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高級臉”背後的消費邏輯

女性“高級臉”背後的消費邏輯

我們嘲笑“網紅臉”的千篇一律

但當我們沉醉於某些“高級”的“特點”時

背後的邏輯是否又經得起推敲呢

不久前回國小住,走進下班高峰期的地鐵,便像剛被孵化的蜉蝣,被捲入人肉的蜂巢,與久違的同胞姐妹們擠成一團,前胸後脯,寸步難讓,曾為記者的我,此時除了偷偷重拾觀臉的職業習慣,似乎也無事可做。

想必是密集恐懼症在起作用,即使髮型,輪廓,妝色千差萬別,乍眼看來,每張臉的差異卻並不太大,若用自拍杆拍集體照,簡直是茫茫一片逃難版小黃人。

再仔細揣摩,也許那是某種上班族特有的共性:疲倦,警覺而略顯焦慮的臉部線條,加上黃種人特有的平扁,凝聚在一起,湊成一個繁複的“等”字,巴望著能擠入因超載而重新敞開的車門。

據說時下國內最潮的是“高級臉”,放眼掃射一番,我卻幾乎一張也看不到。想來也是,一個相貌普通,月薪平平,晉升無望,天天累成狗的灰姑娘,要在這一大片被等待壓得面目模糊的臉餅中脫穎而出,變成傳說中的“高級臉”,得有多少特異功能。

所謂的“高級臉”,話說起源於“馬夸特臉(Marquardt Phi Mask)”,來源於美國整形外科專家Stephen Marquardt用黃金分割比例創建的,適用於所有人種的“終極完美臉模”。

女性“高級臉”背後的消費邏輯

“馬夸特面具”

“高級臉”和莫蘭迪畫筆下的“高級灰”還不太一樣,高級灰再高級,其本質還是裝油盛醋的瓶瓶罐罐,有如灰鴿繞著培恩灰色的炊煙兜轉,幻化出被後人仰視的五十種灰,凡間的煙火味兒卻是總是在那兒的。

而高級臉要的不單只是略窄的太陽穴,略寬的顎骨,方正(最好還有林青霞下顎線)的下頜,絕味鴨脖面前不露聲色的口輪匝肌,細小而水汪的眼睛,舒淇的唇線,還要馬沙特,要性冷淡風,要疏離感,要有仙氣,要北歐的Normcore(Acting Basic),要極簡到連阿媽都覺得生了一塊偏方型的石硯……

而這些統統都是次要的,據說養成一張高級臉最最重要的元素是:要在一片悲涼的底色裡,保持成功女性慣有的遠視和沉著

女性“高級臉”背後的消費邏輯

名模杜鵑被認為是“高級臉”的代表

被人肉一次次擠出地鐵之後,我驀然醒悟,“高級臉”看似神神道道,玄乎其玄,其實是一個階級問題。誰會頂著一張高級臉,拎著優衣庫的大包小包,在高峰期擠地鐵呢?

發明高級臉的人,比如開額專家Stephen Marquardt,南加州大學的教授,本世紀著名的外科醫生,恐怕從未為擠爆京廣瀘地鐵的常客做過整容手術吧

想到這裡我就有點兒生氣,那些為昂貴的整容套餐或奢侈品作廣告的時尚媒體或公號,不時盜用“女權主義”的名義,跟風一下“成功的女性不恨嫁”就算了,還冷不丁推出這個臉,那個臉,彷彿“成功”之後,女性就可以非但不恨嫁,還可以一夜之間變成錐子臉,網紅臉,以及時下的爆款“高級臉”。

以類似“高級臉”這般故作玄妙的顏值標籤,銷售近乎裸妝的成功學和特權階級高級趣味,在高調的暴發戶和低調的拜金主義者之間修一條VIP跑道,秒殺那些不幸墮入消費主義陷阱卻只能擠地鐵回家的平凡女紙,鍛造出一條又一條鄙視鏈——倘若這不是耳目昭彰的階級問題,是什麼?

但凡針對女性的時尚產業,在促銷某種女神的身體標準時,都會強調其高級的階級屬性。

裹腳始於宋朝的官僚階層,束腰始於歐洲貴族,美白控始於用蛋白,蛋殼粉,罌粟籽和明礬研煉砒霜白的伊麗莎白一世,玻尿酸始於那些身價千萬的女明星和防火防盜防小三的豪門糟糠,高級臉則據說始於那些奢侈品的中國區品牌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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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一世

時尚產業人心知肚明,只要能賣出上層階級的優越感,就可以賣出不管是正品還是山寨的LV包包。

時尚產業之所以可以如此趨炎附勢,是搭了男權社會的順風車,男權社會最崇尚的無非就是權勢——權勢即財富,反之亦然。

男權社會里為女性打造的枕邊書,絕不會宣揚女性如何爭取同工同酬,只會狂曬哪位女神在哪裡買了Gucci的新款,或者鼓吹哪種牌子的玻尿酸才能留住天山童姥的容顏,又或者拼命描黑月薪平平的姑娘活得有多喪——喪了自然就高級不起來,想不喪只能努力掙錢,想掙錢就得臣服於權勢遊戲,活脫脫一碗地獄雞湯。

在一篇名為《為什麼階級議題是女性主義議題》的文章裡,《赫芬頓郵報》的專欄作家,女性主義者Erin Mckelle說道:“在一個男權主導的社會里,階級優越感和貧窮歧視是針對女性最強有力的壓制工具,因此女性主義的核心是挑戰這種根深蒂固的優越感。”

換言之,縱使相貌普通,月薪平平,晉升無望,天天累成狗,只要不獨孤求敗地痴心於這個臉那個臉,我們還是可以有一條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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