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与俞大䌽:此情只待成追忆

傅斯年与俞大䌽:此情只待成追忆

道光年间傅氏家族后人合影。

中为傅斯年的祖父傅淦,背景为相府故宅


1925年,傅斯年与俞大维,同在德国柏林大学深造。

傅比俞年长一岁,两人从相识到相知,堪称莫逆。

傅斯年,字孟真,山东聊城人。

傅家在当地,是名门望族。傅斯年先祖傅以渐,是清代开国第一位状元,后人称开国状元。

傅斯年之父傅旭安,光绪甲午年举人,曾任东平县龙山书院山长。

此时,家道已中落。

傅斯年9岁那年,父亲英年早逝。

母亲含辛茹苦,将他与其弟斯严抚养成人。

据傅斯年同乡、同学聂湘溪介绍——

孟真4岁即和祖父傅淦同床共寝,尚未起床,便口授历史故事,从盘古开天辟地,系统地讲到明朝,历时四年,一部二十四史,就口授完毕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早就埋下了历史研究的兴趣,其后能成为历史学家,是与其家学渊源分不开的。

俞家也是名门,父亲俞明颐,曾任湖南学政,母亲曾广珊,乃曾国藩孙女。

大䌽是大维的幼妹,手足八人中,排行第七。

她从小饱读诗书,长于文学,尤擅英文,且写得一笔好字,作得一手绝妙的小品文章。

得益于兄长大维从中牵线搭桥,与傅相遇。

1934年8月,在北平,傅斯年与俞大䌽,缔结连理。

1935年9月,儿子出生。

傅斯年给儿子取名“仁轨”。

好友罗家伦闻之,竟猜不出典出何处,问傅。

傅斯年笑话他:“枉学历史,你忘记了中国第一个能在朝鲜对日本兵打歼灭战的,就是唐朝的刘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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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母亲李叔音

有妻有子,傅把母亲也接到北平,一同生活。

一家四口,共享天伦之乐。

此时,傅氏已在学界呼风唤雨,霸气十足。

但偶遇母亲发脾气,即乃长跪不起,听任母亲斥责。

直到老母发完脾气,让他起来,方才站起。

或是对母亲解释,或是好言安慰。

傅母患高血压病,忌吃肥肉。

作为儿媳的大綵,为照顾婆母身体,不敢给她多食。

而傅母却偏好这一口,于是矛盾一触即发。

晚年的俞大綵,回忆——

孟真侍母至孝,对子侄辈,也无不爱护备至。太夫人体胖,因患高血压症,不宜吃肥肉。记得有几次因我不敢进肥肉触怒阿姑,太夫人发怒时,孟真辄长跪不起。他窃语我云:“以后你给母亲吃少许肥肉好了。你要知道,对患高血压症的人,控制情绪,比忌饮食更重要,母亲年纪大了,别无嗜好,只爱吃肉,让她吃少许,不比惹她生气好么?我不是责备你,但念及母亲,茹苦含辛,抚育我兄弟二人,我只是想让老人家高兴,尽孝道而已。“

抗战爆发,一家颠沛流离。

1939年1月20日,傅氏为爱子仁轨画了一张旅程图,他要年仅四岁的儿子记住逃难的经历。

他在图上题记——

小宝的一个生日,是在牯岭外公外婆家过的。爸爸在南京看空袭。生下三年,走了一万多里路了!

1945年8月10日,日本投降。

傅氏知道后,狂欢得像疯了一样,冲出寓所,飞奔上街。

手舞足蹈,见人便搂抱,狂呼大叫,直到声嘶力竭。

等他回到寓所时,帽子没有了,鞋也丢掉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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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与俞大䌽

内战又起,风雨飘摇。

傅氏前往台湾,1949年1月20日正式执掌台湾大学。

他爱生如子,妻子大綵清晰记得——

他常在中午返家时,偕我到各宿舍探视,并查看学生的伙食。他一进餐厅,男生必高呼欢迎校长,女生则拥到他身旁。

1950年12月20日,傅氏在列席省参议会,回答参议员质询后,一头倒地。

当晚11时23分,与世长辞。

他去世后,学生们痛哭哀悼,发乎自然的真情。

当年,许倬云初到台大,就读外语系。

不到两三周,傅氏找到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读历史系。”

因为许倬云的入学考卷,给他的印象很深,数学是满分,国文卷子和历史卷子则被阅卷老师直接推荐到傅校长那里。

到了二年级的时候,许倬云在全校作文比赛中得了第一。

傅校长又把他找过去,跟他说:“你好好读历史系,将来你到史语所来帮我。”

多年之后,许倬云回忆起那一段时光,还对傅斯年感念不已——

他老人家的样貌,直到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我学历史,要说受了谁的影响,那就是他老人家。

此时,唯一的儿子仁轨,只有十五岁,正在美国求学。

家无积蓄,仁轨辍学,危在岌岌,友人拟为其筹措教育经费。

年少的仁轨,写给母亲的信中——

父亲已走完了他艰苦的旅程,现在该是他静静安息的时候了。妈妈,不要太伤心,不要流泪向人倾诉你心中的悲痛,更不要因为家境贫困,哭泣着向人乞怜。我们母子要以无比的勇气,来承受这个重大的打击,我们不需要人们的怜悯,而是要争取人们对我们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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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年与妻子俞大綵、儿子傅仁轨的全家福

尽管傅氏执掌台大,仅仅700余天。

可台大人,始终将他视为"台大的守护神"。

安葬他骨灰的校内植物园,设有希腊式纪念亭及“傅钟”。

其中,傅钟启用后,成为台湾大学的象征,每节上下课,钟会响二十一声。

因傅斯年说过:”一天只有二十一小时,剩下三小时是用来沉思的。“

孀居的大綵,仍在台大教外文。

陈若曦曾在大二时,见到大綵老师——

她身材保养良好,也很重视穿着打扮,永远显得光鲜亮丽。她总是穿一袭合身的旗袍,色泽华而不俗……

老师英文咬字清楚,口气不疾不徐,脸部表情冷漠深邃;讲课很少对着学生,头发是抬得高高的,目光不是投向窗外,就是瞪着课堂后的天花板;眼神时而冷淡,时而遥远,一副拒人千里外的神色。

许倬云也说——傅师母脾气不小,她教过我们半年英文,学生很辛苦。

睹物思人,可见大綵,并未走出哀痛。

大綵这样评价自己的婚姻——

如果比学问,我真不敢在他(傅斯年)面前抬起头,所以我愿意牺牲自己一切的嗜好和享受,追随他,陪伴他,帮助他。结婚之后他没有阻止我任何社交活动,但我完全自动放弃了,十几年来我们的经济状况一直非常困苦,但我们仍然过得很美满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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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大学傅园

1990年,大綵病逝于台北,享年86岁,距夫君逝世整整40年。

兄长大维,为妹妹牵线,应该有感于妹夫走得太早了!

造化弄人,谁又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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