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郭沫若的誤會與糾葛

魯迅郭沫若的誤會與糾葛

魯迅

一次也未謀面

郭沫若所讀的魯迅第一篇小說是《頭髮的故事》,那是1920年發表在《學燈》上。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的中國近代小說”。他對這篇小說乃至魯迅的創作風格,是這樣評價的:“我當時很佩服他,覺得他的觀察很深刻,筆調很簡練,大有自然主義派的風味。但同時也覺得他的感觸太枯燥,色調暗淡,總有點和自己的趣味相反駁。”

當郁達夫勸他再讀《故鄉》和《阿Q正傳》時,他已不是十分在意了。不過,他在評價魯迅小說和周作人譯作時,明顯地尊重魯迅的小說,認為小說為“處女”,譯文為“媒婆”,“處女應當尊重,媒婆應稍加遏抑”。

魯迅聞之則不以為然,他說,郭沫若的主張,“我是見過的,但意見不能相同,總以為處女並不妨去做媒婆”。“我終於並不藐視翻譯”。同時,他對郭沫若的翻譯風格,比較隱晦地批評道:“我對於郭沫若先生的翻譯不大放心,他太聰明,又膽大。”

1921年,郭沫若、成仿吾、郁達夫等成立創造社。成仿吾等年輕氣盛,受著蘇俄文學的薰陶,思想偏激,撰文批評魯迅的《吶喊》。

魯迅對此極不高興,他說:“這時我們的批評家成仿吾先生正在創造社門口的‘靈魂冒險’旗子底下掄板斧。他的‘庸俗’的罪名,幾斧砍殺了《吶喊》,只推《不周山》為佳作——自然也仍有不好的地方。”《吶喊》二版時,魯迅偏偏刪去被成仿吾推為佳作的《不周山》,以“向這位‘魂靈’回敬了當頭一棒”。

魯迅決不僅僅針對成仿吾一人,自然也包括創造社內郭沫若等人。他還動氣地批評說,創造社同人在“還未‘革命’的時候,就已經將‘語絲派’中的幾個人看作眼中釘”。這幾個人中便有魯迅。

1926年10月27日,在廣州女子師範學校執教的許廣平致信魯迅,盼望他速來廣州中山大學任教,魯迅回信說:“郭沫若、郁達夫也在,那麼,我的去不去也似乎沒有多大關係,可不必急急趕到了。”

從魯迅的調侃中可以看出,他是不願與郭沫若等為伍的。只是過了幾天,為許廣平的熾熱的感情所動,才再次去信解釋,“其實我也還有一點野心,也想到廣州後,對於紳士們仍然加以打擊……”

魯迅終究沒有成行,他告訴許廣平,與郭沫若及創造社間的關係,是因為有好事者從中挑撥所致。如狂飆社的高長虹,“捏造許多會話(如說我罵郭沫若之類)”。他還在一篇雜文中嘲諷高長虹的無事生非:“在廈門的魯迅,/說在湖北的郭沫若驕傲/還說了好幾回,在北京。”

直到1月,魯迅才來到廣州,而此時郭沫若己離開廣州。他們多次近在咫尺,卻總是失之交臂。

1927年10月至1928年2月,他們同在上海,都是日本書店老闆內山完造的朋友,內山書店經常可見他們的身影。可是,他們竟然一次也未謀面,此中緣由確實令人費解。

魯迅郭沫若的誤會與糾葛

郭沫若

許多不必要的誤會和無聊的糾葛

高擎“革命文學”的大旗,創造社一窩蜂似地向著魯迅發起攻擊。

郭沫若以杜荃筆名在《創造月刊》發表《文藝戰線上的封建餘孽》,其語氣更刻薄,氣勢更唬人。他說:“魯迅像這樣尊重籍貫,尊重家族,尊重年紀,甚至於尊重自己的身體髮膚,這完全是封建時代的信念!”

在魯迅和陳源、高長虹爭論時,郭沫若還多少理解魯迅。此時郭沫若竟說他們都是非正義的,將魯迅和陳源、高長虹的論戰喻為“帝國主義者間因利害衝突而戰”,是“猩猩和猩猩戰,人可以從旁批判它們的曲直,誰個會去幫助哪一個猩猩”?

為稱快一時,他對魯迅作出這樣的結論:“他是資本主義以前的一個餘孽……魯迅是二重的反革命人物。以前說魯迅是新舊過渡期的遊牧分子,說他是人道主義者,完全錯了。他是位不得志的法西斯諦!”

從《文藝戰線上的封建餘孽》到《“眼中釘”》,再到《的發端》等,郭沫若對魯迅的批評,上綱上線,完全置於革命的對立面。

魯迅對青年的態度歷來是,“敬重之不暇,往往給我十刀,我只還他一箭”。但是,面對如此可怕的事實,他的思路轟毀,周身戰慄,不得不起而反擊。魯迅心中雖然也不免悽婉,但還是採取了冷靜的態度,所進行的反擊也僅僅是隻言片語,終不失為仁者風度、長者胸懷。

決不日夜記著個人的恩怨

1936年,魯迅的肺病日見深重,體質每況愈下。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和“國防文學”的口號論爭,又耗去了他的愈顯珍貴的心血和精力。

這年8月上旬,魯迅寫出《答徐懋庸並關於抗日統一戰線問題》,對兩個口號之爭發表了系統的意見。

魯迅信中一段話說:“我和郭沫若、茅盾兩位,或相識,或未嘗一面,或未衝突,或曾用筆墨相譏,但大戰鬥卻都為著同一目標,決不日夜記著個人恩怨。然而,小報卻偏喜歡這些魯比茅如何,郭對魯又怎樣,好像我們只在爭座位,鬥法寶。”

在日本的郭沫若讀後深感愧疚,對魯迅“態度很鮮明,見解也很正確”的觀點,表示“徹底佩服”。

8月30日,郭沫若不畏酷暑,打著赤膊,在大汗淋漓中寫成《搜苗的檢閱》,有意向魯迅表示歉意。他們的誤解本可煙消雲散,而死神卻一步步逼近魯迅。10月19日凌晨5時25分,魯迅在上海的寓所病逝。

東京的中國留學生於11月3日在日華學會舉行追悼魯迅大會,郭沫若參加大會,並送花圈。親筆書寫輓聯,表示他的深深的懷念之情。

魯迅去世不久,便有人往魯迅臉上抹黑。這些人責備魯迅語言尖刻,愛罵人等。郭沫若挺身而出,為之辯解說:“魯迅之受人責備,是因為他愛罵人,但他為什麼要罵?他所罵的是否該罵?……同樣是罵人,而魯迅之所以受青年愛戴者,是因為他罵的對象,是既成的社會惡,為無染的青年所未具有。魯迅之罵出於愛,他是愛後一代人,怕他們沾染了積習,故不惜嘔盡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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