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土木堡之變是明軍空前的慘敗,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淪為了階下囚,這是自元明戰爭爆發以來的第一次。雖然明軍過去曾多次攻克過蒙古人的首都,但畢竟沒有直接在戰場上捉獲過蒙古人的最高領袖,故此,當明英宗被捉的消息傳回來,明朝軍民心理上所受到的巨大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候,皇太后連忙讓明英宗的弟弟郕王朱祁鈺監國。郕王在右都御史陳鑑、給事中王竑、兵部侍郎于謙等人的支持下剷除了王振在朝中的餘黨,平息了眾怒,接著召集群臣商議戰守之事。

那時北京城內留守的部隊已不足十萬,基本上是老弱之輩,而且武器裝備嚴重不足,僅十分之一的人有盔甲。很多大臣對能否守住京城並無信心,此刻紛紛在朝堂之上放聲痛哭,手足無措,不知所為。

侍講徐珵在群臣中有點名氣,他號稱足智多謀,對天文、地理、陰陽方術之書深有研究,故此,太監金英專門召徐珵來到郕王之前問計。誰知徐珵語出驚人,他公開主張放棄北京,並宣揚道:“天命已去, 請遷都於南方以消除災難。”徐珵的建議是真誠的,他深信此舉有利於國家,甚至早已提前把自己的老婆送到了南方。

然而,這時畢竟與元末天下大亂時的形勢不同,最重要的是到目前為止,戰火仍然侷限於北部邊境的部分地區,並沒有形成燎原之勢,故此,一些比較理智的朝臣是不會贊成遷都之說的。

此時于謙挺身而出了,他是所有朝臣之中最為強硬的主戰派,他反對任何妥協的行為,並以最快的速度呈上了一道奏章,正氣凜然地宣稱:“京師為天下根本,宗廟、社稷、陵寢、百官、百姓與倉庫儲存皆在此處,如果有任何輕舉妄動,則大勢盡去,宋朝南渡之事,可為教訓。徐珵妄言遷都,應該斬立決!”郕王雖然沒有處決徐珵,但實際已經讓這個名不符實的人靠邊站了。接著,太監金英受命向群臣發出警告,他斬釘截鐵地說道:“死則君臣同死。如果再有人散佈遷都的言論,必死於國法之下!”同時,朝廷出榜告諭,向世人公佈了堅守北京的決心。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于謙之像

堅決主張抵抗到底的于謙獲得皇太后的支持,被任命為兵部尚書,統領諸將保衛北京。國不可一日無君,在這個非常時期,郕王朱祁鈺在眾人的擁立下於九月登基做了皇帝,史稱“明代宗”。

戰幕即將揭開。所幸的是,明朝君臣已經把握時機對北京防務進行了一個多月的整頓,他們招募民兵,並從河南、山東、長江以南等地調動了大量軍隊入衛,佈置於京城,為了爭取時間而加緊製造軍械,同時將南方庫存的兵器北調,甚至還派人到土木堡舊戰場收集了數十萬件遺棄的冷兵器與火器,並增兵宣府、大同、居庸關、紫荊關等地, 適當加強了北京外圍地區的防務。

瓦剌對內以“還我大都”為鼓舞士氣的口號,對外宣稱要送明英宗回北京,以迷惑明軍。這支部隊於十月初開始行動,兵分兩路,也先親自挾持明英宗帶著三萬多人由紫荊關進軍北京,另有一路偏師取道居庸關、白羊口(北京昌平附近)作為牽制。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北京保衛戰示意圖


主持具體工作的于謙早已調動大量人力物力加固了北京的城牆,把城門附近的居民遷入城中。明朝統治階級內部對戰守的問題意見不一,掌管五軍大營的右都督石亨的態度比較謹慎,主張盡閉京城九門,堅守以避敵鋒芒, 但被于謙否決,他認為不可向敵人示弱, 否則瓦剌人的氣焰會更加囂張,故此,他堅決要求“凡兵皆出營郭之外”,一定要在城外與敵人野戰。于謙的想法得到了朝廷的支持,於是,明軍派出二十二萬軍隊,分列京城九門之外,皆“背城而陣”。

具體的佈置是:都督陶瑾佈陣於安定門,廣寧伯劉安佈陣於東直門,武進伯朱瑛佈陣於朝陽門,都督劉聚佈陣於西直門,鎮遠侯顧興祖佈陣於阜成門,都指揮李端佈陣於正陽門,都督劉得新佈陣於崇文門,都指揮湯節佈陣於宣武門,而於謙本人則“躬擐甲冑”,親自出城督戰,與石亨以及神機營都督範廣、副總兵武興等人一起佈陣於德勝門之外。守城的都督王通與御史楊善為了防止城外的士兵不戰而退,下令緊閉各個城門。

必須指出的是,如果明朝竭盡所能召集而來的二十二萬軍隊不能在城外打一個翻身仗,就可能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當然,于謙沒有取勝的把握是不敢輕率地將僅有的這一點家當押上去的。城外的明軍以步兵為主,而“背城而陣”正是步兵防禦騎兵的高招,其優勢在於:背靠城牆既可以掩護後翼,防止被騎兵迂迴包抄,又能夠得到城上守軍的火力支援,可謂一舉兩得。在中國漫長的戰爭史中,步兵用這種打法戰勝騎兵的例子有很多,著名的有南宋抗金期間的順昌之戰。歷史總是不斷在重複,如今的于謙又要靠這一招保衛北京了。

此時,在北京城外佈陣的明軍仍然非常倚重神機營。現在的神機營與不久之前在土木堡之戰中被摧毀的那支王牌部隊不同,它是朝廷重新組建而成的,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補充兵員,于謙甚至將在運河上負責漕運的官軍編入營中操練。然而過去的戰鬥經驗表明,由於神機銃炮存在裝彈速度慢等技術上的弱點,因而對付瓦剌重裝騎兵的作用有限,故此,神機營這一次能否脫胎換骨出奇制勝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瓦剌於十月十一日來到北京城下,列陣於城西北。也先原本以為北京“旦夕可下”,現在眼見明軍嚴陣以待, 轉而想通過訛詐的手段撈取一些好處。他於十二日挾持明英宗來到德勝門外,索取“金帛以萬萬計”,並想邀請于謙及吏部尚書王直、太子太保胡濙等人和議,但遭到了朝廷的拒絕。到了第二天,雙方首先在德勝門外大打出手,瓦剌軍隊先以數名騎兵前來偵察,于謙調兵埋伏於城外兩旁的空屋裡面,不讓對方察覺。為了引誘敵人進入埋伏圈,明軍派出幾名騎兵在陣前挑戰,然後故意詐敗,拼命往回跑。瓦剌軍隊不知是計,竟然出動萬餘兵馬追擊,向德勝門洶湧而來。說時遲,那時快,神機營都督範廣指揮埋伏在空屋裡面的明軍端起神炮等火炮一陣猛打,把來犯之敵打得人仰馬翻。

神機營躲藏在空屋裡面確實能出其不意地打擊敵人,不過,這種戰法重複使用敵人就不再那麼容易上當。最後解決問題的還是刺刀見紅的硬功夫。關鍵時刻,石亨及時出場,上演了一幕騎兵對騎兵的精彩大戲。

石亨是渭南人,他生得“方面豐軀、美髯及膝”, 被智者譽為“有封侯之相”。于謙為了保衛北京,薦舉石亨為官,兩人本來一齊駐於德勝門外,但在瓦剌人到達之後,根據形勢的變化,石亨率部分人馬移師安定門外。戰鬥打響不久,于謙判斷敵人的主攻方向是德勝門,立刻敦促石亨回師參戰。石亨得令後馬不停蹄地殺回來,挺刃單馬向敵人疾馳過去,左右隨從緊隨其後,如秋風掃落葉一般一下子殺敵數十人。堂侄石彪手持巨斧,以“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勇氣突入敵軍陣營的中堅,所向披靡。敵人退往城西,石亨所部追到城西,不久又轉戰到了城南。其後,越戰越勇的石彪率領精兵一千多人把敵軍引入彰義門外的埋伏之中,再由石亨率領主力夾擊,取得勝利。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石亨之像


瓦剌軍隊在一系列的戰鬥中被步騎協同的明軍所挫敗,就連也先的弟弟孛羅與平章卯那孩等貴族都中彈而死,只得黯然而退。

具有豐富作戰經驗的瓦剌軍隊立即調整作戰部署,實行“避實擊虛”之策,利用騎兵快速突擊能力強的特點轉而進攻西直門。明軍都督孫鏜奮力斬殺敵軍先鋒數人,但抵抗不住對方的猛烈攻擊而失利,被迫撤回並急叩城門請求入內休整。這時, 給事中程信正在西直門的城樓上督戰,他認為孫鏜所部雖然受挫,但實力仍在,因而拒絕開門接納。孫鏜不得不屯兵於城外,讓手下背靠著城牆繼續與追兵苦戰。城樓上的程信沒有袖手旁觀,他與都督王通、都御史楊善等人指揮城頭的部隊一邊吶喊助威,一邊用槍炮等火器往下射擊,以助城外軍隊一臂之力。不久,明將毛福壽、高禮奉命趕來增援。在混戰中,高禮身中一箭,可見戰況之激烈。正在雙方打得難解難分的時候,石亨這支生力軍及時引兵殺到,終於擊退了敵人。

十四日,兩軍的主戰場轉移到了彰義門。都督王敬、武興列陣於門外,陣前的士卒皆手拿神機銃等遠程火器,他們背後的人則按次序拿著弓箭與各式長短兵器,而處於陣列最後的是騎兵。這個陣勢比較符合朱棣生前所規定的作戰原則。遺憾的是,參戰的騎兵並非是石亨那樣驍勇善戰的軍人,而是臨時拉來充數的皇室內官侍人,這些傢伙的戰鬥力究竟如何只有天知道了。他們等到瓦剌軍隊殺到,先以神機銃猛烈射擊,然而就在瓦剌軍隊將潰未潰之際,陣後的騎兵為了搶功,爭先恐後地湧上前來,致使現場一片混亂。瓦剌軍隊乘虛而入,以全力殺了個回馬槍,用亂箭射死了指揮官武興,將明軍打得大敗而逃。這生動地說明了明軍火器部隊野戰中如果沒有得到騎兵有效的配合,僅靠自身的力量很難與敵人的鐵騎抗衡。

眼看反攻的瓦剌騎兵就要逼近彰義門的城門。在這個緊急關頭,城中的居民紛紛主動參戰,他們登上高處,用磚石投擲圍城之敵,喊殺之聲震天響。提督軍務的僉都御史王竑、都督毛福壽率領援兵如旋風一般趕到,但等他們來到戰場,卻撲了一個空。原來,瓦剌騎兵遠遠望見他們的旗幟便主動撤走了。

也先圍城五天,不但在正面戰場上損兵折將,而且派到周圍搶掠的人員也不斷遭到老百姓自發的攻擊,他心知無法迅速克城,又擔心後路被明軍各地的勤王之師切斷,不得不在十五日夜間挾持著明英宗後撤,經紫荊關、貓兒莊向塞外退去。蒙古自退出中原之後首次大規模反攻敵人的首都就這樣草草結束了,“還我大都”的口號也成了一句空話。

北京保衛戰的勝利只不過是明軍由盛轉衰時的一次迴光返照,此後,這支軍隊再也未能重現洪武、永樂年間那種“金戈鐵馬, 氣吞萬里如虎”、橫掃蒙古草原的風采。朝廷繼續維持戰略防禦的政策,即使偶爾出擊塞外,其規模也是有限的。

本文摘自《明蒙戰爭:明朝軍隊征伐史與蒙古騎兵盛衰史》


因地制宜、因勢利導,于謙成功的北京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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