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元豐: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及其研究價值

*作者:吳元豐 錫伯族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滿文部主任、研究員。原文載於《滿語研究》2004 年1期以及“嫩江草原上的柯爾克孜人”。

滿洲文檔案是研究清代歷史的最原始、最直接的第一手資料具有其他文獻資料不可比擬的重要作用。長期以來,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遷徙原因及過程等問題存有爭論,滿洲文檔案中的柯爾克孜族資料徹底解決了這一歷史疑團。本文詳細論述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內容及其研究價值,以滿足有關專家學者對該滿洲文檔案的利用需求,推進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工作。

1979 年秋,筆者作為一名滿洲文檔案工作者,乘出差到東北之便,特意到黑龍江省富裕縣三家子村考察滿洲語的使用現狀,同時瞭解到與三家子村相鄰的五家子屯為柯爾克孜族聚居村,但因諸多原因至今未能到五家子屯考察,甚為遺憾。不過感到欣慰的是,從1979 年始,筆者不僅留心查閱有關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的研究文章,而且在整理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所存滿洲文檔案過程中注意發現和收集有關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檔案史料,最終撰寫《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地區考實》一文,發表在

《黑龍江民族叢刊》2001年第1期上,被評為該刊物年度優秀論文。此後,有關方面的學者和人士都十分關心新發現的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史料,並希望全面瞭解。現就新發現的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及其研究價值作一論述,謹請各位同仁賜教。

吳元豐: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及其研究價值


一、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狀況及其史料的缺憾

柯爾克孜族是我國少數民族之一,清代稱之為“布魯特”或“吉爾吉斯”。今主要居住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另有少部分人聚居在黑龍江省富裕縣五家子屯等地。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引起世人的關注,始於20 世紀 40 年代。1940 年日本佔領滿洲當局在“關於興安省四蒙旗土地報告書”中指出,該旗地界內居有“柯爾克孜八戶,人口四十九,原現住地是龍江縣”。1943 年,日本人田村陪同和田清、島田好兩位日本學者調查滿洲地區蒙古部落時,又發現了富裕縣五家子屯柯爾克孜族,並在《齊齊哈爾報》上撰文介紹。1944年,日本人楢原正人專程到富裕縣五家子屯,對柯爾克孜族進行調查,並寫成調查報告——《訪柯爾克孜族》一文,發表在《北方圈》

1945年5月號上。楢原正人在調查報告內指出:

“西部蒙古族(厄魯特族)的一部依克明安旗是由新疆遷來的,清高宗乾隆二十年準噶爾部阿睦爾薩納叛亂之際,土爾扈特部酋長巴桑在伊犁投降清軍並當嚮導有功,清廷任命輔國公。後來請求移住於現在的呼倫貝爾索倫旗,後來又有一部移到現在的依克明安旗。與原地較近的柯爾克孜族可能與他們同時移來的。”

1958 年至 1961 年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民族事務委員會和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組織有關專家學者,對全國各少數民族社會和歷史進行了普遍調查。當時,對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社會和歷史也進行了專門調查,並寫成調查報告——《黑龍江省富裕縣柯爾克孜族調查報告》。該調查報告分歷史沿革、經濟、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四大部分,較為詳盡。在調查報告內指出:

“黑龍江省嫩江草原的柯爾克孜人,來源於新疆。他們原居新疆帕米爾高原天山一帶。柯爾克孜族是一個勤勞勇敢的民族,世代以牧為業。乾隆二十年(1755年),清朝征服額魯特蒙古準噶爾部落,俘其首領達瓦齊,後釋之,封和碩親王。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又平定了另一個首領

阿睦爾薩納叛亂之際,為了防止其殘部的反抗,把一部分被俘者遷到黑龍江來。其中就有一部分柯爾克孜人。”

從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的角度來講,在 1940 年至 1961 年期間,雖然沒有有關研究成果問世,但畢竟進行了社會和歷史調查,形成了兩份調查報告,為以後研究工作的開展創造了必要條件。後因眾所周知的緣故,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工作也處在停頓狀態。自1983 年起,不少學者和專家從不同的角度和側面研究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的歷史、經濟、文化和風俗,成績斐然。先後發表的學術論文主要有:

胡振華先生的《黑龍江富裕縣的柯爾克孜族及其語言特點》、朱國忱先生的《關於富裕境內柯爾克孜族的遷徙原因、年代和路線問題》、張泰湘等先生的《來自葉尼塞河畔的黑龍江富裕縣的柯爾克孜族》、白永貴先生的《富裕縣五家子柯爾克孜族村貧困分析及其對策》、楊志軍、於學斌先生的《嫩江流域柯爾克孜族源考》、葛若玉先生的《淺淡黑龍江省經濟發展進程》、《柯爾克孜族風俗》和《柯爾克孜族》等。

縱觀各位先生的論文,除經濟、文化和習俗三方面外,主要涉及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東遷原因、過程和安置四方面內容。

關於黑龍江柯爾克孜族來源問題,概括起來,主要有四種說法。除《黑龍江省富裕縣柯爾克孜族調查報告》提出的來自新疆帕米爾高原天山一帶之說外,其餘三種說法是:

一為來自新疆阿爾泰山一帶。葛若玉先生認為,“在乾隆二十年(1755年)~二十三年(1758年)部分柯爾克孜族人從新疆阿爾泰山一帶遷到沃野千里人煙稀少的黑龍江省。”

二為來自阿爾泰山和杭愛山區。胡振華先生認為,“富裕縣的柯族,是清朝平定準噶爾部俘其首領達瓦齊時,於清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由阿爾泰山、杭愛山一帶被充軍遷來的。”

三為來自葉尼塞河上游。張泰湘等先生認為,“富裕縣的柯族來源於葉尼塞河上游的柯爾克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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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的原因問題,目前主要有兩種說法:

一是隨準噶爾部參加反清叛亂,後作為叛民發配。楊志軍、於學斌先生認為,“柯爾克孜族很早就隸屬於準噶爾部。巴圖爾琿臺吉時期(1635-1653 年),他們就是準噶爾部統治下的民族之一,他們每年必須向準噶爾部上繳實物稅,而且在軍事上也受準噶爾部的調遣。從柯爾克孜人屢次受準噶爾調遣的事實可以判斷,柯爾克孜人參與了準噶爾部的軍事行動,而且很有可能作為一支軍事力量為其衝鋒陷陣。正因如此,柯爾克孜族才認為自己是達瓦齊的子民。他們被遷入東北就是因為參與了達瓦齊的反清割據活動”,“從而作為叛民發配到東北。”

二為隨準噶爾部參加反清戰爭,後作為俘虜流放。朱國忱先生認為,雍正十年,清廷再次對厄魯特進行戰爭。“這次戰爭使厄魯特受到一定打擊,清軍俘虜了一部分準噶爾人,流徙於黑龍江地區。”另外,“在乾隆二十至二十三年間的對準噶爾戰爭中,成千上萬的準噶爾人(包括厄魯特蒙古、柯爾克孜等)被俘虜遷散。有一部分被迫流遷黑龍江等地。嫩江地區的柯爾克孜族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關於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的過程問題,主要在東遷的時間和路線上存在分歧。

東遷的時間,主要有三種說法。

一為雍正十年(1732年)說。該說認為,在雍正十年,清廷與厄魯特發生戰爭,“這次戰爭使厄魯特受到一定打擊,清軍俘虜了一部分準噶爾人,流徙於黑龍江地區。這裡包括柯爾克茲族。”

二為乾隆二十年或二十一年(1755年或 1756年)說。該說認為,“如果像調查的口碑資料指出的那樣,富裕縣的柯族是達瓦齊的部屬,在他們傳說中沒有阿穆爾撒納和清朝的戰爭,可見東遷是在這次戰爭之前,即達瓦齊失敗之後,乾隆二十年( 1755年)或二十一年( 1756年)。”

三為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說。該說認為,“於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由阿爾泰山、杭愛山一帶被充軍遷來的。”

另外,其遷徙路線,主要有兩說:

一為北路,通過漠北喀爾喀蒙古草原進入黑龍江地區;

二為南路,通過河西走廊和北京等地進入黑龍江地區。

關於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後的安置問題,目前基本上不存在分歧,都認為當初東遷黑龍江地區的柯爾克孜族人,分別安置在愛琿、卜奎(即齊齊哈爾)、海拉爾(即呼倫貝爾)、呼蘭、巴彥蘇蘇(今哈爾濱巴彥縣)等五處,並編入正紅、正藍、正白、鑲籃四旗。

通過歸納以往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狀況可以看到,對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的來源及其遷徙原因、過程等三個方面,眾說紛紜,分歧較大,各持己見,互不認同,並無定論。究其原因,最根本的一點是,各家都未掌握直接的、可靠的、翔實的史料,一般都依據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的傳說、語言、宗教和風俗,並參考相關的文獻資料後,經過研究得出的結論。這樣,所得出的結論,必然帶有一定的推論,缺乏說服力。換句話說,在以往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的研究過程中存在一種缺憾,就是缺乏直接的、可靠的、翔實的史料。有學者曾撰文提出:“嫩江流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問題一直是民族史學界長期探索而不得其解的難題,其難處就在於史無明確記載,靠歷史文獻、地方誌資料探尋柯爾克孜族的來源問題幾乎是不可能的。”這就說明,

僅僅依靠目前已知的文獻資料,根本無法解決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的來源問題,必須去發掘新的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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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的由來及其內容

清朝是中國歷史上以滿洲上層為主體聯合其他民族的上層建立起來的封建專制政權,歷時二百九十餘年之久。有清一代,定滿洲語為國語,稱滿洲文為清字。清代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滿蒙官員,特別是承辦八旗事務及邊疆少數民族事務的滿蒙官員,

一般都用滿洲文繕寫公文,不準擅自使用漢文,否則重者治罪,輕則訓飭。與此相適應,有關誥敕、諭旨、寄信及各部院的行文,也都用滿洲文書寫。另外,管理宮廷和陵寢事務官員也不能隨意用漢文繕折,而是用滿洲文繕摺奏事。因此,有清一代,除大量的漢文檔案外,還形成了一定數量的滿洲文檔案。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保存的一千萬件清代檔案中,就有二百萬件滿洲文檔案

從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保存的滿洲文檔案中,目前查到的有關柯爾孜族歷史檔案共 26件,起自雍正十年(1732年)五月十八日,止於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十二月十三日。這26 件滿洲文檔案,分別從軍機處滿洲文錄副奏摺和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內查出,其中奏摺 7 件、諮文 10 件、札付5件、呈文4件。為了便於全面瞭解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的情況,現將這部分檔案列表(按時間、事由、出處)錄下:

1. 雍正十年五月十八日靖邊大將軍錫保奏委派官兵護送吉爾吉斯人遷往厄魯特色布騰旺布遊牧居住折 (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郡王

2. 雍正十一年三月十六日 靖邊大將軍錫保奏請將厄魯特郡王色布騰旺布屬下吉爾吉斯人遷往齊齊哈爾等處折(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3. 雍正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靖邊大將軍錫保為委派官兵護送吉爾吉斯人遷往齊齊哈爾等處事致黑龍江將軍札付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4. 雍正十一年五月二十一日署黑龍江將軍卓爾海為吉爾吉斯人遷到齊齊哈爾後如何安置事致軍機處諮文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5. 雍正十一年六月初九日軍機大臣鄂爾泰等議奏吉爾吉斯人遷到齊齊哈爾後安置事宜折(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6.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五日 署黑龍江將軍那蘇圖為吉爾吉斯人遷到並核查人口數目事致靖邊大將軍錫保諮文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7.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六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委派官兵護送吉爾吉斯人到黑龍江城事致署布特哈總管碩爾泰札付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8.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六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委派官兵護送吉爾吉斯人到黑龍江城事致墨爾根副都統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9.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六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委派官兵護送吉爾吉斯人至墨爾根城事致署布特哈總管碩爾泰札付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0.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八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造送移駐黑龍江墨爾根二城吉爾吉斯人戶口冊事致黑龍江副都統諮文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1.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十日 署布特哈總管碩爾泰為委派官兵轉送吉爾吉斯人到黑龍江城事致黑龍江副都統呈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2. 雍正十一年八月初十日 署布特哈總管碩爾泰為委派官兵轉送吉爾吉斯人到墨爾根城事致黑龍江將軍衙門呈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3. 雍正十一年八月十九日 墨爾根副都統多奇納為將吉爾吉斯人編入旗佐並支給糧石事致黑龍江將軍衙門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4. 雍正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 署黑龍江將軍那蘇圖等奏報吉爾吉斯人抵達並分地安置情形折(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5. 雍正十一年八月二十五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酌選吉爾吉斯人

充當披甲並造送披甲名冊事致墨爾根副都統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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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雍正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查核吉爾吉斯人口數目並支給銀兩米石事致軍機大臣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7. 雍正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從吉爾吉斯人內挑取披甲分駐齊齊哈爾黑龍江墨爾根

三城事致兵部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8. 雍正十一年十月初六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將吉爾吉斯披甲漸次補充為額定披甲事致黑龍江副都統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19. 乾隆十一年五月初四日 署定邊左副將軍為將居住在喀爾喀地方吉爾吉斯人賞給索倫等為奴事致黑龍江將軍諮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20. 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初六日 署定邊左副將軍車布登扎布奏遵旨將居住在喀爾喀地方吉爾吉斯人解往黑龍江賞給索倫等為奴折(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21. 乾隆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二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將吉爾吉斯等人酌情分賞給索倫等為奴事致署呼倫貝爾總管阿必西克等札付(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22. 乾隆二十二年八月初八日 署呼倫貝爾總管阿必西克等為吉爾吉斯等人抵達並分賞索倫等為奴事致黑龍江將軍衙門呈文 (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23. 乾隆二十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署布特哈總管佛齊保等為報吉爾吉斯等人分賞本處索倫達斡爾為奴等情事致黑龍江將軍衙門呈文(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24. 乾隆二十二年九月十五日 黑龍江將軍衙門為吉爾吉斯等人所帶牲畜不必另行抽出分賞事致署布特哈總管佛齊保等札付(黑龍江將軍衙門檔案)

25. 乾隆二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黑龍江將軍綽爾多奏報吉爾吉斯等人分賞呼倫貝爾布特哈二處索倫達斡爾為奴情形折(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26. 乾隆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 定邊左副將軍成滾扎布奏請免烏梁海宰桑鄂諾木官職其部眾與吉爾吉斯合編鄂托克交巴彥管束折(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通過以上所列之表,可以全面系統地瞭解到有關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的基本內容,概括起來講,主要反映:厄魯特郡王色布騰旺布所屬和居住在喀爾喀地方的吉爾吉斯人東遷黑龍江地區的原因,以及籌辦東遷的具體過程;兩批吉爾吉斯人分別遷往黑龍江地區的時間、行走路線和委派官兵護送;遷到黑龍江地區的吉爾吉斯人戶口數目、分別挑取披甲和賞給索倫達斡爾為奴、分地安置,以及挑取披甲者發給銀兩米石;仍留居於烏梁海地方的一部分吉爾吉斯人,與烏梁海宰桑鄂諾木屬下人合編一個鄂托克,並任命吉爾吉斯人巴彥為宰桑管理鄂托克事務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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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柯爾克孜的東遷節

三、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的研究價值

檔案是人們從事社會活動的原始記錄,具有原始性、可靠性、客觀性和系統性,對歷史研究而言,更具有其他史料無法替代的價值和作用,是十分珍貴的史料。從已查到的黑龍江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內容上看,集中反映了

柯爾克孜族人先後分兩批東遷到黑龍江地區的全過程,而且較為系統和詳盡,為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研究提供了新資料,有助於解決以往研究中存在的疑難問題,推動研究工作更加深入系統地開展。

(一)有助於研究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

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共有四種不同的說法。這次查到的滿洲文檔案內就有一件奏摺,對研究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具有重要價值。現將該滿洲文奏摺漢譯如下:

雍正十年五月十八日,靖邊大將軍·和碩順承親王·臣錫保等謹奏,為奏聞事。臣等查得,厄魯特王色布騰旺布所屬吉爾吉斯人二百餘戶,原先在厄得勒等處地方住牧。伊等由於遠離其主而居,不諳法紀,尚未開化。去歲,在賊兵臨近之際,喀爾喀部眾遊牧均已內遷,惟吉爾吉斯人等往外移至特斯之科果爾託羅海地方住牧。

臣等曾曉諭察哈爾遊牧官兵防範看護。今喀爾喀部眾遊牧皆已內移,僅吉爾吉斯百餘戶人居住在外,倘有事端,極為不利。是故,本處諮文該王色布騰旺布,將其屬下吉爾吉斯人或移至貝勒班第遊牧附近居住看管,或移往爾王附近地方居住,悉聽爾王定奪。若移至爾王附近地方居住較妥,則由爾處多派幹練員弁前往吉爾吉斯遊牧地,將伊等遷移。

等因前去。色布騰旺布派其侍衛車凌扎布、阿穆呼郎等致文內稱:為遷移吉爾吉斯人等,我處理應多派人員,但我等遊牧即將內移,難以多派,僅委派侍衛車凌扎布、阿穆呼郎等前往。此等吉爾吉斯人,如何遷到我處同住,請大將軍·王等裁定。等語。王色布騰旺布因其遊牧即將內移,不能多派人員,故臣等召來吉爾吉斯宰桑等加以曉諭,酌派駐防蒙古兵、喀爾喀兵,會同色布騰旺布之侍衛車凌扎布、阿穆呼郎等前往吉爾吉斯遊牧,監督遷移,途次加以防範看護,送至喀爾喀遊牧。由喀爾喀各遊牧依次派兵送至王色布騰旺布遊牧居住。為此謹具奏聞。

該奏摺內提到的這部分吉爾吉斯人,後經清廷再三考慮,遷到黑龍江地區居住。因此,可以肯定今日居住在黑龍江省境內的柯爾克孜族先人中有一部分是從特斯河流域遷移而來的。同時,該奏摺內也提到,在特斯河流域居住的吉爾吉斯人,原住牧在厄得勒等地,並歸厄魯特郡王色布騰旺布管轄。這不僅確定了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地區之前的居住地,而且為進一步搞清黑龍江柯爾克孜族的來源提供了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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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斯河

流經蒙古國和俄羅斯圖瓦共和國

(二)有助於澄清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地區的原因

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地區的原因,主要有兩種說法,一是作為叛民發配,二是作為俘虜流放。在這次查到的滿洲文檔案內,也有一件奏摺,從中可以瞭解到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的原因。現將該滿洲文奏摺漢譯如下:

雍正十一年三月十六日,靖邊大將軍·和碩順承親王·臣錫保等謹奏,為請旨事。據厄魯特王·額駙色布騰旺布呈稱:為請轉奏事。我所轄之吉爾吉斯人,其兄弟、親戚多半在噶爾丹策零地方,因而伊等原本心存二意,不願遷來我處。

去歲,大將軍洞悉此情,撥給臺吉羅布桑達西、理事官高良等三百名兵,看護吉爾吉斯人遷移,不料中途叛逃。聖主憫愛奴才色布騰旺布,又將逃剩吉爾吉斯人賞我。聖主屢施鴻恩,奴才不能還報於萬一,惟叩感皇恩外,無言以奏。現欽遵上諭,遵奉大將軍·王札付,委派本旗協理臺吉烏巴什、王府長史沙布都克等,撥兵六十名,前往遷移賞我之吉爾吉斯博霍依、巴岱等人。吉爾吉斯博霍依、巴岱等男女人眾共同呈告協理臺吉烏巴什等曰:我等不去,去亦惟死而已。等語。

此等吉爾吉斯人,去歲派兵遷移時遁逃,今擬令遷移,又出此言。伊等本系心存二意不可信賴之人,我蒙古草原並無牆院,且今正值軍機之際,噶爾丹策零事宜尚未完結,即便強行遷來我處,伊等作為對我不滿妄行之人,恐仍復滋生事端,請將伊等進獻聖主。乞請大將軍·王憫愛我色布騰旺布,將此情轉奏。等因前來。查得,此項吉爾吉斯人理合欽遵聖旨,跟隨色布騰旺布委派之員遷往,然

伊等意欲留居喀爾喀地方,恐仍有他意。

而今正值軍機之際,將伊等兼歸喀爾喀居住,亦不便管束。臣等請仍照原先烏梁海特楞古特等移居齊齊哈爾等處之例,派遣蒙古官兵,沿途嚴加看管,送至齊齊哈爾,轉交鎮守黑龍江等處地方將軍等。其如何安置之處,請令該將軍議定具奏。為此謹奏。請旨。

據此可見,柯爾克孜族人的東遷,是在當時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發生的,並非出自情願,而是在清統治者的強制下進行了東遷。東遷的柯爾克孜族人,既不是“叛民”,也不是“俘虜”,是隨厄魯特諸部臺吉、宰桑等內遷歸附清廷後安置在喀爾喀地方的。當時,清廷還未徹底解決西部準噶爾問題,戰爭時有發生。他們所居住的地方處於雙方交戰的前沿一帶,而且他們原為準噶爾屬民,其兄弟、親戚內仍有不少人居住在準噶爾控制的地方。清廷為了加強控制和防止滋生事端,將這部分柯爾克孜族人遷居黑龍江地區。這便是雍正年間第一批柯爾克孜族人東遷的真正原因。

另外,乾隆年間第二批柯爾克孜族人東遷的原因,

與第一批有所區別,是作為“叛民”和“俘虜”遷移的。在滿洲文檔案內,也有詳盡的記載。齊齊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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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有助於確定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的具體時間和路線

東遷的時間,主要有三種說法:一為雍正十年說,二為乾隆二十年或二十一年說,三為乾隆二十六年說。

據滿洲文檔案記載,柯爾克孜族人分兩批東遷到黑龍江,第一批於雍正十一年四月底起程當年八月初抵達黑龍江將軍駐地齊齊哈爾;第二批於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初起程,當年七月底抵達黑龍江呼倫貝爾地方。由此可見,以往柯爾克孜族東遷時間的三種說法都不準確。在查到的 26件滿洲文檔案內,有關柯爾克孜族東遷過程的文件較多。現僅選其中涉及第一批人起程事宜的札付一件,漢譯如下:

雍正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靖邊大將軍·和碩順承親王·臣等札付鎮守黑龍江等處地方將軍等,為送往事。據軍機大臣·領侍衛內大臣英誠公豐盛額等奏準諮稱:

我等具奏,為遵旨議奏事。雍正十一年三月二十九日,靖邊大將軍·和碩順承親王等奏請色布騰旺布屬下吉爾吉斯人移居齊齊哈爾地方一折,奉旨:著軍機大臣等議奏。欽此。欽遵。臣等議得,據順承王等奏稱,厄魯特王·額駙色布騰旺布呈稱,遵奉大將軍·王札付,委派本旗協理臺吉

烏巴什等,撥兵六十名,前往遷移賞給我之吉爾吉斯博霍依、巴岱等人。吉爾吉斯博霍依、巴岱等男女人眾共呈告:我等不去,去亦惟死而已。等語。伊等本系心存二意不可信賴之人,我蒙古草原並無牆院,且今正值軍機之際,即便強行遷來,對我不滿,恐仍復滋生事端,請將伊等進獻聖主。等因前來。吉爾吉斯人兼歸喀爾喀居住,亦不便管束,相應謹請仍照原先烏梁海特楞古特等移居齊齊哈爾等處之例,派遣蒙古官兵,沿途嚴加看管,送至齊齊哈爾,轉交黑龍江將軍等。

其如何安置之處,請令該將軍議定具奏。等因。查得,吉爾吉斯人未開化,今色布騰旺布呈稱,伊等可疑,請遷居他處。故請照順承王所奏,將吉爾吉斯人遷居齊齊哈爾等處地方。由順承王處委派聰明幹練員弁告訴伊等曰:爾等不願遷往色布騰旺布地方,為爾等永久安逸,茲蒙聖主恩准,遷往東部地方,給食錢糧,撥給資產,安居樂業。彼處地方,水草豐美,有利於牲畜繁殖,且林木茂盛,禽獸頗多。

先前移居之巴爾虎、烏梁海人等已各臻富裕,俟爾等抵達後即可知曉。現爾等脫離所轄之主,已成為皇上屬民,惟當感激皇恩,遵守法紀,勤奮當差,則直至子孫後代永得安逸。若不安分守己,擅自逃亡躲避,滋生事端,則自蹈重罪。等語。

在曉以利弊後,將吉爾吉斯人分編三隊,沿途依次多派官兵護送。俟至齊齊哈爾,交付黑龍江將軍等,照原先安置烏梁海特楞古特等人之例,撥給資產安置,請令奏聞。為此謹奏。請旨。

雍正十一年四月初五日奏,奉旨:著依議。欽此。欽遵。等因諮文前來。故由我處委派和託輝特貝勒班第旗協理臺吉羅布桑達西、喀爾喀札薩克彭楚克拉布坦旗臺吉巴勒達及蒙古兵,一路看管吉爾吉斯人遷移,送至爾處。俟抵達後,所有吉爾吉斯人如何安置及分住何處情形,著恭查上諭欽遵辦理外,將接收吉爾吉斯人之處,出具印結,交給協理臺吉羅布桑達西等送達可也。為此札付。

以上所譯的檔案文件,概況地說明了第一批柯爾克孜族東遷的決策過程,詳細地反映了其分編隊伍,規勸東遷及委派官兵護送等具體問題。至於第二批柯爾克孜族東遷過程,在檔案內也有詳細的記載。依據檔案記載,可以完全搞清楚兩批柯爾克孜族東遷的整個過程及其有關細節。

另外,其遷徙路線,主要有兩說:一是通過漠北喀爾喀蒙古草原進入黑龍江地區, 二是通過河西走廊和北京等地進入黑龍江地區。根據檔案記載,第一種說法是準確的,經漠北喀爾喀蒙古草原抵達黑龍江地區。

吳元豐: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及其研究價值


呼倫貝爾

(四)有助於進一步瞭解東遷柯爾克孜族的人口數目、安置地區及其地位待遇

以往研究者認為,當初東遷的柯爾克孜族人約二十七八戶,二百口左右,分別安置在愛琿、卜奎(齊齊哈爾)、海拉爾(呼倫貝爾)、呼蘭、巴彥蘇蘇等五處,編入正紅、正藍、正白、鑲藍四旗。限定活動範圍,派官兵監視,其地位和待遇都很低下。

現從滿洲文檔案來看,史實並非如此。為了便於說明起見,首先挑選一件涉及其人口數目、安置地區和地位待遇的滿洲文奏摺,漢譯如下:

雍正十一年八月二十一日,署理鎮守黑龍江等處地方將軍印務·奉天將軍·臣那蘇圖謹奏,為奏聞接收吉爾吉斯人情形事於八月初二日,靖邊大將軍·和碩順承親王·臣等委派協理臺吉羅布桑達西等,將吉爾吉斯人送到後,經臣等查看,男丁五十一名,連同家眷共二百七十六名,均已接收,並遵奉軍機處大臣等奏準諮行之文,每人各賞銀三兩。

而後,明白曉諭吉爾吉斯人眾曰:蒙聖主施恩,將爾等遷來本地,編入旗佐,挑充披甲,每月給食錢糧,謀以永久之生計,故爾等惟當感激皇恩,遵守法紀,勤奮當差,則直至子孫後代永得安逸。若不安分守己,擅自脫逃躲避,則自蹈重罪。等語。

吉爾吉斯男女老幼望闕合掌叩拜曰:仰承聖主寬免我等奴婢不願遷往色布騰旺布附近地方之罪,又施鴻恩,遷來賞銀,編入旗佐,給食錢糧,謀以直至子孫後代永久安居樂業之道,焉能報答,惟時刻感激聖主隆恩,於一切差使,如同犬馬竭盡效力,以期報答於萬一。等語。是故,將伊等分別派駐齊齊哈爾、墨爾根、黑龍江三城,充當披甲。所有賞賜銀兩及接收時多出人口數目,另行報軍機大臣、戶兵二部。為此謹具奏聞。

這件檔案是署理黑龍江將軍印務奉天將軍那蘇圖為報告柯爾克孜族人安置事宜呈進的奏摺,提到第一批遷到的人口數 276 名,分別安置在齊齊哈爾、墨爾根、黑龍江三城,充當披甲當差,每月給食錢糧。這與以往研究者所得出的結論有一定差異。另外東遷柯爾克孜族的安置情況,在滿洲文檔案內記載的也較為清晰。

據滿洲文檔案記載,東遷柯爾克孜族人安置在齊齊哈爾、黑龍江(今日黑河市愛輝縣)、墨爾根、呼倫貝爾和布特哈,並未安置在呼蘭、巴彥蘇蘇。其地位和待遇,並非都非常低下,前後兩批人之間有差別。第一批人安置在齊齊哈爾、黑龍江、墨爾根三城,編入各城駐防八旗內,挑選年輕力壯者充當披甲,給食錢糧,承應官差,享有旗人的身份和待遇。第二批人安置在呼倫貝爾和布特哈,分別賞給索倫、陳巴爾虎、達斡爾官兵為奴役使,身份低下,毫無自由。至於東遷柯爾克孜族人的總人口數,從檔案中無法知道確切的數目。這是因為,在檔案內明確記載第一批人口數276名外,第二批人口數,因與厄魯特人數混合記載,不知其具體數目。但從厄魯特、吉爾吉斯人混編三隊起程時的各隊人數上來看,第二批人口數不會超過第一批人口數,估計有百餘人。據此估計,兩批總人口數在400 名左右。

吳元豐:黑龍江地區柯爾克孜族歷史滿洲文檔案及其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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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爾根,今日的嫩江

總之,滿洲文檔案作為清朝統治者在處理政務過程中形成的公文,具有可靠的憑證作用,它是研究歷史的最原始、最直接的材料。另外,還能比較清楚地反映事物發展的全過程。換句話說,圍繞某一歷史事件,往往形成幾件,甚至十幾件或上百、上千件公文,全面反映歷史事件發生的起因、發展過程以及結果。

就是說,檔案史料的詳盡程度遠遠勝過其他文獻,對歷史研究具有重要作用。有關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地區滿洲文檔案的發現和利用,使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歷史的研究更加系統完善,且可糾正以往研究中出現的差錯,恢復歷史的原貌,又能補充有關史籍記載之不足,使柯爾克孜族東遷黑龍江歷史研究更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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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江

參考文獻

[1] 楢原正人.訪柯爾克孜族[J].黑龍江民族叢刊,1986,(2).[2]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叢刊編輯組.柯爾克孜族社會歷史調查[M].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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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張泰湘等.來自葉尼塞河畔的黑龍江富裕縣的柯爾克孜族[J].黑龍江民族叢刊,1991,(1).[6] 楊志軍,於學斌.嫩江流域柯爾克孜族源考[J].黑龍江民族叢刊,1992,(3).

[7] 朱國忱.關於富裕境內柯爾克孜族的遷徙原因、年代和路線問題[J].黑龍江民族叢刊,1986,(1).

[8] 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1507-002[Z].

[9] 軍機處滿文錄副奏摺 1480-001[Z].

[10] 黑龍江將軍衙門滿文檔案 1-1733[Z].

[11] 黑龍江將軍衙門滿文檔案 2—1733[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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