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西北攻略之三——宋哲宗的“元符河湟之役”,宋軍第一次攻入青唐!
河隴(河湟+隴右)處於北宋、西夏、吐蕃諸部,三方勢力交織的地區。
位於東方的北宋佔據著秦(天水)、渭(隴西)等州;
位於北方的西夏佔據著靈(靈武)、涼(武威)、甘(張掖)、肅(酒泉)和蘭州。
而勢力最弱的吐蕃唃廝囉政權,則以青唐(西寧)為核心,擁有赤噶(貴德)、河州(臨夏)、熙(臨洮)、
洮(臨潭)、疊(迭部)等地。各方勢力的交織,讓河隴上演了一幕北宋版的“三國演義”。
1067年,宋神宗趙頊即位後,任用王安石變法圖強,史稱“熙寧變法”。
期間,王韶上奏三篇《平戎策》,拉開了宋朝“熙河開邊”的序幕。
至熙寧六年(1073)止,宋軍西征拓地千里,招撫河隴諸蕃30餘萬眾。
王安石在《臨川先生文集》中記述,是役“收復熙、河、洮、岷、疊、宕等州,幅員二千餘里,斬獲不順蕃部一萬九千餘人,招撫大小蕃族三十餘萬,各降附者。”
北宋的向西勁取,極大改變了隴右政治格局。
一度使吐蕃唃廝囉政權的首領“董氈” ,放棄了長期秉持的“聯宋抗夏”政策,轉而“聯夏抗宋”。
此後,三國又經歷了複雜的博弈,北宋算是堪堪守住了熙河六州,並勉力拉住了吐蕃政權,依舊保持了“宋蕃聯合,共御西夏”的基本態勢。
但從公元1093年開始,三國內部的政局各自出現了變化。
這讓河隴“三國演義”揭開了新的一頁。
一、三國內部的變化
1、北宋重拾“熙河開邊”戰略。
元豐八年(1085)三月,力主改革的宋神宗“趙頊”去世,年僅38歲。
他九歲的兒子,宋哲宗“趙煦”繼位,改元“元祐”。
宋神宗去世後,高太后等母黨把持朝政,將“趙頊”生前推行的改革制度一一廢除。
元裕八年(1093),宋哲宗“趙煦”擺脫母黨勢力的羈絆親政,重拾王安石變法中的保甲法、免役法、青苗法等政策。在對外關係上,採取主動出擊的政策,數度發兵攻伐西夏,迫使西夏向宋朝乞和。
在伐夏中嚐到甜頭的宋朝,重新開啟了王韶倡導的“熙河開邊”大戰略,積極準備再次西征,將河湟流域收入囊中。
2、西夏國內熾烈的黨爭。
1067年,與宋神宗“趙頊”一起登上皇位大位的,還有西夏國的惠宗“李秉常”。
是年,夏毅宗
“李諒祚”突然病死。年僅7歲的“李秉常”,其母梁太后代為執政,“梁乙埋”為國相。1080年,(宋元豐四年),“李秉常”聽從了大將軍“李清”,結好北宋的建議,欲“以河南地歸宋”。
梁太后和“梁乙埋”旋即發動政變,誘殺大將軍“李清”,將“李秉常”囚禁於興州(銀川附近)的木寨裡,乘機奪取西夏的最高領導權。
消息傳出後,舉國震驚。
“李秉常”的皇黨、親信和各部首領,紛紛結境自立,西夏皇黨與母黨間從朝堂博弈,轉為兵戎相見。
1083年六月,在各部落勢力的支持下,梁太后不得不讓“李秉常”復位。
但梁氏勢力很大,不能輕易翦滅,因此“李秉常”依舊無法親政。
1086年七月,“李秉常”憂憤而死,時年26歲。
夏惠宗“李秉常”去世後,年僅3歲的“李乾順”繼位,“梁乞逋”成了國相。
西夏國內熾烈的皇黨、母黨之爭,讓西夏再也不復,李元昊時的勃勃生機。
國內的經濟衰退、民怨沸騰和財政困難,讓西夏在與北宋的菜鳥互啄中,甚至處於下風。
3、唃廝囉政權的詭異亂局。
元豐六年(1083)十月,唃廝囉政權的領袖“董氈”去世,其養子“阿里骨”,極其詭異的新任領導人。
隨即,“佛子”唃廝囉的正統血脈後裔,與養子“阿里骨”系統間,爆發了激烈的摩擦。
唃廝囉的後裔“溪巴溫”、“溫溪心”、“木徵”等勢力,紛紛倒戈投附北宋。
為穩固自己的執政基礎,元祐二年(1087),“阿里骨”不惜聯合西夏,約定“以熙、河、岷三州還西蕃,蘭州、定西城還夏國”,攻擊北宋佔據的熙河六州,打擊當地吐蕃勢力。
雖然在北宋的強硬反擊下,夏蕃聯軍失敗,“阿里骨”最終也接受了北宋的冊封,但河隴吐蕃勢力的裂痕遠遠沒有消弭。
1096年(宋哲宗,紹聖三年)九月,“阿里骨”去世,其子“瞎徵”(邦彪籛)繼位,為青唐吐蕃唃廝囉政權的第四任贊普。
但“瞎徵”的執政能力,實在提不上桌面,雖然獲得了北宋的支持,但依舊把國家治理的四處起火。
本來,他和父親的執政基礎就存在疑問,按理說他應用懷柔的政策,安撫周邊地方勢力,但他卻以血洗抵抗城市的方式強硬彈壓。
導致,勢力強大的“溪巴溫”和“嘉勒摩巴桑濟”不堪忍受,再次舉起“佛子”唃廝囉的大旗反抗。
《宋史 • 吐蕃傳》記載,“(瞎徵)性嗜殺,部曲睽貳”。“青唐人半有叛害瞎徵之意,及邈川、南山下首領皆言欲附漢而西攻瞎徵”。
從三國內部的變化看,北宋恢復了進取之心,西夏自顧不暇,吐蕃則內亂頻仍,給了北宋一個良機。
二、北宋的致命一擊
宋哲宗親政後,扭轉了由司馬光、文彥博等人倡導的“斥地與敵”、 “退避忍讓”的綏靖政策,再度開啟出師河湟的戰略目標。
《宋史·王贍傳》:“欲以功贖過,乃密畫取青唐之策,遣客詣章惇言狀。惇下其事於孫路,路以為可取。(王)贍遂引兵取邈川。”
元符二年(1099)七月,宋哲宗任命王憨、王贍為將,率軍自河州(甘肅臨夏)出發,西取青唐(青海西寧)地區。
北宋為師出有名,找了一個很“悲天憫人”的理由——“不忍心河湟吐蕃民眾陷於戰火,出兵調節青唐內部糾紛。”
宋軍的戰役進展的十分順利,七月初,王贍率軍渡黃河攻佔隴朱黑城(青海樂都東南四十五里)、嘉木卓(甘肅和政縣西南)、丹巴等城。
二十五日,宋軍已經開到邈川(青海樂都)城下,邈川城本就和“瞎徵”面和心不合,見宋軍兵臨城下,想都沒想就開城投降了。
宋軍佔據邈川后,距青唐城只有百里之遙。唃廝囉政權的王都,完全失去了東部屏障。
在北宋強大的軍事威懾下,本就風雨飄搖的“瞎徵”政權再度分裂。
八月五日,總噶爾部落首領“舍欽腳”獻宗哥城(青海平安縣)內附,失去了邈川和宗哥二城,青唐政權再也無力組織反抗。
青唐城內的大首領“心牟欽氈”等人逼迫“瞎徵”出走,瞎徵無奈之下“移居青唐新城,與妻子削髮,入城西佛舍披袈裟為僧尼,以避兵禍”。
“瞎徵”出逃時,走得匆忙,連印璽也來不及攜帶,“心牟欽氈”帶著瞎徵的印璽,攜“董氈妻契丹公主,阿里骨妻西夏國公主、回鶻公主等,遣酋長李阿溫旺以下六人至總噶爾城通款。”
雖然,“瞎徵”已經削髮為僧,但他畢竟是青唐政權的首領,投降這事最終還得他來。
於是,他又被從佛寺中找了出來,“摯其子及親信數十人趨總噶爾,王憨出城受其降。”
此後,“瞎徵”隨宋軍到達邈川,後又居於熙州。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青唐。他作為唃廝囉政權的第三位繼承人,繼位僅僅三年,就結束了其政治生涯。
三、宋軍第一次收復青唐
“瞎徵”出降後,青唐城出現了權力真空的混亂狀態。
周邊的吐蕃部落首領,趁機帶兵進行一番瓜分和洗劫。兵禍中百姓競相逃亡,僅剩大酋
“心牟欽氈”父子千餘人把守。“瞎徵”被宋軍帶去邈川,青唐領主之位空虛,為穩定青唐動盪的局勢,吐蕃首領只能考慮另立新主。
之前就曾反叛瞎徵的“籛羅結”再次出面,勸服了“心牟欽氈”,共同迎立“溪巴溫”次子“隴拶”(隆贊)為國主。
元符二年(1099)八月二十七日,“籛羅結、心牟欽氈等與契丹、夏國公主以騎二百,迎立隴拶為國主,河南大酋嘉勒摩將百騎身送之”。
“隴拶”的繼立,標誌著經“阿里骨”兩代國王后,唃廝囉政權再次迴歸了“佛子”(唃廝囉)血裔。
作為唃廝囉政權的第五代王,“隴拶”成了第二個吐蕃版的“漢獻帝” (第一個是唃廝囉本人),大權完全掌控在“心牟欽氈”手中。
這一點,就連遠在汴京的宋人都看的非常清楚,“隴拶小兒何能為,乃心牟欽氈等妄作。”
“心牟欽氈”在瞎徵執政時,便在青唐城中搬弄權柄,為“瞎徵”的覆滅,沒少添磚加瓦。
“隴拶”繼位後,本應穩定朝政,休養生息。可“心牟欽氈”喜歡搞事兒的天性,依舊沒有消退。
當時的青唐政權,尚有一定實力。《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述,“青唐精兵可二十萬,今朝廷三分有其二,彼尚有七八萬之眾,我以數萬兵欲取之,未可易言之也。”
但再有實力,也禁不住“心牟欽氈”的折騰。
這時青唐政權能夠控制區域,只剩河湟西部一隅,宋軍在東、南、北三個方向,包圍著青唐城。
就是在這種兵臨城下的局面中,“心牟欽氈”依舊持強凌弱,欺壓周邊部族,導致周邊部落紛紛來到宋營請求投附。
宋將孫路曾報,“已有大小首領和僧人三千多人歸宋”。
《長編》也有相似記載:“心牟欽氈自隴拶入青唐後,與其族黨挾勢恃強攻奪,餘部上下厭苦,盡情離貳”。
“心牟欽氈”的倒行逆施,給了宋軍進入青唐的絕好良機。
是年九月,王贍率大軍進駐安兒城(青海互助縣東南),併成功佔據其地。“安兒城在總噶爾、青唐之間,控扼要處也”。
它的失陷,使青唐城失去了北部的天然屏障,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心牟欽氈”根本沒有抵抗宋軍的決心,見宋軍進駐安兒城,乾脆親自跑來請降。
元符二年(1099)九月二十日,王贍領宋軍萬人開赴青唐。宋軍及至城下,“隴拶”與諸首領及契丹、夏國、回鶻公主出城投降。
這是河湟地區,自唐天寶年間陷沒吐蕃以來,350年來第一次為中原軍隊征服。
宋軍佔領青唐,青唐國主“隴拶”投降,就意味著河湟地區收復了嗎?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很快宋軍便陷入吐蕃抵抗的汪洋大海之中,甚至北宋手裡的“隴拶”也不好使了,青唐城裡又冒出了一個“小隴拶”。
在河湟吐蕃的打擊下,宋哲宗時代的揮師西進無奈落幕。
真正滅亡青唐吐蕃政權的,是三個中國歷史上“赫赫有名”人物——宋徽宗、秦檜、童貫!
詳解歷史細節,釐清來龍去脈,視角不同的中國歷史!
閱讀更多 白髮布衣的藏地讀行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