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梅——普济天下报家国 心系健康诉情怀

路生梅——普济天下报家国 心系健康诉情怀

我是1968年12月从北京第二医学院(现首都医科大学)毕业分配来到佳县的。至今已有51个年头了。是从小接受的爱党、爱国,言必行、行必果的教育让我在陕北这块黄土地上坚持了下来。五十多年来,我心中始终装着两个承诺:一个是毕业时向学校的承诺:“服从祖国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一个是初来佳县时,向佳县人民的承诺:“要为佳县人民服务五十年。”

五十多年来,我经历了三个心路历程,即被动过程、主动过程和情到深处的不舍过程。和习近平总书记一样,同是那个年代从北京到陕北,他们是学生,那么小就离开父母、离开从小生长的城市来到陕北农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而我们已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还有一份当时来说收入不菲的工作,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但毕竟北京和佳县有如此大的落差。毕竟是刚出校门,刚离开父母来到异地他乡,需要克服各种各样的困难。那个年代的佳县自然条件极其恶劣,生活和工作条件相当艰苦。当时我们喝的水是用驴拉车从山底下驼上来的,浑浊的黄河水,而且每人每天只给一瓢水,我们只好两个人合用,一瓢用来两个人早晚洗漱,一瓢用来喝。每天攒上一点用来洗小衣服。而大一点的衣服则要步行到山下在吕家坪河里洗。佳县一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洼,几乎没有平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路上积满厚厚的一层雪,我穿着从北京带来的塑料底棉鞋出诊。走了不到十里路,就跌了几十跤,跌倒了再爬起来,再走、再跌跤,摔疼了,就忍着泪,对自己说:“没事、没事”。叫我出诊的老乡实在不忍心,对我说:“路医生,别走了,我把孩子抱来。”老乡是好心,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孩子那么小,又有病,怎能经得起严寒,况且冰天雪地怎么看病啊?快到村口,有个下坡,为了早点赶到病人家里,我干脆坐到地上往下滑,差点掉到沟里。当我继续前行时,深深体会到,含着眼泪前行的人心里必有坚强信念,我当时心里只想有个病人在等我救,时间就是生命,我只能快速前行!

每次下乡或是给病人检查病时,都会被传染上虱子,头上、毛衣里都有,很不容易消灭。老乡教我怎么捉虱子、掐虮子,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小虫子,很害怕,不敢捉更不敢掐,只能忍受奇痒难忍之苦。后来在老乡家过夜的时候,我就把衣服高高挂起,第二天抖抖再穿上。

当时,医院实行的是一周24小时值班制,隔1—2周我就要值班。每次值班要连续工作7个昼夜才能休息一天,到了第7天,人已经筋疲力尽了。有一次,在第7天值班的晚上,我正庆幸明天可以美美睡一觉时,突然抬来一个肠梗阻、肠穿孔的病人,需要紧急手术。但当时的佳县不通电,等我准备好汽灯、生起手术室的三个火炉子、准备好消了毒的手术器械和敷料等已是深夜。手术持续了2个小时,取出蛔虫团,缝好肠管,准备缝皮的时候,我却倒了下去,一直昏睡到星期二的早上。不止我一个,当时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是在透支自己的健康去治病救人。

分到佳县后,我成为了榆林地区唯一一个科班出身的儿科医生,加上佳县的贫穷落后与封闭。我的每一个诊断治疗,都直接关系到这里儿童的健康,甚至是生命。佳县医院要求每一位医生在内、外、妇儿、中医甚至针灸方面都要能独挡一面。我每天在煤油灯下,坚持学到深夜。天不亮又起床去修梯田、修公路,收工后接着上班。面对眼前的困难,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但我从未退缩过,因为“服从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也是自己对学校的承诺。打退堂鼓不是我们这代人的作风,再难也要坚持,我相信,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我生命中该去的地方,经历一些我该经历的事情,改变不了命运,只能改变自己。

以上就是我在佳县的被动过程。这个过程中,我度过了喝水关、走路关、虱子关和劳累关。

来到佳县后,亲眼看到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土地贫瘠、十年九旱,年年靠天吃饭,靠国家返销粮过日子。人们衣服褴褛、吃糠咽菜,小病扛大病也扛,加上缺医少药,交通十分不便,许多病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的病人去世在抬往医院的路上,有的病人死在黄河的渡船上,有的病人来到医院已奄奄一息。由于贫穷封闭、卫生条件差、观念落后,甚至迷信,肺结核、麻疹、营养不良、新生儿破伤风、百日咳等疾病蔓延,有患肺结核的小儿因捂被而在来医院路上死亡。一些腹泻、脱水、酸中毒的病人因为医疗条件有限而休克死亡,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真正改变我命运的是一次难忘的出诊经历。那次,我走了一个小时的夜路,来到病人家里,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看到一孔破旧的窑洞,家里只有二口缸和一个锅台,半边炕没有铺炕席。只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妇女坐在一个土袋子上。她是一个产妇,我到她家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下了。只见另一名妇女死死地揪着产妇的头发。我问她,你这是在干什么,她说,是怕产妇“血迷”了。 所谓的“血迷”其实是失血性休克,是产妇失血过多引起的血压下降、神志不清。一转眼,又看见一名妇女拿着一把黑乎乎的家用剪刀,准备给孩子剪脐带。我急了,大喊道:“你别剪!”后来,我用消毒器械、敷料给孩子断脐,避免了一例死亡率近乎100%的新生儿破伤风事件的发生。

眼前的这幕让我心情非常沉重,这里的妇女儿童太可怜了。这次出诊回来,我立即向医院党支部表示:这里就是最需要我的地方,这里的人民就是最需要我的人。我要为佳县人民服务五十年!用一句小诗勉励自己:“百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一句话,需要一辈子去付出,这就是我的第二段心路历程,主动留在佳县的过程。

下面就是我情到深处的不舍过程。

这51年中,我有机会调回北京,调往西安,但我仍没离开佳县,就是因为我已融入到“佳县人”这个群体中。佳县人民懂我,我也懂他们。

首先是我舍不得佳县医院,舍不得佳县医院的小儿科。1984年,组织上接受我的建议,由我创办独立的小儿科,从医者仁心的角度出发,引导医护明白医生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为患者着想。不但要考虑患儿当下的疾病要早点治愈,还要考虑药物、操作,对孩子一生健康的影响。还要去考虑对本地区微生物环境的影响,防患于未然。我反复给医护人员强调,检查要仔细、诊断要慎重,用药要再三推敲,要考虑利弊。在创办小儿科的过程中,提倡团结协作、相互尊重,处理好医生与医生、医生与护士、医护与病患的关系,着重在提高技术水平。我四处筹资,并自掏腰包,让科里所有的护士分批到西安儿童医院进修。她们的业务能力提高得很快,并且在全区小静脉穿刺比赛中获得了集体和个人的第一名。当时佳县是全区最穷的县,佳县医院是全区最落后的医院,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让人振奋。

经过几年的努力,一个学以致用、关系和谐、作风优良的科室建起来了。佳县医院是我付出青春的医院。在医院创办三级甲等医院、爱婴医院的过程中,我一路坚持、一边成长、一边领悟:没有担当的领导不是好领导,只有无私的领导才是无畏的领导。

其次,我舍不得让我一次次感动的佳县干部群众。初来佳县,我不会生火,为了不让我住在冷窑洞里,佳县老乡天天帮我生火,这一帮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天天如此。当我生孩子大出血、严重贫血的时候,同事们纷纷主动为我献血。在我的丈夫骨折、孩子小、工作忙的日子里,又是佳县老乡帮我担水、做饭、哄孩子。当时他们也很穷,但仍然不惜人力、物力帮助我度过难关。更让人感动的是,有的佳县朋友临终时,念叨的是我的名字,把妻儿老小托付给我。总之,佳县人民把人间最真诚的爱和信任给了我。我舍不得佳县人民。

最后,我舍不得我在佳县的家。我的丈夫是绥德人,和我结婚时,他是一名护士。后来到防疫站工作。他对党忠诚、对工作敬业,对家人、对朋友忘我和无私。在漫长的岁月中,他的人格魅力深深感动着我。结婚时我和他有地域、职务等的差距,但我发誓不离不弃,我坚守这一承诺。家的情怀,也让我不愿离开佳县。在佳县,经过我医治的4代人的家庭,比比皆是。他们对我的称号从“小路”变成了“老路”。走在佳县的街道里,有人叫我“路姐”,有的叫“路姨”,还有人叫“路奶奶”,我就是一只拴着线的风筝,无论走到哪,只要病人一拉线我就会回到他们身边。一位佳县的老年妇女对我说:“路大夫,你一辈子不忘佳县人民,佳县人民也不会忘记你。”这大概就是“情到深处”的过程。

今后怎么做——

我是1999年退休的,那年我55岁。虽然我从医生这个职业岗位上退休了。但作为党员,为党工作没有退休时间,作为医生为病人解除病痛也没有退休时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对党忠诚、积极工作”的入党誓词一直激荡在我的心中。因此,我选择了公益事业,积极发挥正能量,用自己微薄的能力,为“树立社会合法职业道德、家庭美德和个人品德”这一事业做贡献。党和人民把我培养起来,佳县人民赋予我职业生涯的职业道德,我也融入了佳县,我没有理由不为佳县人民继续服务,所以,至今我仍在佳县生活和工作。

截至2018年12月,我已兑现了“为佳县人民服务五十年”的承诺,2019年又开始新的征程、践行我曾在媒体采访中的承诺“生命不息、服务不止”。春节前,佳县县医院和佳县中医院两家医院的领导多次来我家,要聘我重新工作,并说这是医院广大职工和群众的呼声。这可为难我了。孩子们说,我年龄大了,还是颐养天年,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可我的老师98岁高龄,还在北京儿童医院坐诊,还像当年我上学时看到的那样,站起来迎送每一个病人和家属,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个病人,和蔼可亲地介绍病情和注意事项,还是那样实事求是地坚持“少花钱治大病”的原则。面对老师,我心潮起伏,老师为什么这么大的年龄还要工作?他是想利用有限的生命,最大限度为患者服务。所以,我决定每周一、三、五到这两家医院义务坐诊。

当我再次踏入佳县县医院的那一刻,医生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上个月,我有幸参加了三秦最美医务工作者颁奖大会,在舞台上我看到首都医科大学校友发来的视频,没想到我对校友的一句嘱托“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竟传遍了整个首都医科大学校园。斩病魔,济世救人五十载;为人民,精业尚德正青春。老校长吴阶平的校训:“扶伤济世 敬德修业”,这是母校对我的许诺和期望,也是我的初心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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