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鄰:他是懸崖上的花,用詩裡的春天去承受命運的輕與重

公元673年,那時的唐朝才經歷了兩代皇帝,第三任高宗的年號咸亨也才走到了第四回;

那時的武則天還是皇后,那時的大唐子民,還帶著遊牧的氣息,以一身俠骨,闖蕩中原。

彼時的成都,來了位七歲便以一首詩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驚豔世人的天才,駱賓王。

有才氣的人,就像那天鵝一樣,因為被偏愛的底氣,而敢於對不平之事出氣。

在那兒的酒館子裡,總會有一兩個琵琶女彈歌助興,這是詩人衍生靈感的背景,也是一首詩歌誕生的和章。

也因此,他遇到了一位少婦,自稱郭氏,因為丈夫遠走而不得已閨閣空守,無奈出來賣唱。

這一傾訴便不得了,讓駱賓王知道了她的情人原是自己的故交,於是落筆寫就一首《豔情代郭氏答盧照鄰》的追債詩:

“誰分迢迢經兩歲,誰能脈脈待三秋。情知唾井終無理,情知覆水也難收。不復下山能借問,更向盧家字莫愁。”

駱賓王的這一發聲,就在此後的很長時間裡,讓那位寫出《長安古意》的盧照鄰被冠上了“負心漢”的罵名。

時過境遷,長年已久,而真正留下來的千古情詩,依然是盧照鄰的那句:“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盧照鄰:他是懸崖上的花,用詩裡的春天去承受命運的輕與重

想來,必然是經歷過真情,才能浪漫至極,才情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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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的猝不及防,正與命運相仿

剛從洛陽遷到成都做官的盧照鄰,便是在一家尋常的酒樓裡,遇到了一個不尋常的姑娘。

就像《卡薩布蘭卡》電影裡的那一句經典描述:“世界上有那麼多小鎮,小鎮裡有那麼多酒館,她卻偏偏走進了我這間。”

又好似《倩女幽魂》裡的寧採臣拾到小倩的畫一樣,他不知道結局如何,但就是忍不住在她的畫像旁邊,寫下這首詩:

“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

寧採臣用了盧照鄰在《長安古意》裡的詩句,去表達一份飄渺而浪漫到頂的愛情。

其實,盧照鄰和郭氏之間的距離,與採臣小倩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盧照鄰:他是懸崖上的花,用詩裡的春天去承受命運的輕與重

盧照鄰系出望族,是“五姓七家”之一的范陽盧氏,在那樣一個講究貴族精神的唐朝,盧照鄰一開始的命運,就像他的字“升之”一樣,是明媚,光耀的。

他的門第,決定了他能擁有上層社會的資源,即便是一個資質平平的人,也能被詩書餵飽,更何況盧照鄰還天資聰穎,又肯下苦工夫。這樣的人,想不成功,似乎很難。

在中華傳統的知識體系中,詩詞其實並不像今天這麼被看重,小學與經學、史學才是古人認為的治學正途。而這裡的“小學”,指的是文字學、音韻學與訓詁學。

曾國藩就曾經說過:“訓詁乃治學根本。”

而學經史,則是國學根底。

在如此家學淵深的環境下培養出來的盧照鄰,該是走正統的從文治官之路,得家族廕庇,青雲直上的。

但命運奇妙的轉折,往往在於愛情的發生,因為它沒來由的緣故,才會讓一場設定好的人生變得如懸崖上的花,美麗,卻危險。

在盧照鄰眼裡,並沒有門第之見,哪怕他年紀輕輕就被徵辟為鄧王李元裕的典籤,得王爺誇耀說:“此吾之相如也。”

王爺視他,如西漢天下第一才子司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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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大的名氣,都沒有讓他與心愛的郭氏產生任何心理上的距離,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與她結婚、生子,在不那麼老的年紀裡,可以陪他們長大。

可一場美滿的姻緣,並不是以心意相通,兩情相悅為結局的,這也是為什麼後來,駱賓王會因那個姑娘,寫下一首情債詩,痛斥盧照鄰的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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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的“等待”,往往是等不來

當初,盧照鄰之所以會去成都,是因為那一首成名作《長安古意》,詩中一句“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莖雲外直”得罪了武則天的侄子武三思,因為他的封號恰是“梁王”,他說這是暗嘲。

於是,盧照鄰就這樣被抓了起來,在獄中被鎖了一段時間,才因為盧家的關係,終於放了出來,被調到遠離長安的成都新縣。

他的到來,是不期而至的,是鬱郁不得的,遇見郭氏更是個意外,哪怕他想要廝守,也最終會因為追逐長安的光芒,而回去。

但這一次,他奔赴前程,是為了兩人更好的未來,他一心想著,等安頓好了,就把她接過來。

可好像一件事情,一旦加上了“等待”,大多數時候,都是“等不來”。

在長安參加“典選”的工作並沒有安排上,而這樣打擊,都不及接下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來得殘酷。

盧照鄰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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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會產生肌肉萎縮的絕症,終其一生,他都被折磨於疾病的痛苦之中。

他想要治好病,他想要活下去。

曾經是“他鄉共酌金花酒”的少年文官,而今成了“萬里同悲鴻雁天”的沉痾病人,他散盡千金,只求靈藥,最終還是像那秋天南飛的大雁,抓不住,留不下,摧枯拉朽般抽走了他的力量。

最後的最後,盧照鄰將生的希望寄託在藥王孫思邈身上,但由於他之前急於痊癒誤食丹藥,導致了病情愈加嚴重,在陽翟的具茨山下,孫思邈的醫治只能減緩他的痛,而不能醫治他的病。

盧照鄰對郭氏的思念,在千百年後趙雷的那首成名曲裡被唱了出來:“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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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終其一生,郭氏都以為他忘恩負義;也許,終其一生,盧照鄰都不知道,他們的孩子在出生不久後便夭折了。

生命的無常,讓盧照鄰的詩風變得清冷,但卻是有亮的,就像古龍形容傅紅雪那樣:“他一笑,就像冰上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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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命運的長度,走出人生的寬度

晚年的盧照鄰僻居於太白山中,一邊養病,一邊寫下了另一首名作《元日述懷》。

元日,便是大年初一,這個時候也要打起精神來寫詩啊。

“筮仕無中秩,歸耕有外臣。人歌小歲酒,花舞大唐春。草色迷三徑,風光動四鄰。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

“小歲”是臘日的第二天,從“小歲”這一天起,人們就開始準備著慶賀新年,他看見村間小舍邊的繁花盛開,就好像看見了整個大唐迎來了春天。

盧照鄰對命運的探知與認識,是獨特而清醒的,他清醒地接受比悲傷更悲傷的情節,但這世界依然迎來了春天,可能沒有一個人看見,可花卻開了。

命運給了他黑色的眼睛,他卻用來尋找光明。

盧照鄰:他是懸崖上的花,用詩裡的春天去承受命運的輕與重

知曉這樣的人生,如今再來讀這一首詩,方知盧照鄰的難過與堅強。


這樣一顆心,有疼痛,會發燙,他帶著傷,也帶著希望,留給了世人一首首名詩。

而正是這樣鮮活的靈魂,抵擋住了生命的枯萎與遺忘,讓這個世界永遠記住了他。

願珍重生命,願珍惜花開。願得長如此,年年物候新。

盧照鄰:他是懸崖上的花,用詩裡的春天去承受命運的輕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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