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對泛心論者的最大誤解了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我們常說的“萬物有靈”並非就是嚴格意義上的泛心論。前者更多是指天地萬物皆有靈魂、能夠思考以及獲取主觀經驗,而後者則強調的是意識是一種充滿宇宙的普遍存在。一旦假定意識是宇宙的一個根本特徵,而不是湧現於更簡單的要素,那麼整合信息理論(IIT)似乎就是一種精妙的泛心論版本了。所有事物在某種程度上都具有感覺能力的這個假設,因為它的優雅、簡單性和邏輯一致性而極為吸引人(按本文作者的話說就是,“我們是嵌入在意識世界中的意識生物”)當然,對於唯物主義者、物理還原論者和二元論者來說,理解這種假設顯得十分荒誕。但我想,作者的本意無非是強調一種人對待世界乃至自然哲學框架認知的反思——你不必非要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即那所謂真正的確定性——而應該保有對懷疑的懷疑,這會使得你重新梳理自身乃至與世界的關係。泛心論是一種在智性層面可信的觀點,它能夠改變我們與自然界的關係。我們的哲學世界觀是否應該為我們無力避免氣候災難負責?對於一個在泛心論世界觀中長大的孩子來說,擁抱一棵樹就像撫摸一隻貓一樣自然。

這樣理解泛心論是錯誤的。泛心論者並不傾向於認為一切事物都是有意識的。他們相信物理世界的基本組成部分存在意識,但是他們不需要相信這些粒子的每一種隨機排列都會生成有意識的主體。大多數泛心論者會否認你的襪子有意識,但同時強調它們歸根結底是由有意識的事物組成的。

也許更重要的是,泛心論者並不認為像我們這樣的意識隨處可見。人類所擁有的複雜思想和情緒是數百萬年自然選擇進化的結果,很明顯,個體粒子並不擁有這些。如果電子也有體驗,那這種體驗的形式會是難以想象地簡單。

这或许是对泛心论者的最大误解了

© Medium

人類的意識是一種複雜的東西,包括微妙而複雜的情緒、思想和感官體驗。但是,意識可能以非常簡單的形式存在,這一觀點與前者似乎並不矛盾。我們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馬的意識體驗遠沒有人的複雜,雞的意識體驗則比馬更簡單。隨著有機體變得更原始,或許在某個時刻,意識之光突然熄滅,而結構比之更簡單的有機體就完全沒有意識體驗。

但也有可能意識之光從未完全熄滅,而是隨著蒼蠅、昆蟲、植物、變形蟲和細菌等有機體的複雜性降低而逐漸減弱。對於泛心論者來說,這種衰退而永不切斷的連續統一體進一步延伸到無機物質,基本的物理實體——比如電子和夸克——會擁有極其原始的意識形式,反映出它們極其簡單的本質。

泛心論的主要吸引力不在於它對觀測數據的解釋能力,而在於它對意識真實性的解釋能力。我們知道意識是真實的,所以我們必須以某種方式解釋它。如果某種解釋現實的一般理論中沒有意識的位置,那麼這個理論就不可能是正確的。

泛心論提供給我們的是一種將意識整合進我們對世界的科學描繪中的方法,一種既避免了與二元論有關的深層問題,又繞過了與唯物主義有關的深層問題的方法。我還認為它所提供的現實圖畫更加符合我們的精神和心靈健康。

作家娜奧米·克萊因將此歸咎於身體與心靈之間具有的腐蝕性分離

我們不把其他人類視作物品,而是把他人當作有感知能力的價值和目的中樞。當我們靠近他人時,我們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並且本能地把對方的行為解釋為源自他們個人的能動性。想象一下,如果孩子們被從小教導以同樣的方式來體驗樹木和植物,將植物的向光性運動視作它有意識地渴望生命的體現,認同樹木是一個擁有感知的獨立核心。對於一個在泛心論世界觀中長大的孩子來說,擁抱一棵樹就像撫摸一隻貓一樣自然。很難提前判斷這種文化變遷的影響,但可以合理推測,在泛心論文化中長大的孩子與自然的關係會密切得多,並且會賦予自然這一持久存在以大得多的價值。

这或许是对泛心论者的最大误解了

© TED

根據科學家蘇珊娜·西馬德(Suzanne Simard)、莫妮卡·加利亞諾(Monica Gagliano)和阿里爾·諾沃普蘭斯基(Ariel Novoplansky)近年來對植物的研究,我們現在知道植物可以交流、學習和記憶。西馬德已經證明,位於森林網絡中心的“母樹”不僅給它們自己的親屬提供了更多的碳,還給它們傳輸防禦信號,這些信號可以使幼樹的生存機會增加四倍。這種代際轉移在母樹死亡時特別明顯,因為此時它們會將智慧傳給下一代。除了出於人類(中心)的偏見,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不把它們看作一種有意識的獨立生命。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497361/)

不可否認,這確實會對素食主義和純素食主義的倫理道德造成嚴重影響。許多純素食主義者和素食主義者認為殺害或利用有知覺的生物是錯誤的。但是如果植物也有感知能力,那還能吃什麼呢?

這些都是非常困難的道德問題;如果我們想要生存下去,也許不得不殺害有知覺的生命。但是,接受植物生命擁有意識至少意味著接受植物具有真正的權益,這種權益值得我們尊重和思量。

很少有人意識到我們對植物精神生活的理解發生了這些轉變,而且很多人可能仍然會將樹木能交流的觀點斥為胡言亂語。但是想象一下,假如我們教我們的孩子穿過一片森林,告訴他們,他們正站在一個充滿活力的社群中央——一個互相支持、彼此關懷的忙碌網絡中,他們與自然的關係該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20世紀60年代的文化革命者渴望建立一種與自然的新關係,一種包含著愛、尊重與和諧共處的關係。但假如缺少一種能恰當解釋這些理想的智性世界觀,它們就會落空。這種世界觀——泛心論——現在在智性層面上是可信的。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期待新的意識科學會引導我們與自然達成新的契約。唯一的問題是,我們時間不多了。

菲利普·戈夫(Philip Goff)是《伽利略的錯誤:新意識科學的基礎》(Galileo’s Error: Foundations for a New Science of Consciousness)一書的作者。他就職於英國杜倫大學,是一位哲學家和意識研究者。他的研究集中在如何將意識融入我們的科學世界觀。他的文章可以在

www.philipgoffphilosophy.com上找到,他的推特賬號是philip_goff,博客網址是 www.conscienceandconsciousness.com

譯/苦山

校對/兔子的凌波微步

原文/nautil.us/issue/78/atmospheres/the-rainforest-is-teeming-with-consciousness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議(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發佈

文章僅為作者觀點,未必代表利維坦立場

这或许是对泛心论者的最大误解了
这或许是对泛心论者的最大误解了

投稿郵箱:wumiaotrends@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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