真在這裡“紮根”,先佔點,再聯線,後擴面,太嶽根據地將被“蠶食”不說,各敵後根據地將被進一步分割,難以相互呼應。本就極端困難的敵後抗戰局面將雪上加霜。

陳賡等太嶽軍區領導人當即決定,趁日軍修路扎據點的機會,讓已跳到外線的部分軍區主力返回內線,在地方武裝、民兵的配合下,對尚在修建中的據點、公路發動攻擊。留置在外線的主力則襲擾“掃蕩”敵後方。希望能藉此逼退日偽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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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賡大將

這是過去屢試不爽的法子。不過,在接下來的20天裡,儘管太嶽軍區“三結合”的武裝力量向敵發起了一輪又一輪襲擊,給日偽軍造成了一定損失,但自己的損失更大,而且最重要的是,逼走敵人這個目的沒能達到。

為什麼會這樣?一方面,經過40年百團大戰的消耗,以及41、42年日軍持續高強度“掃蕩”,八路軍戰鬥骨幹和武器彈藥損耗極大。戰鬥意志雖依舊高昂,但實際戰鬥力卻較巔峰時期的1939年有明顯下降。第一方面,當面的日偽軍此時兵力集中。沒有攻堅武器、彈藥又極其匱乏的八路軍,要想打痛依託據點防守的侵略者,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二、敵變我變

怎麼辦?對終極目標堅定不移的共產黨人,在具體鬥爭策略上卻是非常靈活的。根據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軍總部提出的廣泛開展群眾性的游擊戰的指示,由薄一波、陳賡、牛佩琮、安子文、王新亭等人組成的太嶽區黨委領導班子研究評估了敵我雙方的政治、軍事、經濟諸因素後,決定在黨的一元化領導下,將交通線附近的老百姓全部動員轉移出來,實行徹底的空室清野,給敵人留下一個“沒有人民的世界”,並對敵人的主要補給線實行徹底破壞,斷絕敵人的交通運輸,圍困入侵之敵,迫使日寇退出根據地。這一重大決策,得到中共太行分局的肯定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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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只能龜縮在據點裡和交通線上

1942年11月11日,太嶽軍區黨委發出《關於反掃蕩的決定》,提出了在黨的領導下,依靠廣大群眾,廣泛開展人民游擊戰爭,長期圍困敵人的方針。沁源縣委立即深入群眾展開動員,將臨屯公路、二沁大道兩側5公里範圍內32個村鎮、2300餘戶人家,共約16000餘名群眾悉數轉移到深山裡,將主要交通線附近1600平方公里的地區變成了“無人區“。在轉移前,群眾們在黨組織的領導下,進行了徹底的堅壁清野,帶不走的東西或毀掉,或藏起來,連各村的水井也都悉數填平或倒入糞便,井上的轆轤和碾盤上的轉軸都被拆除,真正做到了“不給鬼子留下一粒糧、一根草、一滴水”。不過嚴格說起來,留給鬼子的“禮物”還是有的,而且數量還不少——不少地方在村裡鎮外、房前屋後,埋下了各種土地雷。

在組織動員沿線群眾轉移的同時,太嶽軍區黨委決定,以38團為主,從25團、59團各抽調1個營,以及洪趙支隊一部,會同沁源縣大隊、區小隊、各村民兵,組成13個遊擊集團,在日軍據點周圍,廣泛開展麻雀戰、狙擊戰、地雷戰、伏擊戰和破擊戰,晝夜襲擾。

抗戰史上持續時間空前的沁源圍困戰,是從《關於反掃蕩的決定》發佈的第2天,11月12日開始算起的。由於八路軍主力和地方武裝從11日起便停止了對沁源境內各日偽據點的強攻,因此讓花谷正少將產生了錯誤判斷。他覺得經過20余天“掃蕩”,沁源境內的抗日武裝已被消滅殆盡。至於下屬報來的“交通沿線百姓開始大規模逃反”的情報,花谷正覺得這是中國民眾“懾於皇軍軍威”、已被“摧垮抵抗意志”的表現。因此他將沁源防務交給第59師團大隊長伊藤中佐,讓他率1個大隊的日軍和部分偽軍留駐,將這裡建成“模範區”。其餘日偽軍從11月18日開始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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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群眾堅決不當漢奸,決心與敵鬥爭到底

就在鬼子們“勝利凱旋”的同一天,太嶽軍區沁源圍困指揮部正式成立。第38團團長蔡愛卿出任第一任總指揮,沁源縣委書記劉開基兼任政委。他倆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全縣劃分成11個戰區,13個遊擊集團各司其責,分片保護群眾、開展游擊戰、麻雀戰,打擊搜山之敵、並切斷日軍的交通運輸線。

無論是“志得意滿”的花谷正,還是“躊躇滿志”的伊藤,都萬萬沒想到,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三、同仇敵愾

伊藤中佐發現自己轄區內的中國百姓幾乎在一夜之間跑了個精光,帶隊出門連個嚮導都找不到,就更別談抓本地民夫了。沒有中國百姓,還怎麼建“模範區”呀?懊惱的伊藤一方面命令從外縣調集漢奸,到沁源縣城及周邊據點搭起“維持會”的架子,一面命偽軍和特務們進山,衝各山頭喊話:、“皇軍不傷百姓,有家的快回家!冬天就要到了,皇軍不願眼看著你們凍死在山溝裡!”日偽軍搜山發現隱藏的群眾後,還一反常態,不打不罵。有的還把老人扶上馬,自己在前面牽馬,對病人還給藥打針。這種所謂的“懷柔政策”,是岡村寧次“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策略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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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縣委給群眾講時事

客觀的說,“懷柔政策”著實毒辣,一時間很容易迷惑部分覺悟不高的群眾。尤其是這次撤離倉促,百姓們帶出來的衣物、被褥、糧食並不多。加之沁源縣境內95%的房屋都在那幾年的日軍反覆“掃蕩”中遭到不同程度的損毀。因此從交通沿線轉移出來的16000餘名群眾,剛開始只能被安置到別的村裡擠一擠。幾間不大的房裡住進百餘人是常態。甚至有不少人不得不在氣溫只有零下十幾度的夜間,露宿在山頭。時間一長,群眾面臨的生活困難可想而知。因此有些難以禦寒過冬的群眾,一度產生了回去過冬的念頭。

及時察覺到部分群眾思想波動的太嶽軍區黨委和沁源縣委,在積極向群眾講時事,宣傳長期圍困敵人的鬥爭方針的同時,還於12月初在山圪樑上展開了一場空前的“萬人大討論”,主題只有一個:是回自家熱炕頭上給敵人“維持”,還是在飢餓與寒冷中圍困敵人?

經過熱烈討論,群眾最後達成共識:“不回去!在這裡啃石頭,喝泉水,也不回去'‘‘維持’敵人!”因為他們太清楚面對的是怎樣的敵人了。

1938年春,日軍九路圍攻晉東南地區,敵軍第一次“掃蕩”沁源,佔駐城關7晝夜,將城關附近村鎮財物洗劫一空,殺死群眾112人,俘走47人;1939年6月,敵人第2次圍攻沁源,殺死群眾1547人,俘去545人;1940年10月,日偽軍“掃蕩”沁源15天,燒燬全縣99%的房屋,殘殺男女老幼4981人;1941年8月,就是這個伊藤大隊對沁源進行第5次“掃蕩”,在炭窯內用瓦斯燻死逃難群眾186人……

當“順民”就能活下去嗎?1939年時,某村曾有富戶受日軍欺騙,“發動”受矇蔽的群眾焚香跪迎日軍,卻被當場殺得全村雞犬不留。朱鶴溝村一家大地主,曾在鬼子“掃蕩”前拒絕跑反,認為“誰來了都照樣納糧”。結果他的順從,換來的卻是大兒媳婦被日軍強姦,家裡好幾口人被殺的結果。再溫情脈脈的謊言,也敵不過血淋淋的事實。經過大討論,就連群眾中的富裕戶、二流子、鴉片煙鬼,這些傳統觀念裡的“落後群眾”,也都統一了認識。

思想工作做通了固然好,但還要切實解決群眾生存難題,這場空前規模的大圍困才能繼續下去。沁源縣委發動群眾打窯洞,部隊指戰員也來幫忙。終於趕在年底前,在全縣範圍內打了5000多孔窯洞,讓撤離群眾搬進了新家。群眾在房前屋後豎起了“正氣村”、“堅定溝”的牌子。這些新地名,被太嶽軍區一一標註在了作戰地圖上。縣委書記劉開基在檢查安置工作時,在山溝裡遇到幾個鼻頭凍得發紫的孩子,便問他們“想不想回家”。一個孩子堅定地回答:“這裡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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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縣委組織從外縣運入物資,解決群眾生活困難

鑑於圍困開始20余天後,群眾帶出來的糧食差不多吃盡了,太嶽軍區黨委發出號召,鄰縣人民在自己也遭受日軍“掃蕩”和天災的情況下,想方設法均出口糧,接濟處境更困難的沁源群眾。太嶽軍區機關、部隊也節衣縮食,與群眾共渡時艱。

四、頻頻襲擾

在妥善安置群眾的同時,對日偽軍的襲擾、打擊一天也沒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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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軍民破壞敵賴以生存的交通運輸線

眼看轄區內的老百姓跑了個精光,“維持會”根本建不起來,伊藤中佐令部下加緊進山搜捕群眾。各遊擊集團針鋒相對,幾人編成1組,對進山之敵大打“麻雀戰”。他們在敵人進山的路口堆集多剌植物,待敵人清除道路時,用排子槍、手榴彈一齊向日軍射擊。等敵人展開兵力火力,抗日軍民則迅速撤退,決不與敵硬碰硬。如此一來,讓日偽軍火力優勢無從發揮,對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襲擾疲於應付。25團在史家溝用這種辦法斃敵40多名,而自己無一傷忙。有一次,柏子據點日軍打算清剿靈空山,一個被敵人抓去作苦力的群眾獲悉後,星夜把情報送給附近的部隊和民兵。第二天拂曉,38團5連1個班和下興居一帶30多個民兵,潛伏在敵必經之路一側的灌木叢中,待敵迫近時突然開火,當場斃敵12人,迫使餘敵倉皇逃回柏子據點。經過多次打擊,小股敵軍不再敢肆無忌憚地搜山了。

趁著日偽軍四處搜山,兵力分散的當口,38團1、2營各1個連,會同縣大隊和民兵共1200餘人,在2營長王長有指揮下,於12月上旬夜襲沁源城東關。將敵設在魁星樓、文昌樓的糧襪倉庫付之一炬,與反撲之敵在南松門樓一帶形成對峙,還解救了城中被抓捕看押的千餘民群眾。第二天拂曉,軍民全部安全撤出。事後查明,此次夜襲共燒燬糧庫4座、草料場3座,極大鼓舞了沁源軍民必勝的信心。

給養被毀,本地又搶不到糧,無奈的伊藤只得向設在臨汾的師團部求援。

日軍初佔沁源時,臨屯公路、安沁大道是敵主要補給線,同時還起著將太嶽軍區南北分割的作用。為困死敵人,沁源軍民全力開展破路戰。百姓們在公路、大道的陡坡、拐角處潑水為冰,並輔以埋雷。讓敵運輸隊不是翻車就是踏雷。僥倖漏網之魚,還得時刻提防“土八路”打埋伏。

12月中旬,38團6連、縣大隊和城烏鎮民兵在周西嶺埋伏了一晚上,於次日拂曉成功伏擊了由1箇中隊日偽軍和百餘匹馱騾組成的運輸隊。經半小時激戰,殲日軍小隊長以下60餘人,繳獲輕機槍2挺,步槍20餘枝,騾馬48匹及運輸隊運送的全部糧食、被服。

幾天後,38團1連長崔加林帶領民兵,埋伏在官軍村附近的山上,用石頭壘起一道胸牆,並在懸崖下面的路面埋上地雷。當敵運輸隊經過時,民兵突然推倒石牆,巨石從陡壁飛滾而下,砸得鬼子抱頭鼠竄。敵人慌亂中踏響地雷的同時,潛伏在對面山頭上的1連戰士,用機槍、步槍敵群集火射擊,斃傷敵人50餘人。

民兵殺敵英雄藥炎明帶領民兵埋伏在山坡上的灌木叢中,居高臨下打得日軍運輸隊丟下8匹騾馬和一部分物資狼狽逃竄。藥炎明在率眾追擊過程中,用扁擔打死1名敵軍官。某村民兵在姑姑棧設伏,打死鬼子11人。

接二連三的打擊,最終迫使日軍放棄安沁大道補給線,及這條補給線上的中峪店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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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沁源日軍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不知啥時就會遭到打擊

不但補給線被沁源軍民搗得千瘡百孔,就連據點也變得不再安全。在王陶據點,鬼子在南山高地動工修築炮樓,38團3連趁敵立足未穩突襲敵人.經一小時激戰,斃敵小隊長以下20餘人,燒燬敵炮樓1座。縣大隊夜襲王和據點,擊斃日軍2人,俘虜1人,並用政治攻勢迫使30餘名偽軍反正投誠。38團捷報頻傳,25團也不甘落後。12月的一天,25團2營一部會同民兵,乘夜色潛入閆寨西頭高地,第二天乘日軍出操之際,發起火力奇襲,斃傷幾十名敵人。隨後的幾天裡,他們夜夜襲擊敵營,汙染水源、張貼標語漫畫、砸用具、埋地雷、敲鑼打鼓、搖旗吶喊,輪翻襲擾,最終迫使日軍拆除了閆寨據點。

面對人民戰爭的汪海大海,苦不堪言的伊藤中佐在寫給駐臨汾第59師團部的報告中衷嘆:“來到這裡沒有人,沒有水,沒有糧,天天有病倒的……”

五、針鋒相對

伊藤大隊在沁源處境日益艱難,“盡失皇軍顏面”。花谷正覺得第59師團於1942年2月2日由獨立混成第10旅團擴編而來,缺乏剿共經驗。1943年1月中旬,他命令第36師團222聯隊齋藤大隊和鹿野大隊接替伊藤大隊的防務。花谷正認為,第36師團自1939年2月7日編成後,便一直在山西作戰,除了“清剿”中共領導的敵後抗日武裝,該部還參加了中條山戰役,戰鬥經驗頗豐。這回又增加了兵力,定能把“山嶽剿共試驗區”建成一個“樣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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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屈的沁源人民打鬼子的奇招、妙招迭出

伊藤接到移駐命令,如蒙大赦,趕緊帶領部下逃離了沁源這個“鬼地方”。接防的齋藤中佐、鹿野中佐上任伊始還頗為躊躇滿志,向花谷正“保證在1個月內將維持會建立起來”。他們下令各據點守軍以後不必再檢查“良民證”了。只要中國民眾看上去“不具威脅性”,就歡迎他們回村入城。他們覺得快到年關了,中國人“有錢沒錢,回家過年”的觀念極重,可藉此放鬆檢查的“優惠政策”,將躲入深山的逃離百姓吸引回來。

齋藤和鹿野萬萬沒想到,隨著時間的推移,雖說日偽軍轄區內終於見到了中國百姓的身影,但噩夢卻也如影隨行。

事情的起因,是過完年後,撤離群眾的救濟糧基本吃完了,人們靠四處挖野菜、啃樹皮充飢。這個當口,沁源城關有位老鄉摸黑混進城去,把自家磨盤下埋藏的糧食取了回來。這件事啟發了沁源軍民:敵人能搶我們的糧,我們難道不能去“搶回”自己的糧食?於是,一個個“搶糧小組”紛紛成立。隨著“戰果”擴大,越來越多的群眾加入了“搶糧”的行列。每到天黑,老百姓就像趕夜市一樣,走出山溝,摸進敵人的據點。沁源城內北街一位婦女,幾次摸黑回到自己的家,不僅拿回了自家的糧食,還摸進敵人的糧站,把敵人裝好的5鬥小麥也背了回來。據統計,沁源群眾通過這種方法,先後搶回了7000餘石糧食,終於渡過了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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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人民群眾踴躍參加積極分子的培訓,響應抗日號召

到後來,“搶糧運動”又進一發展成了“搶劫運動”。日偽軍晾曬在外的鞋襪衣物,運糧用的牲口、大車、繩子等,但凡能用得上的物件,群眾們都瞅冷子“順”走。更有甚者,一位雙腿殘疾的退伍軍人摸到據點裡,搶了敵人一匹馬;一位民兵英雄甚至摸進據點,扛了敵人1箱子彈出來。交口的據點裡有6副水桶,一夜之間被搶光了。某據點鬼子洗澡用的水缸太大太重搬不動,群眾便摸黑砸碎了16個。幾個正在洗澡的鬼子也被民兵用手榴彈炸死。

日軍所到之處,只見過搶劫當地百姓的,哪裡聽說過被中國百姓“打劫”的?氣得七竅生煙的齋藤和鹿野命令日偽軍四處抓捕“可疑分子”。可被抓的沁源群眾哭的、鬧的、絕食的,啥樣的都有,可就是沒人答應留在敵佔區幹“維持會”,一有機會就逃跑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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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人民組織起來運木料、打窯洞,誓死不回去當順民

面對這幫中國“刁民”,齋藤和鹿野經過反覆琢磨,還是決定“暫時隱忍”,以顯示“皇軍的寬厚”。到了春播時節,深知土地就是農民命根子的日偽軍,帶著種子和宣傳品,又從據點跑到山區,挨個山頭喊話,拼命“動員”群眾:“莊稼人不種地吃什麼呢?皇軍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種子,只要肯回據點,就發給你們。”

為粉碎敵人的詭計,太嶽根據地政府向轉移出來的群眾發放貸款,組織大家開荒。平均每個勞力獲得了2畝以上土地。春耕開始後,太嶽軍區黨委提出了“勞武結合,遊擊生產”的號召。白天,部隊和群眾扛槍下地,在離敵人據點較遠的地方耕種;晚上,摸到敵人據點附近搶耕搶種。據點裡的敵人發現了,部隊就和敵人對射,掩護老百姓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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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軍幫沁源群眾開荒

為滿足群眾生活所需,沁源縣委還決定開展互通有無的貿易活動。擬定15個避難群眾相對集中的地方,組織山頭集市。舉辦集市的地點選擇在有森林的山頭,便於放哨民兵監視敵人,一有敵情可以很快分散轉移。集市貿易的時間選下午日頭偏西至日落之前,由各個居民點上的幹部負責組織。為了搞好山頭集市,縣委派人秘密到平遙、霍縣、安澤等地買回鹽、布匹、藥品、肥皂、農具和糧食,原價或降價賣給群眾,用這種特殊的貿易緩解山裡群眾的生活困難。

在對敵鬥爭過程中,沁源軍民還首創了“輪戰隊”這一組織方式。具體來說,就是將民兵分成兩組,一組生產,一組戰鬥,輪流交替。作戰時,民兵們吃公糧,組織上每月還給每人家裡補助2鬥小米。這樣既提高了戰鬥組織效率,又解除了民兵們的後顧之憂。

六、遍地開花

眼見“懷柔政策”接二連三破產,齋藤和鹿野顧不得岡村寧次那“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訓令了。日軍撕下偽善的面具,決心對“土八路”來硬的,出動大隊人馬,對山溝進行“掃蕩”。

來硬的,抗日軍民也不怕。他們貫徹陳賡司令員“只打巧仗,不打硬仗,不做賠本買賣,要積蓄力量,準備大反攻”的指示精神,與敵大打地雷戰。

開展群眾性地雷戰,光靠上級撥給的邊區兵工廠製造的鐵地雷是遠遠不夠的。圍困指揮部根據沁源山多石多的特點,發動群眾打造石雷。一時間,各種石雷學習班在各村如雨後春筍般開辦了起來。起初,有群眾不相信石頭能當地雷用。後來,民兵在二沁大道上埋設石雷,一次就斃傷3個敵人的消息傳來,群眾造石雷的熱情迅速高漲起來。

在二沁大道上,沁源軍民共埋設地雷5000餘顆。平均每2天就要補布1次雷。而且地雷往往踏上3層之多。第1層為踏發,第2、3層的拉發雷將引線連在上一層雷的雷屁股上,讓探雷的日軍工兵防不勝防。為配合地雷戰,沁源人還發明瞭'鋪草戰'。將所有路面鋪滿乾草,虛虛實實,讓日軍的探雷器無法使用,行進時膽戰心驚。

很快,二道大道被炸得遍地深溝,再也不能通行汽車了。敵人只能改用騾馬運輸給養,而且一步一試,發現可疑之處,就馬上把牲口趕到沁河裡涉水通行。民兵們發現敵人這一做法後,一夜之間把所有能涉水的地方全部壘起了障礙物。敵人又施一計,驅使抓來的民夫趕著成群的牛羊在前面蹚路,或者派出手持長杆的敵兵,一路戳戳點點,遇到可疑的地方就用白粉畫圈做上記號。沁源軍民針鋒相對又出奇招,他們發明了掛在樹上一觸即發的“半空雷”、“子母雷”,以及瓶瓶罐罐製成的“看家雷”……有時看似擺在井邊的一副普通水桶,可日軍一動就炸得天崩地裂;有時看起來是樹蔭下的一塊石頭,可鬼子坐上去就會被炸飛。有個村的民兵把廟裡的神像抬出來擺在路口,下面壓著面膏藥旗,迎面還貼張白紙,上面寫著“小鬼子,你敢動我?”敵人用長杆遠遠地把神像捅倒,看看沒有動靜,便上前收膏藥旗,結果地雷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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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民兵交流戰鬥經驗

群眾性的地雷戰,炸得日偽軍防不勝防。駐沁源偽軍中流轉著這樣的順口溜:“過了聖佛嶺(沁源和沁縣的分界嶺),進了鬼門關。低頭雁聲響,抬頭轟一聲。如若死不了,就是活神仙。如若死不了,就是活神仙。”而日軍中的“文學愛好者”亦寫下這樣的厭戰俳句:“日住紅部(沁源司令部)夜,身在圪針巢,望虎深山虎不在,大城大鄉無人煙。”

齋藤和鹿野聯隊雖說在沁源混得比伊藤聯隊還慘。但花谷正為了樹立沁源這個“剿共樣板”,還是給華北方面軍的報告裡大吹特吹。正愁缺乏“亮點”的岡村寧次趕緊把報告又層層遞了上去,結果召來了日偽記者“採風團”。

有苦說不出的齋藤和鹿野無奈之下,只得和師團司令部疏通,臨時從外縣“進口”漢奸撐門面。即便如此,1943年4月15日,日偽記者“採風團”來到沁源縣城裡,在兵營之外也只見到了1個“慰安所”、1家“隨軍合作社”和1家蒸饃鋪。採訪團成員,偽山西《新民晚報》記者董長庚在他的通訊《如疾風掃落葉》中這樣描述日軍當時的處境:“交口至沁源間為共匪區域,為共產軍38團集中地,另外還有民兵的組織,勢力相當龐大,他有一種頑強的力量。自1942年10月20日日軍佔領沁源後,城內尚無'維持會'之組織。”“沁源城內人煙稀少,暗無天日,望之全城各處無一點活氣……”

不過,日偽記者們不知道的是,就連城裡那家蒸饃鋪,也是由外地漢奸臨時開設“應景”的。“採風團”前腳走,齋藤和鹿野就下令將城裡僅剩的10餘匹戰馬悉數宰殺,給士兵們充飢。偽軍們更慘,分不到馬肉,只能啃馬骨頭。

七、最後勝利

到1943年8月,日軍在太平洋戰場日漸吃緊。第36師團奉大本營訓令,開始收縮集結,改編為海洋師團馳援太平洋戰場。沁源防務轉交給了第62師團的1個大隊。該師團編成才3個月。接防沁源的這個大隊剛從膠濟線調來,尚不知沁源軍民的厲害,還想趁著夏糧成熟之機出城搶糧,解決給養問題。結果沁源縣委把全縣民兵集中起來,配合主力部隊,來了個“反搶收”,用被地雷陣和麻雀戰把敵人給堵了回來。

日本鬼子被老百姓圍困883天,苦不堪言,整個抗日戰爭僅此一例

沁源圍困戰示意圖

隨著天氣日漸酷熱,沁源軍民各種襲擾敵人的良策妙計不斷湧現。民兵們把死狗、死貓、死耗子趁夜扔到碉堡下。白天太陽一曬,據點裡便臭氣瀰漫,燻得鬼子無處躲藏。民兵們還想方設法斷敵水源。他們趁夜摸到據點附近,往水井裡扔動物屍體,倒糞便、垃圾,拆毀井上的轆轤和碾盤上的轉軸。在敵據點周圍5裡內遍佈馬坑、草人、標語,荊棘鋪滿了日軍所有通道。沁源縣城四周山頭上插滿了紅旗,八路軍和民兵經常不分晝夜在山頭上搖旗吶喊,讓鬼子睡不上安穩覺。

死板的日軍嚴格按《步兵操典》規定,出早操時不帶武器,操畢必默誦“天皇聖訓”。摸清日軍這個規律,38團5連有一次提前埋伏在城關敵據點附近的西學坡和寨坡兩個高地上,用機槍、步槍構成交叉火力網,居高臨下給正在默誦“天皇聖訓”的日寇以突然襲擊,一次斃傷敵40多人。

隨著鬼子士氣日漸低落,抗日軍民們更加“得寸進尺”。他們白天潛伏在據點附近的叢林中監視敵人,以麻雀戰消耗敵人、以地雷戰封鎖敵人、以伏擊戰殲滅敵人,打擊敵之“清剿”活動;夜晚逼近敵據點,摸敵哨、埋地雷、貼標語,不斷襲擾敵人。日偽軍變成“瞎子”“聾子”,完全陷入被動之中。各遊擊集團大顯身手,捷報頻傳,甚至逼得日偽軍夜裡不敢抽菸、點火。

1944年春,沁源黨政軍民實行總動員,對敵人發動了更大規模的圍困戰,在交通線上、敵人據點周圍佈雷1.5萬餘顆,封鎖敵人,使其寸步難行,處境極度困難。日軍迴天乏力,先後3次收縮陣地,被迫龜縮在約0.1平方公里的山頭上。

1945年春,毛主席發出擴大解放區,縮小敵佔區的號召。1945年3月,沁源圍困指揮部發出向被圍困日軍總攻的命令。沁源軍民對疲憊不堪的日軍發起了最後的圍攻。3月14日總攻開始,全縣男女老少2萬餘人一起上陣,在城關、交口日軍據點周圍和二沁大道上佈下4000多顆石雷,形成了多層地雷陣,完全斷絕了日軍的外援。民兵輪戰隊和群眾近萬人,輪流到敵據點附近,白天在山頭燒狼煙、吹號角、敲鑼鼓、放鞭炮,以疲憊日軍。夜晚則打冷槍襲擊日軍。日軍四面楚歌,曾幾次倉皇出逃,但在沿途頻遭我軍民伏擊,死傷無數,又被迫退回據點。萬般無奈之下,日軍只得於4月11日,從沁縣出動千餘兵力,接應沁源、日軍沿二沁大道東逃。八路軍主力、地方部隊和沁源民兵沿途奮力阻擊,打死打傷日軍300餘人。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日軍才狼狽不堪地逃出了沁源縣。

日本鬼子被老百姓圍困883天,苦不堪言,整個抗日戰爭僅此一例

沁源圍困戰,以我抗日軍民的勝利而告終

沁源又全部回到了人民手中。這一天距1942年11月12日圍困開始,整整883天。在這883個日日夜夜裡,8萬沁源人民用永不妥協的圍困和艱苦卓絕的堅忍,配合部隊作戰2730餘次,解救被抓群眾1700餘人次,斃傷日偽軍3078人,俘獲245人。在這場曠日持久、艱苦卓絕的鬥爭中,沁源人民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上萬名無辜群眾被日軍殺害,1600多名抗日干部和民兵壯烈犧牲,整個沁源被焚為瓦礫。為了長期圍困日軍,幾萬群眾在兩年多時間裡宿居深山窯洞,吃草根,啃樹皮,忍受著寒冷、飢餓、疾病的折磨,還有災害、野獸和日軍的襲擊、圍剿。但是,沁源人民就像太嶽山的勁松,堅強挺拔,寧死不屈!整個圍困期間,沒有1個沁源本地人當漢奸,日軍在沁源縣內始終組織不起“維持會”。這是沁源人民最引以為傲的一點。

沁源圍困戰是中外戰爭史上的奇蹟。它成功創造了對佔領我腹心地區之敵進行鬥爭的範例,當時就受到中共中央的重視和表彰。1944年1月17日,黨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特地發表了《向沁源軍民致敬》的社論,指出“模範的沁源,堅強不屈的沁源,是太嶽抗日民主根據地的一面旗幟,是敵後抗戰中的模範典型之一。”1945年4月21日,太嶽《新華日報》載文說:“沁源不是靠飛機大炮打下來的,它是靠8萬老百姓和正規軍、游擊隊和民兵的一致團結,經過長期圍困與最後的圍攻鬥爭,而將敵人趕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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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源圍困戰紀念碑

1945年4月的一天,一個叫孫炳文的八路軍走到毛主席所住的院子,看到主席正在散步,便向主席敬禮。毛主席問道:“小鬼,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孫炳文回答說:“我叫孫炳文,山西沁源人。”毛主席說:“好啊!沁源人,英雄的人民,英雄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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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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