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13年、90万字,是李洱长篇新作《应物兄》的两个数据,两个叫人一听之下有些惊诧的数字。对阅读者来说,我们不会太在意作家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成了一部作品,那是专业评论家的事。普通读者在意的是,以千字文为阅读长度极限的当下,我还有没有能力一气呵成地读完《应物兄》。我满意我自己,还有能力读完《应物兄》。读完一本书无论如何要写些什么,这是我多年来的自我要求,可读完《应物兄》已是狗年的事,猪年的正月都要过去了,关于《应物兄》我却还是说不出片言只语。这是一部时间纵轴清晰但每一个时间点枝蔓繁复的小说,很容易让读者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作者的创作意图,可一提笔想要诉说,却又陷入迷茫里。

众说纷纭《应物兄》的过程中,猪年走到了阳历的8月,新一届茅盾文学奖在上海书展期间公布。厚到能让读者窒息的《应物兄》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稳稳地夺得了这一大奖,我想此时再不说些什么,那真是辜负了自己花在阅读《应物兄》上的那么多时间。

可说的点太多,倒叫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那么,

就说说李洱在这部作品中塑造的一个女性形象吧。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应物兄》作者李洱

为什么《应物兄》中的女性难见好女人?

因为他的小说《世界》,我开始关注袁凌,这就读到了他的长文《无家可归的娜拉》。范元甄、杨沫、李慎之夫人在家庭生活中曾经的举动,让我在阅读《应物兄》时存有的疑问,消失了了。

《应物兄》展示的,是以应物兄为点、以点带面的1980年代开始活跃,到今天已成学术中坚的知识分子群像。以我虽为《应物兄》所写环境的局外人、但因职业原因与这一领域的从业者多少有些接触的经验,总觉得生活中的教授、研究员不像李洱笔下的应物兄等人那般肥腻,不过,那还在艺术夸张的范畴内。等到女性角色渐次登场后,我诧异地发现,李洱笔下的女性角色,除了那位仙女般的芸娘外,从电台的主持人清风和朗月,到叱咤商场的铁梳子以及铁梳子的助手小金,济州大学校长的秘书小乔,再到应物兄的女学生,应物兄同事的前妻邵敏,尤其是应物兄的妻子乔姗姗,端的是“洪洞县里无好人”嘛。

假如说清风和朗月、小金和女学生受新思潮的影响喜欢走捷径,用自己的下半身为自己寻求光明的未来的话,假如说铁梳子自恃手中有钱就心中不慌地寻找下半身的安慰是富人圈的时尚的话,那么,我们该怎么理解乔姗姗的乖戾和乖张?

是的,应物兄不是乔姗姗爱的那个人。当乔姗姗爱的人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时,应物兄是父亲乔木教授的学生。应物兄何以接纳乔姗姗,其中的原因李洱没有明说可谁不知道啊?但是乔姗姗,非但没有因为应物兄在她感情走入死胡同时接纳了她而跟他琴瑟和谐,有了应物兄妻子的名分后她便远走他乡留应物兄一人独守空房,所以,90万字的长篇小说,乔姗姗一直存在于他人的交流中。为应物兄可以洋洋洒洒下笔90万字的李洱,写到应物兄的另一半乔姗姗时竟然惜墨如金起来,漫长的阅读过程中,我与乔姗姗在纸上的正面交锋,只有一次,就是去国多年后乔姗姗第一次回家。

仅出场一次的乔姗姗何以这副德行?

我们来看李洱是怎么虚构回家的乔姗姗的。

突然归家的乔姗姗,让老父亲乔木喜出望外,背地里跟女婿商量,能否千方百计留住乔姗姗。虽然身边不乏女友,半生研究儒学惠及了他的心性,应物兄希望能够与妻子和谐相处,他按照常人的思维逻辑回有了乔姗姗的家之前特意去买了避孕套。但是,久不见丈夫,乔姗姗却没有表现出夫妻分居多年后应有的感情和热情,冷言冷语讥讽了丈夫后,吩咐他去自己不愿意去的约会后,乔姗姗让司机提上自己的箱子离开应物兄住进了希尔顿酒店。

仗着自己有一个学术泰斗级的父亲,因着应物兄娶她是为了打通自己通往学术高峰的路径,也许还因为应物兄娶了被他好友甩了锅的女友、那女友就是自己也会对成为丈夫的男人不屑?总之,在90万字中占用篇幅最少的乔姗姗,自私冷漠还没有女人香!对女性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让李洱塑造出这么一个怪女人乔姗姗?作为《应物兄》的女读者,我当然非常反感李洱通过小说表达出来的对女性的不待见。

正欲找个机会反驳不尊重女性的男作家,猪年的元宵节,我读到了袁凌的《无家可归的娜拉》。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年轻时的范元甄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青春之歌》的作者杨沫

其实,李南央的《我有这样一位母亲》、老鬼的《我的母亲杨沫》我都读过。李南央和老鬼在文章中对自己母亲的数落甚至控诉,我总觉得有夸张的成分,更因为不愿意相信女人成为妻子成为母亲以后能变态成范元甄和杨沫,所以,选择性遗忘后我假装自己不知道,拥有世界上最温柔的称呼妻子和母亲后,女人竟会恶意成那样。

《应物兄》中的乔姗姗,《无家可归的娜拉》中的范元甄、杨沫们,她们“联合”起来迫使我思考,李洱笔下的女性特别是乔姗姗,是凭空而来、不切实际的虚构吗?

3个并非虚构的故事让人无奈认可李洱的虚构

她第一次数落老伴无能又琐碎,我很同情她。堂堂新中国成立后毕业的第一届大学生,竟然将一身蹉跎在了南去北归的路途上,原因唯一,就是她的丈夫年轻时那张损人不利己的嘴巴得罪了一个单位又一个单位的同事。认识她30余年间,一次次听她唠叨这些过往,渐渐听明白了,丈夫恃才傲物固然给他们的小家庭带来了风吹雨打,但雨雪风霜并没有让他们在婚姻的中途分道扬镳,可是,等到两个人退休以后在江南鱼米之乡享受原本应该快乐的晚年生活时,为什么已经没有办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下去?是的,我想说的是,两个人都已经90岁的一对老夫妻,因为没有办法在一起和平共处半天以上,只好分而居之。“连个家都管不好”,到了这步田地老头终于让我第一次听到他吐槽老太。回头一想,老太太的确不会管理家庭,不会做饭不会打毛衣不会打扫屋子不会规划家庭未来……有时候我委婉地跟老太提到老头的抱怨,老太一脸鄙夷:我为什么非要会做这些家务活儿?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觉得我亲眼所见是概率极小的小概率事件。可是,不!知识分子夫妻将家庭生活过成势不两立的,上述一例绝非个案。

那对夫妻,一个曾经是市图书馆的副馆长,一个曾经是文化机构的负责人。退休以后,两个人虽还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已经20年不曾对过一句话,实在有事必须交流了,两个人就传递纸条。3年多以前,曾经的图书馆馆长去世了,他们的儿子回家帮忙处理后事,在爸爸的大衣柜里找到一大捧妈妈写给丈夫的纸条。追掉会那天,殡仪馆工作人员要将爸爸推走,被妈妈拦住,“等一等”,她说。在众人愕然之下,老太太将自己的吻印在了死去的丈夫的额头。她的身后,唏嘘声一片……只有他儿子心里明白,自己“幸运”地遇上了一位只会作秀不会为爸爸和他下一碗面条的妈妈。

他们,都是大学老师,养育的两个儿子一个在英国从商,一个在澳大利亚做教授。外人眼里美满的家庭,推开家门却是一房子的鸡毛蒜皮。老妻对老夫一百个看不入眼只要真言面对不是呵斥就是讥讽,两个实在没有办法在一扇门里继续生活下去,只得分头投奔两个儿子。米饭红烧肉青菜萝卜吃到了70来岁,老头吃不惯悉尼的牛肉老太也吃不下伦敦的炸鱼薯条,两个儿子只好把作天作地的两夫妻送回国。回到国内后,老头老太依然没有办法一起过日子,只好离婚,住在两个儿子为他们买的两处房子里……

《应物兄》:李洱笔下的乔姗姗有没有暗含作家对女性的恶意?

3个并非虚构的故事让人无奈认可李洱的虚构。不过,觉得李洱在借小说清算记忆中女性家庭角色与社会角色的错位带来的负面影响,那一定是浅表化了李洱在《应物兄》中塑造了众多怪癖程度轻重不一的女性角色的用意。从小说《应物兄》开始那一年到今天,30多年过去了,在这30多年中,从科学技术到意识形态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是向善还是向恶?小说家的任务就是虚构出一段真实可信的变化史。李洱的豪气,就是想让《应物兄》成为一部这样的小说吧?那么,《应物兄》提供了可以从任何一条线索观察李洱对过去30多年里社会变化的认同或否定的文本。到底是认同还是否定?反正,文化界朗月和清风、商界铁梳子和小金、还有女学生、女秘书,特别是乔姗姗,李洱让她们组成的一幅女性风物图卷,墨黑一团。

谁又能说李洱在歪曲呢?几天前的聚餐宴席上,我亲眼看见,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说到自己不会做饭时,她脸上的表情,跟在那个特殊年代说自己是大老粗的人们一样,自豪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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