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醉在黑暗中
電影手冊評羅伯特·艾格斯《燈塔》
片名:燈塔(The Lighthous)
美國,2019年
導演:羅伯特·艾格斯(Robert Eggers)
劇本:羅伯特·艾格斯 & 馬克思·艾格斯
攝影:Jarin Blaschke
剪輯:Louise Ford
配樂:Mark Korven
演員:威廉·達福(Willem Dafoe)、羅伯特·帕丁森(Robert Pattingson)
製作公司:New Regency Pictures、A24、RT Features
發行公司:UIP
片長:110分鐘
上映時間:12月18日
文 | Vincent Malausa
譯 | 於SQ
編 | 三耳貓
喬丹·皮爾和他的驚人傑作《逃出絕命鎮》的橫空出世是否能夠填補三位恐怖大師(喬治·羅梅羅、託比·霍珀與韋斯·克雷文)離世留下的空白,又是否能重振自本世紀10年代以來一次次令人失望的恐怖電影,都還尚未可知。在這樣的蕭索環境下,羅伯特·艾格斯繼2015年的話題性另類作品《女巫》後的第二部作品《燈塔》的出現無疑令人精神一震。它確證了這位電影作者的才華,自此,羅伯特·艾格斯與喬丹·皮爾一樣,進入了新“恐怖電影大師”的行列。一開場,《燈塔》就顯示出與《女巫》的迥然不同。後者開場的鋪陳十分漫長,然而給出一個足以成立的故事背景,結束鋪陳並進入敘事軌道並不需要5分鐘之久:一組默片式的黑白鏡頭(一直在籌備重拍《諾斯費拉圖》的艾格斯在《燈塔》中使用了1:22[MOU1] 的畫幅和精美的黑白攝影)、上世紀初新英格蘭的一座荒島與兩個步履蹣跚的人影足矣。
兩名季節工來到一座被洶湧的大海包圍的小島上,變成了一座淒涼寂寥的燈塔和幾幢飽受暴風雨蹂躪的陋屋的奴隸。影片採用了去戲劇性的方式敘述這兩名受困孤島的梅爾維爾式人物(威廉·達福扮演放屁成習的老傻瓜,羅伯特·帕丁森飾演眼神令人不安的伐木工)的共同生活,一遍遍向我們展示他們單調重複的苦力勞作、除幹鱈魚外再無其他的貧乏餐食和兩人酒醉後在斗室中不知所云的譫語妄言。這種在將歷史故事呆板化的同時也將被簡化為一系列具有催眠效果的工作任務的日常生活舞臺化的表現方式也是《女巫》講述鄉間招魂的的核心手段,與之不同的是,本片捨棄了敘述傳奇故事的野心,這不僅使決定影片成敗的重擔落在了兩位演員驚世駭俗的表演之上,還以純粹的迷狂醉意和遠古咒語代替了《女巫》中講述的先民傳說。
艾格斯交給兩位演員大段大段冗贅、瘋癲的獨白,似乎不僅消除了這場畸形的角力中滑稽可笑的一面,同時避免了歷史或民俗小說的弘大感。這首先使影片具備了粗獷質感和意料之外的輕盈,通過充滿腐朽的、巴洛克式的和不可思議的幻想的海洋傳說,影片再次以遠古時代為背景,迴歸《女巫》中對美洲陰霾的起源史的描繪。
燈塔(The Lighthous,2019)
迷人的海妖、啃食人肉的危險群鳥、黏糊糊的屍體、被詛咒的小雕像、高高在上禁止進入的燈塔和風浪侵襲下岌岌可危的棚屋……這一系列影像在震耳聲軌的轟鳴下更顯飄搖不安;敘事上的省略、焦灼的氣氛與駭人的夢魘令這則講述墮落的故事瀰漫著凝滯的死亡氣息;兩人的厲聲叫囂像一場戰鬥,介於神話與鬧劇之間(老水手達福變身為鬚髮濃密、形象滑稽的波塞冬便是這場戰鬥的高潮)。
這部影片不僅僅宣告了導演跨越了所有刻板框架,從此獲得了極致的形式自由,更讓黑暗所蘊含的無聲力量爆裂開來,它曾在《女巫》的森林深處喑啞;《燈塔》簡單地運用酒醉、放蕩的情緒與動作和場面調度的緊張感回答瞭如何製造恐怖感的問題,對於恐怖片的製作具有良性意義。這種令人拍案叫絕的緊迫感從開場就牢牢攥住了影片,沒有放過任何一個鏡頭,好似不知何處而來的暗物質,猛烈地吞噬一切。艾格斯的第二部長片《燈塔》不僅沒有辜負我們對他的期待,更稱得上是近年來給觀眾造成最美麗的創傷的恐怖片。
[MOU1]原文為un antique format 1 :22,本片畫幅為1:1.19。或為原文筆誤。
閱讀更多 深焦DeepFocus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