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的丫鬟配置簡直是“送命題”模式:能力強但有異心的,能力差但特別忠心的,應該怎麼選?
賈寶玉身邊的襲人屬於前者,心思縝密、籌謀周全、能力是一等一的級別,表面上看起來她也是時時處處維護寶玉、始終同一條戰線,然而事實上襲人和寶玉並非真正的同心,襲人對寶玉是“利益攫取”式的,她需要從寶玉這裡獲取職業晉升的保障。至於寶玉是否喜歡是否真心幸福,她不懂,她也不在乎。
黛玉身邊的紫鵑則屬於後者,對林黛玉發自肺腑般知疼知熱,她的致命癥結在於腦回路不太好。
紫鵑的名場面,一是“林妹妹要回蘇州去”騙得寶玉大病一場、驚動所有人,一是讓薛姨媽撮合賈寶玉和林黛玉。
每件事情的出發點都很好,但結果都非常糟糕,可以說是“活活坑害了林黛玉”。
第一點,將“不雅事件”鬧得滿城風雨。
紅樓夢裡中後期的寶玉和黛玉,早已經知曉彼此的心意,不再三天兩頭鬧騰;無論是寶玉那句“你放心”,還是讓晴雯送來的帕子,都有定心丸一樣的效果,二人已經過了“彼此試探”的階段。
但紫鵑不知道。
作為林黛玉的貼身婢女,她跑去試探賈寶玉,還試探出了驚天動地的大效果。
一句“回蘇州去”讓賈寶玉瘋魔。
眾人哭哭啼啼“活不成了”,賈母又氣又急“眼裡冒火”,御醫前來診治,各方親戚好友紛紛探病,動靜非常巨大。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人人都知曉“寶黛二人非同尋常”,雖然薛姨媽插科打諢用親情、姐妹情來敷衍,但眾人又不是傻子、人人心知肚明;而在當時的語境下,這樣私定終身的“感情”是與禮法不合的汙點。
寶黛二人明明風光霽月、從無逾越之事,卻要被眾人腹誹“過度親密”甚至是桃色,都只因紫鵑稀裡糊塗的試探。
她既不知曉二人情比金堅的程度,也不知曉自己一句話下去會戳中寶玉“婚姻大事不由己”的死穴、會引發多麼可怕的後遺症。
第二點,與虎謀皮,請對手出手相助。
整本紅樓夢裡最不希望寶玉黛玉成婚的是誰?最有利益衝突的誰?在這件事情上最不能共存的是誰?
薛姨媽。
她一定要徹底掃清林黛玉的障礙,完成賈家和薛家的聯姻。
而紫鵑做了什麼,在薛姨媽裝模作樣調侃(試探)寶黛二人姻緣的時候,急急忙忙跑上前、認認真真懇求薛姨媽為二人做媒。
她又得到了什麼結果呢?薛姨媽放大招一句話堵死她所有的路,你是急著等小姐出嫁了要配小子嗎?同樣的“私定終身是大罪”的語境中,薛姨媽這句話攻擊性非常強,武力值非常殘暴。
這是完全可以預料出的結果,薛姨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寶黛CP粉,然而這樣簡單的道理紫鵑看不透。
非但看不透,她還湊上前搞事情。
都說林黛玉小心眼、個性刻薄、性情薄涼,實際上這完全是誤解。對於經常拖後腿的“豬隊友”紫鵑,林黛玉是當作真朋友類比姐妹來看待的。一個功利主義者,對“好心辦壞事”的人大約會迅速棄用、及時止損,唯有真正的性情中人,才會不計較利弊、只在乎情感和真心。
可惜這樣的組合往往難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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