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場夢境”主創:光影是這個時代的特點,沒法躲避

近年來,新媒體不斷走進觀眾視野,隨之而來的也有關於“網紅展”“打卡展”的反思,正在北京進行的新媒體藝術展“十三場夢境”,再度聚焦現實與虛擬碰撞的展覽形式。澎湃新聞在展覽之際,與兩位新媒體藝術家進行了一次對話。他們認為,“

光影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特點,你沒有辦法去躲避。”

11月14日,新媒體藝術展“十三場夢境”在北京幻藝術中心開展,這是成立於2018年的幻藝術中心繼“漫步星際一”、“漫步星際二”、“未來系列:田曉磊:夜殿”之後主辦的第四場新媒體藝術展。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展覽現場

以“沉浸式體驗”“極致的視覺效果”“良好的互動性效果”作為關鍵詞的新媒體藝術展一直是這兩年的熱門,比起北京798裡絕大多數的畫廊裡白盒子一樣的空間掛上稀稀拉拉的幾件不知所云的藝術作品,新媒體藝術展的確是友好很多:足夠多的鏡子和燈光投影製造出重疊的、不知所蹤的幻境,流瀑、移動的山巒和炫目花朵在觀者的臉上人影幢幢,觀眾不用費多大的力氣找角度,隨便一拍都是燦爛的流光剪影。

而同樣也是新媒體展覽在中國的藝術空間開始大行其道的這幾年,國外的藝術家與新媒體展如草間彌生的高互動性的“潔淨之屋”和“無限鏡屋——靈魂波光”、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的“雨屋”,中國的如各種梵高星空展、以花朵投影為主題的展覽,北京幻藝術中心成立以後推出以發光的“月球”與鏡像製造出無限空間的漫步星際系列,從早期宣傳中的“網紅打卡勝地”到年初,各個藝術中心都開始審慎地措辭,更強調自己的新媒體作品的藝術價值,而“不希望僅僅被誤解為就是拍個照片就完事兒的網紅展”。

“十三場夢境”在近1000平米的空間中,主要展陳了《無象》《無限的遠與近在咫尺》《Deepink》《仙鏡》《白日夢》等作品,聚焦的同樣是多媒體展覽比較喜歡討論的現實與虛擬深度融合的多重夢境空間,在這種被光製造出的龐大的幻境中思考自己內在的精神世界,如藝術家介紹:“當下的每個瞬間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們的主體變成了一個混合物,一個由各種異質、異源成分的集合,一個物質與信息的混合體。通過不斷變幻的投射影像,來打破人類身份與信息形式的界限,用自己的身體和意識重塑了虛擬與想象的世界。”

其中《無限的遠與近在咫尺》是 LED燈光互動裝置,通過數據採集和編程控制每根LED燈管的亮度和色彩伴隨著藝術家採集的各種聲音有變色、閃爍,鏡面反射以後“形成無限的不確定,就跟我們的生活一樣所有東西都不可控。最後這個裝置整個會亮起,但亮的時候你也會覺得它好像是不太真實的。”黃鶯說。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無限的遠與近在咫尺》

作為展覽的重點之一的、投影映射裝置《Deepink》是一顆懸浮的 “數字之心”,空中懸浮抽象造型的心的實體,影像映射到幾何面上,通過視覺變幻,閃耀著鑽石一樣的光澤,藝術家希望激發觀者對時間軌跡的迷失和對空間關係的不確定。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Deepink》

《仙鏡》是展覽中最大的一個沉浸式空間,四壁及地面上都有投影,影像在時間中慢慢生長演化,七個投影有的是隕石和星光飛逝,有的是藤蔓在生長,有的是花朵綻放,藝術家談到,當我們的身體參與其中,會對自我和身體有了一個重新的認知,不由自主地主動用身體去回應和參與建構這種虛擬的空間,同時加速意識的進入,光、能量、運動代表著新物質的詩學,在環境中流動和編織,不斷循環。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仙鏡》

即便藝術家、策展方灌注了諸多藝術理念在這些新媒體作品中,並一再強調這些作品是藝術家作品,而絕不僅僅是“網紅展”,但是從主辦方的推送中可見,展覽中的許多作品圖還是有不少女孩站在前面擺姿勢、拍照,藝術家在導覽的時候也或多或少地提及如何拍照漂亮,這似乎再次回到新媒體展覽的一個最為核心的特質——觀者必須能夠參與其中,通過體驗、感受或者拍照來標識自己,並通過在網絡上的傳播吸引更多人來看,從這個意義上,有強烈社會關照的藝術家展和僅僅是吸引人眼球的網紅展的一部分初衷和目的是相同的。

近期不少媒體對於“網紅展”頗多討論,如《三聯生活週刊》的《到底該如何定義“網紅展”?》對網紅展的發展進行了梳理,文章提出第一波“網紅展”誕生於美國(在美國更多被稱為“快閃展”),其背景源自年輕人開始為自己的文化觀念做記錄。2016年在紐約開幕的冰淇淋博物館是這一潮流的開創者,展覽內有大量可供自拍的大型甜品裝置,之後,蛋屋、茶坊等一系列展覽開始湧現。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雨屋》

隨著各個城市紛紛開始舉辦各種多媒體展、網紅展、冰淇淋展等,對於這種陳展形式討論的文章也有許多,如有的文章認為,網紅展的流行與商業的發展密切相關。

有文章談道:“參觀網紅展的觀眾不需做任何功課,這種輕鬆感或許讓人感受到《娛樂至死》中‘赫胥黎’式的文化滑稽戲……那些巨大的裝置、反覆使用的霓虹燈、鏡面,甚至投影、VR,似乎也在固化著年輕人的套路式思維,使這種剛剛興起的亞文化展墜入到一種奧威爾式的體驗裡。”

藝術家究竟如何看待自己的新媒體作品,藝術家作品和單純的鏡像與燈光製造的炫目的多媒體體驗之間的界限在哪裡?值“十三場夢境”開展,澎湃新聞也與這次展覽的藝術家黃鶯與何在峰進行了對話。

黃鶯是一位融合多種當代藝術媒介的藝術家,先後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和中央美術學院。她用新的語言和編碼思考當代社會人與整體環境的關係,編織出一種“虛擬的現實鏡像 ”。何在峰是一位融合藝術與科學的新媒體藝術家,先後畢業於北京大學和中央美術學院。他的工作涵蓋數字藝術、媒體藝術、動態設計和沉浸式空間等。

對話黃鶯、何在峰

澎湃新聞:對於多媒體展覽的一個認識就是許多觀眾仍然會將其認為成一個拍照打卡的網紅展,多媒體展覽是否能進入當代藝術的譜系併成為藝術家作品?

黃在峰:這是一個很大的認識的誤區,當代藝術從100多年前有著自己的發展脈絡發展到現在,我個人覺得它也是走到一個瓶頸,其實藝術本身永遠是新媒體的。比如我們展覽的前面做了一個哥特式的穹頂,以前歐洲的很多教堂用的就是一個非常前衛的科技手段,無論是建築還是繪畫,它要造成一個精神世界的幻覺,現在大家只是從早期的那種沉浸式走到現在新媒體打造的沉浸式中。

我們覺得就當代藝術它可能到現在更多的在做一種滿足少數人需求的一個方式,比如說你一個作品收藏、一張繪畫一個雕塑,但這個東西它和時代實際上有脫節,因為我們每一個時代的藝術家,他一定要用這個時代(的語言),它的語言是變化的。我們現在這個時代,我們其實是一個數字時代,我們用的都是數字化的,如果你還停留在一個架上的或者是雕塑的一個實體,然後去觀看跟這個時代其實是脫節的時代,其實就是數字式的。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展覽現場

黃鶯:光影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特點,你沒有辦法去躲避,你判斷這個作品是藝術家的作品還是一個普通的媒體作品,你其實要看這個作品是不是有一個思考在裡面,它會不會讓你有一個感覺跟你平時經驗有所不同。

當代藝術為什麼成為當代藝術?就是因為藝術家永遠有一個觀念性的東西在之前,手段其實不是很不重要,也許過兩年媒介發生變化,我們可能還是會用一些有趣的媒介去做自己的觀念的東西,我們始終也不想做一個確定的內容,我有時候也是介於虛擬和現實之間的一個模糊地帶,有時候它是不可解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解釋的方法,每一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

澎湃新聞:從藝術家的角度你們希望觀眾在進入這些作品時以一種怎樣的方式去進行體驗?

黃鶯:至少不是你也不知道這個作品是什麼、就把它當成背景打一下卡拍一張照片就走了。它至少讓你有某種感悟、思索,或者我好像被觸動了什麼,這可能很微妙,我覺得就是說,如果不是藝術家的作品,它可能僅僅向你傳達了一個意思——只是純技術的表達,是我們有了一個新奇的玩意兒,展示給大家。

而我們實際上對技術是一個反思狀態,我們不是說一定要用最新的技術,我們其實對技術是一個距離感,我們要把控技術,我們始終就是說技術是一個工具,然後它只是表達你觀念服務的。對你任何技術,不管是油畫、畫筆,還是雕塑的刻刀,還是新媒體的技術,它表達的是你的觀念。

澎湃新聞:在這次展覽的作品中,有哪些是有比較強烈的藝術家色彩的?

黃鶯:比如《仙鏡》,我們沒有像常規的經驗那樣弄得很優美的那種山水,我們是透過山的筋骨進入山的內部,想嚴肅地去探尋精神內在的那種東西,而不是說只是表面的視覺呈現。我們進入山的內部結構,讓它的結構很優美地呈現,我們用這種方式來解構一下。

何在峰:比如水的這個部分的影像,我們會用更多的線條表現它內在的一種張力,最後會有些噪音進來,它會破壞你的一個自然的節奏,希望大家在內心裡對作品有一個回應。

“十三场梦境”主创:光影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没法躲避

展覽現場

澎湃新聞:在導覽的時候你們著重強調把一個展品做出來一個實體,然後投影在上面,你們談到這種實體化是比較重要的,可以再談談嗎?

黃鶯:在新媒體展覽中大家會覺得所有的東西還是比較虛擬的,不太像真實的世界的東西。我們把心做成一個實體就是想做一個“混合空間”,其實未來肯定會發生一個巨大的變化,就你的所有的生活空間也好,公共空間也好,可能都會變就變成一個虛擬和現實不斷融合的空間,裡面有現實也有虛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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