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到清:同样是近三百年的王朝,灭亡时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公元1644年,明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攻陷北京,朱由检在煤山自缢身亡。

彼时,痛哭失声者,悲愤莫名者,张皇出逃者,从死殉国者,整个北京城顿成地狱,绝对是世界末日来临的景象。

在清人谷应泰所编的《甲申殉难》一章中,这个月是北京城建城以来最血淋淋的死亡之年。其中那些惨绝人寰的细节场面,令人不忍卒读: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闻变恸哭,题词于几曰:“愧无半策匡时难,但有微躯报主恩。”遂自缢,仆解之复苏,邦曜叱曰:“若知大义,毋久留我死!”乃更饮药而卒。


大理寺卿凌义渠闻难,以首触柱,流血破面,尽焚其生平所著述及评骘书,服绯正笏望阙拜,复南向拜讫,遗书上其父,有曰:“尽忠即所以尽孝,能死庶不辱父。”乃系帛奋身绝吭而死。


协理京营兵部右侍郎王家彦,贼犯都城,奉命守德胜门。城陷,家彦自投城下,不死,折臂足。其仆掖入民舍,自缢死。贼燔民舍,焚其一臂,仆收其遗骸归。

......

从明到清:同样是近三百年的王朝,灭亡时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公元1644年,明崇祯十七年三月,朱由检在煤山自缢身亡

约数百有名有姓的明末英烈,都在思宗吊死煤山后的几天里殉难,或全家老少,或姻亲戚友,或主仆共命,或数代同堂,皆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

朱由检在中国历史上,是少有的不大被责备的亡国之君,甚至连李自成,连顺治都讲他的好话。虽然我们知道明朝万历年后注定亡国的命运不是他所能改变,但是,他的性格上的缺陷,诸如猜忌怀疑、刻薄寡恩;他的政策上的失误,诸如措置失当、用人多变,也加速了明亡的步伐。

然而他上吊煤山,着实震撼了中国人,所以,眚不掩德,“吾君之痛”成为全体中国人之痛,这也是明末殉难者前赴后继之众、杀身成仁之多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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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殉国者从上到下足有数百人

而清末,就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了。

宣统三年大清帝国宣告结束,京城内外,若无其事,士农工商,毫不在意。除了龙旗换成五色旗外,店铺照常营业,戏院仍旧客满,饭馆依然满座,八大胡同的姐姐们,一如往常地送往迎来,花枝招展。

按道理,这样一个统治中国近三百年,入主中原的异族王朝,在其谢幕之时,总该有几位运筹帷幄的决策之士,执掌国政的机枢之流,为王朝走到这一步承担责任才是。

然而没有一个王爷或者大臣,为之上吊服毒,抹脖自尽,也没有一个都督或者总兵,为之举枪自杀,饮弹身亡。谁也想不到,补上忠义这一课,主演这出末日节烈的挑大梁者,却是两位既非翰林,也非学士的一般文人:

一为其文不著的梁济,一为其名不大的王国维,属于比小人物大一点,比大人物却小得多的中不溜秋之辈。因之,王朝闭幕,曲终人散,如此草草了事,不免有点凄凉。

古人言,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看来,大清王朝混得有点惨,竟找不出一位不怕死的忠臣,只好由两位不怕死的文人顶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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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先生也是一代文人大师了

这两位以死效忠大清王朝的文人,首先其选择的自杀地点和自杀方式,就不令人振奋。梁之沉于北京西城积水潭,王之溺于颐和园昆明湖,与屈原之投汨罗江,与老舍之跳太平湖,如此不约而同,如此殊途同归,不禁让人感叹中国文人之无奈。

一个人想死,方法多种多样,为什么都要选择赴水而逝、饮恨而亡一道呢?

其实,大义凛然的这两位,完全可以殉出来一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效果,然而,从屈原起,到老舍止,中国文人所以只能这样窝囊地死,因为长就的骨头生就的肉,借给他胆子也不敢闹出什么大动静,于是,只有采取赴水这种多为弱者所用的手段。想想,也颇悲哀。

其次,他们殉节所选择的死亡时间,也不免太晚,大有黄花菜已凉的感觉。通常,国亡时殉国,城破时殉国,拒降新朝殉国,复辟失败殉国,这两位之死,梁为公元1918年,斯时民国已七年;王为1927年,斯时民国已十六年了。离王朝终结那天,相距七八年,十几年,时过境迁,已无任何耸人听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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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帝退位诏书

甚至王国维自杀之后的《奉天时报》,大篇幅介绍的是京剧四大名旦之一荀慧生,在北京前门外新民戏院演出时装戏《摩登伽女》,轰动京城。王国维的殉国义举只字未提,与数年前梁济从积水潭捞起来的情景大致相似,整个社会无声无息,全体公众了无反应。因为大清王朝被中华民国推翻,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若对这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小市民,问他王国维何许人也,梁济何许人也,肯定是大晃脑袋,一问三不知。

显然,对这两位很晚的死,冠之以“殉”,已无任何意义。

但《清史稿》却定性这两位为殉国之士,为义民,那个以末代皇帝溥仪为招牌的小朝廷,还装模作样地赐谥追褒,这当然是一种黑色幽默。

其实,当人们已经淡忘脑后曾经拖着的那根辫子的时代,二位才扑通一声跳进湖里,除了个人具有作秀意义之外,那些曾经做过大清王朝的臣民,如今又成为中华民国的百姓,照旧吃他的炸酱面,照旧喝他的二锅头,正如闻一多诗《死水》所写那样:“

这是一泓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从明到清:同样是近三百年的王朝,灭亡时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这是一泓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跳了,也就跳了,死了,也就死了,人们对这两位跳水者和他俩尽忠的前朝,已无任何兴趣。

在中国历代王朝最后覆灭的时刻,总有或多或少慷慨激昂、高风亮节、视死如归、英勇赴义的殉节者出现,有许多可歌可泣的事,有许多可钦可佩的人,但在一部《清史稿》中,殉节者之少,少得令人尴尬。

而这其中最堪玩味者,第一,没有一个天子脚下之人舍命亡身,为爱新觉罗王朝殉难。难道京城之人,由于太过于聪明世故,而装聋作哑?第二,没有一个满洲人后裔为其祖先的江山变色痛不欲生。难道,提笼遛鸟的八旗子弟果然养尊处优以致身心俱废,百无一用,也就彻底颓废,而假作痴呆?

一个近三百年的王朝,如此快速地不得人心,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从明到清:同样是近三百年的王朝,灭亡时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一个近三百年的王朝,如此快速地不得人心,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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