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声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戏曲界老艺术家访谈荟萃

在戏曲界大师凋零的年代,我们更加盼望豫剧、曲剧、越调的老艺术家们,哪怕登台哼几句。只是岁月不饶人。即便是健在的大师,由于年事已高,也不大方便像以前一样重回他所喜爱的舞台了。

但我们又何其有幸,这些老艺术家们,终归是有一些访谈或纪录片的视频资料。

这里是几位大师的一些访谈记录,是手工整理和编辑的,如有错漏,敬请指出。

马金凤

哪个地方好听,我就掐他那几句

这里是视频地址: 。

金声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戏曲界老艺术家访谈荟萃

00:13:44左右

到那以后,人家说靠山靠水喊嗓子。我没嗓子。那个时候兰考县风沙盐碱地,哪来山,哪来水啊?俺妈就买来一个瓦罐子,能盛半桶水。我扛到小肩膀上,她给我抬着,就到那西北城角里去喊嗓子。跪到那地下,不管下雪下雨,小嘴对着那小罐子口。我这个地方(额头上)摁个坑,一道壕,就是那个罐子那,依呀啊呀,搁那拗。磨了几年,这磨了一道沟,就露着骨头不长肉。

大师们都有着辛酸的童年,和艰苦的学艺经历。对着罐子喊腔好几年,一副好嗓子是磨来的!

00:18:23左右

光《穆桂英挂帅》,我有二十多个名演员和老师的印象,他的词我都学会。他哪个地方叫好、哪个地方好听,我就掐他那几句。

马金凤大师简单几句话,说出了唱腔创作的门道:博采众长。现在恐怕鲜少有人废这个心思了,门第之见反而成了枷锁。

张新芳

我不管是谁的学生,都是曲剧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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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声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戏曲界老艺术家访谈荟萃

我跟刘道德,我们是一个戏班里面唱戏认识的。这个老头他脾气怪怪的,在底下说啥都行,说笑玩耍都中,就是你要给戏演不好了,他可不答应你。他可怪。他比我大几岁,我总觉得他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老师。直到如今我也是忘不了。

张新芳大师生动讲述了她与丈夫的感情。那个年代的老艺人,对艺术上的事情就是那么较真。

可惜年纪不饶人,我以后光想工作,可是这个,我已经不行了(笑)。以后看咱的十大名旦了。我不管她是谁的学生、不是谁的学生,都是曲剧的学生。

张新芳大师对后辈的期望如在耳旁。破除门第之见,也是大师们所希求不已的。

毛爱莲

要去琢磨它,怎么把它长唱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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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较长篇幅的访谈,此处生动体现了演员与音乐设计之间如何配合创作的。我觉得这段访谈极具研究价值。

金声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戏曲界老艺术家访谈荟萃

毛爱莲:这个戏,里面必须要唱“情”,要有味道。你要是下个面条,白水煮的面条盛到碗里没一点味。要是搞点滋料呢,那吃着就是有味。我们这个王大卫同志是搞音乐的,音乐知识非常丰富啊。我跟他说,“适才房中打了一个盹”,咋觉着这么不好听啊。后来又想起来我们越调以前有一段,叫“挡马”。

王大卫:她提出一个,那叫“拉马调”。跟别的板式不一样,它是碰板起调。其他的板式,比如说“乱弹”,起调是在眼上起的,而它这个在板上起的。毛老师一说这个拉马调,我说这个形象好,就用它当主题。不光是“适才房中打了一个盹”这一段,《白奶奶醉酒》整个戏都拿这个调当主题。这么一段音乐,实际上就是拿传统戏里面,很久不用的调,最传统的东西,我们就抓住这个来塑造白奶奶的形象。大家都说很好听。你要是唱成乱弹、垛子、慢板,那就没形象了,表达不出来这个性格。

毛爱莲:演员,也在他自己这个天性。戏啊,还是要去琢磨它,去推敲它,去分析它。怎么把它唱得美,让大家一听啊,“呀,别吭气别吭气”,而不是说“唱这是啥,抓紧走抓紧走”。

毛爱莲大师对不满意的唱腔,在不断精益求精;而王大卫先生及时捕捉她的灵感,最终成就了一部优秀作品。

毛爱莲:那是解放前吧,老师只管往上添。要是下边画妆没画好呢,他就给你说,多唱两句,多唱两句啊。那你就得多添两句。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了,演个戏有字幕,唱错一句,下边人就对你不满意。

解放前演出,随意性更大,对演员要求更高,光背词的演员是不好办的。

毛爱莲:《抱琵琶》它是个阴四板,大卫同志是搞音乐的,他就知道这个阴四板。现在一些年轻的拉家儿,他在理解上,好像就得费点劲。(哼一小段)这段坐草堂的调就得拖这么长时间,我哼的这都不一定对,大卫同志懂这个。(两人配合一大段)俺俩这配合着,基本上也算把这个唱个差不多。他不拉,但是这个音乐,他唱的味是这样。再唱下去,一到这段泪就出来了,进戏了。这个音乐它根据你的唱腔,配合你的感情,走到哪给你拖到哪,拖得叫你可舒服可舒服了,就唱出来了。

这一段里面两人用哼唱的方式,一人演人物,一人作乐队,生动体现了艺术家的风范。毛爱莲大师说,乐队配合你的感情,走到哪给你拖到哪,唱起来可舒服了。

常香玉

他敢改,我也敢唱

这段访谈资料来源于2003年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没有完整视频资料,但是我从网上搜到了文字整理稿。如有版权问题请联系我,侵权必删,谢谢。

金声玉振,珠玉之言:河南戏曲界老艺术家访谈荟萃

常香玉:在这个中间有一帮人,叫闻香社。闻香社里头的人就组织了个叫“中州戏曲研究社”。就是捧我这个角的。说她既然年龄小,唱戏又这么年轻,为什么观众欢迎、喜欢?那时候他们分析,是有两个说法。第一,我是个女的,唱戏的不多。是个女的唱戏,会翻跟头,武功好。第二,我唱戏吐字很清楚。不管唱什么戏,唱腔高低,我都使劲唱,可卖力。观众就是看我这,那小孩可卖劲,就看这儿。所以那时候我一上就红。我后来也糊涂,那时候也不懂得什么创造角色、人物性格,老师这样教,我就这样唱呗。那时候开封有祥符调,有豫东调。这豫东调是司凤英在那儿唱,祥符调是陈素真,也是很大的一个艺术家了,她已经过世了。我就去看她们的演出,看她们的戏,学我的戏。

常香玉大师唱念坐打都是小时候练功得来的。她吐字清晰也是一开始就有的特点。她作为原唱豫西调的演员,在开封不断向祥符调、豫东调学习。

常香玉:给我这个角编戏,编了七本《西厢》红娘,我唱的都是豫西调。那豫西调不准唱豫东调啊,你唱人家的豫东调,自己的人对你不满意,人家的人夜里还想法打你呢。谁也不准学谁,谁也不准唱谁。不准啊,你敢唱这个豫东调,那就是叛徒,那就是叛变了,我老父亲跟我都叛变了。红娘是很调皮。我老父亲就说,红娘是个捣包的小孩,很捣包,捣包就是很可爱的。这个小孩得活泼,天真、活泼。(唱两句豫西调)你看这个调多死板。这个豫西调适合抒情的戏,适合悲壮的戏,适合悲剧。我也说,我说你看红娘上场,小姑娘上去净是哭了。我爸爸说,对,咱现在要改成豫东调。我不会啊。我老父亲说,请老师,戏停了,不唱,叫老师来教。请来豫东的老师来教,整本戏、整出戏来教,教会我这个戏以后,然后又给我哼。“在秀楼”这一段就改了,这是豫东调。
常香玉:我父亲那时候他就改了。他敢改,我也敢唱。我也傻,也不害怕,老父亲叫就这样唱,我就这样唱,没错。

谁也不准学谁,谁也不准唱谁,在那样一个思想保守的年代,常香玉大师破除门第之见,博采众长,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后记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大师的言语,大师的风范,值得后辈们细细研究。

如果有其他好的资料链接的,也请各位网友不吝赐教,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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