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Work還能堅持多久?

WeWork還能堅持多久?

文 / 李逗

被孫正義稱為“下一個阿里”的WeWork能撐多久?是兩個月以來懸繞在公眾心中最大的疑問。

今年8月份,WeWork正式遞交的一紙IPO招股書,讓這家明星企業從天堂墜入地獄。這之前,WeWork仍頂著聯合辦公“鼻祖”的光環,估值高達450億美元,但在遞交申請書的兩個月內,WeWork上演了創始人離職、套現公司資產、機構撤資等一系列烏龍事件,估值從450億美元大幅縮水至80億美元,原計劃的上市進程被迫擱淺。

劇情高潮迭起中,WeWork加速駛入滑坡區。但在一眾投資機構對WeWork不看好時,孫正義以95億美元巨資,化解了WeWork的資金燃眉之急。最新的消息顯示,10月31日,據外媒報道,由於公司幾周後就會出現資金告罄的情況,WeWork已提前收到軟銀的15億美元資金。

在鉅額虧損面前,外界對孫正義的鉅額投資並不認同,有人曾戲謔道,“這是2019年最大的一次慈善”。而這符合孫正義的投資習慣,他曾對創始人諾依曼說過,“在一場戰鬥中,瘋子比聰明人更容易贏。”

孤注一擲的孫正義,寄希望於WeWork創造出下一個“阿里神話”,但在資本寒冬、虧損黑洞以及突圍迷霧等問題下,“阿里神話”終將難複製。

敗走中國

從北京前門地鐵站出來,穿過前門西河和鹽業銀行舊址的小路,沿著前門大街北上,可以看到大紅色的宅門、八角走沿的衚衕。這一帶是老北京人經常說的“帽子城”,現今的年輕人把它叫做“北京坊”,它是外地遊客來北京的打卡聖地,老北京的文化氣息和歷史韻味在這層層展開。而極佳的地理位置,也讓這一片的租金也跟著抬升。

WeWork旗艦店就開在這片區域。在一個地處廊房頭條路口的廣場中,帶有WeWork標識的一座石灰色小樓,顯得格外醒目。這座灰磚與石雕結合的建築,原為一家老字號金店舊址,經WeWork改造後,外觀上仍保留著復古的石標,但內部現代化的辦公裝修風格,讓這棟建築異於周邊旅遊景區。

2018年8月,WeWork旗艦店正式開業,原本破舊的老字號金店煥然一新,成為了一家兼具潮流和文化氣息的辦公大樓。走進這家店,迎面就能看到掛著富有中國風情的桃紅色裝飾品,牆上的故宮一家和帶有抽象色彩的壁畫相映左右。

這樣現代化的裝修風格尤為討好年輕群體,而這也是WeWork最想聚攏的一幫群體。但在高租金面前,多數年輕群體們卻並不願意為此買賬。

WeWork旗艦店大樓總共分為四層,地下一層為休閒區,地上三層則為辦公區域。擺在辦公區域的有兩種工位,其中,獨立辦公室的工位出租價格在3600-4500元/月左右,移動工位則為2560元/月。

在同一地區,另一個聯合空間企業FUNWORK報價則相對更低,移動工位的價格約為每月1800元左右,專用辦公室的價格則為每月1300元左右。相比之下,WeWork的租賃價格明顯偏高。

記者發現,在這棟復古小樓的頂層,大量的獨立辦公室工位空缺。據銷售人員透露,WeWork旗艦店共有53個空位,而根據公開資料顯示,整個社區分佈著268個工位,可計算得出,目前該棟樓的出租率為80%。據億歐調研數據顯示,聯合辦公出租率平均達到85%時,才能保持盈虧平衡,而WeWork旗艦店的工位並沒有達到這個盈利紅線。

在出租率未達標的同時,WeWork旗艦店的續約率也並不樂觀。作為一家面向C端用戶的企業,WeWork把短期租賃需求的群體視為重要主顧,但由於這類人群較少,且流動性高,導致WeWork的工位空缺率有所提高。

據WeWork內部工作人員介紹,來這裡的人大多是科創公司、自媒體或者藝術從業者,這些人佔據了整棟樓租戶的大半,“我們這裡能接受最低1個月的短租,很多自由從業者或者創業公司,都會特別喜歡這種模式的辦公場所,租金週期短、靈活度高。”

張亮便是打算退租的用戶之一,在旗艦店辦公一段時間的他,對WeWork美式的工作環境並不喜歡。“WeWork設計的辦公室距離太近了,跟同事說個話很容易被聽到,隱秘性保護做得特別差,最重要的是兩個辦公室之間還是透明牆,自己的工作內容,隨隨便便就會被路過的人看到,感覺自己像個透明人”。

而在辦公人員較為密集的二層,伏案工作的白領們,依然順應著快時代的工作節奏,這裡的電話聲、腳步聲、打印機飛轉的聲音,讓緊密的辦公環境顯得忙碌且嘈雜。

記者走訪發現,在一些休閒區域,WeWork提供了免費的啤酒,這很符合美國的辦公氛圍,但在國內的辦公環境下,辦公時並沒有喝啤酒的習慣。另一方面,WeWork推崇的開放辦公環境,也與國內私密的辦公習慣相悖。

近兩年來,WeWork在野蠻擴張的同時,並未給聯合辦公企業太多打磨本地化產品的時間。在高租金的同時,流於精細化管理的WeWork空置率接連走高。日前,有媒體報道稱,WeWork正考慮退出中國市場,記者就此聯繫WeWork中國區公關負責人,對方表示不予回覆。

據英國《金融時報》報道,上海的WeWork辦公地點已經建立了43600個辦公場所,十月份空缺率為35.7%。在深圳,該公司擁有8000個辦公桌,空缺率為65.3%,其在香港的8900個辦公桌中,空置率則為22.1%。更悲觀的數據發生在西安,那裡的空缺率達到78.5%。

WeWork還能堅持多久?

圖/視覺中國

IPO失敗背後

中國市場只是WeWork擴張版圖的一個縮影,在國際市場,WeWork正在經歷一場創立以來的生存劫難。作為資本市場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WeWork曾以450億美元,成為“美國第二大獨角獸”企業。2018年,粗放經營、尚未盈利的聯合辦公企業嗅到市場寒意,不得不開始“儲糧”過冬,WeWork則選擇了IPO之路。

2019年8月,WeWork正式遞交IPO招股書,隨之的一些問題被陸續披露出來。不到兩個月內,WeWork經歷了創立以來最戲劇性的情節,擔任CEO的創始人被解僱,財務造假、WeWork的IPO被迫推遲。

但在WeWork眾多複雜的失敗原因中,其最致命的原因無外乎兩個。其一,WeWork經營現金流長期嚴重虧損,讓市場對其經營前景堪憂;其二,受共享經濟獨角獸Uber、Lyft上市後糟糕的股價影響,二級市場對WeWork的估值被拉低。

一直以來,WeWork一直被投資人視為“共享經濟”模式的代表,而穿上共享經濟外衣的WeWork,估值也跟著一路飆升,但細究來看,WeWork和共享辦公並沒有直接聯繫。

事實上,共享經濟的本質是閒置資源再利用,通過C2C的模式連接,共享物品使用權的模式。但聯合辦公企業則不一樣,作為一個集中提供產品服務的企業,聯合辦公企業並不具備共享經濟的形態。這意味著,WeWork的商業模式,和共享經濟以及互聯網都沒有關係。

扯掉共享經濟的外衣來看,WeWork的經營模式並不複雜,其本質依然是二房東屬性,通過將租賃物業進行更新改造,對租賃資源進行切割再分配,從而獲取租金差的商業模式。但由於後期租賃成本過高,以及過快的擴張節奏,WeWork的虧損數字也越來越大。

招股書顯示,WeWork在2016-2018年營收分別為4.36億美元,8.86億美元和18.21億美元,增長迅速。但與此同時,2016-2018年,公司淨虧損從4.3億美元上漲到19.27億美元。

在WeWork的經營成本中,最大的支出成本在於空間運營支出,即租賃物業費用。一般來說,WeWork需要與房東簽訂10年左右的租賃合約,但其由於簽約方式較為靈活,導致WeWork的運營成本不斷抬升,租賃風險進一步加大。

自2010年WeWork在紐約成立以來,WeWork已經在全球35個國家的120多個城市入駐。但在兩個月之內,WeWork從一家行業楷模淪為行業笑柄。

WeWork還能堅持多久?

圖/視覺中國

有觀點把這種失敗歸根於盲目規模擴張產生的必然結果,更有人因為“錨定效應”,對本就產生寒意的聯合辦公市場更加悲觀。

在方糖小鎮創始人楊學濤看來,他依然看好WeWork的商業模式,“我認為失敗原因不在於商業模式,而更多是WeWork選錯了上市的時機。WeWork 此次提交上市計劃,適逢國際經濟大環境不好,影響WeWork的業績表現,但經濟回調的時候,WeWork以及整個辦公市場也會同步回調。”

好租創始人匡健峰則表示,對WeWork的模式保持謹慎樂觀的看好。“任何企業或者商業模式,規模都會對企業帶來益處。但先規模後盈利本身不是問題,關鍵是要與週期匹配。在目前階段,現金流比規模重要的多。”

拯救計劃

2019年初,美國CNBC記者採訪孫正義時問他,“你想在WeWork上進行更多的投資?”孫正義非常肯定地回答:“當然!”但在8月WeWork提交IPO文件後,隨之而來的估值垮塌,讓WeWork成為華爾街最大的IPO鬧劇,同樣飽受質疑的,還有背後鼎力支持WeWork的孫正義。

當各路資本對WeWork投出反對票的同時,軟銀的95億美元投資,讓原本陷入鉅額虧損的WeWork獲得喘息之機。

在最近披露的方案中,軟銀計劃向WeWork共投資95億美元,軟銀希望大量的現金注入後,WeWork可以實現正向自由現金流,並實現盈利。

但根據之前公佈的財務數據來看,僅2019年上半年,WeWork就燒掉23.6億美元現金。隨著IPO計劃的失敗,WeWork也將面臨更加嚴重的現金短缺問題。

不過,頗為諷刺的是,在此之前,軟銀曾投資的190億美元,最終換來了估值80億美元的WeWork,這筆投資被外界視為是孫正義最大的敗筆。但孫正義更願意相信奇蹟,他再度施以援手,讓WeWork獲得喘息之機。

實際上,WeWork和軟銀之間的劇情,幾乎與國內聯合辦公企業氪空間的故事如出一轍。

2018年底,氪空間深陷關店、裁員、欠傭、鉅額起訴等負面傳聞。但在5個月後,深陷輿論中心的氪空間獲得一筆10億元融資,由IDG資本、歌斐資產、逸星資本聯合領投。與此同時,歌斐資產房地產基金合夥人王雪泉則出任CEO一職,主管經營局面。

伴隨著一輪新的融資,氪空間在收縮業務的同時,重新調整了業務模式。不同於以往簡單的服務小微企業靈活辦公的模式,氪空間要向企業定製服務轉型。目前,氪空間的定位是一個to B端,面向辦公室的企業服務公司,其計劃將定製業務拓展到業務比重的60%以上。

與氪空間如出一轍的WeWork,正處於轉型關鍵期,這場轉型的成敗與否,將決定孫正義的投資“門面”。據媒體報道稱,為了節省開支,WeWork預計將裁掉至少2000名員工,相當於目前員工總數的13%。對於相關問題,記者聯繫WeWork中國區公關負責人員,對方表示不予回覆。

但對於WeWork而言,更緊要的事情在於,未來的發展策略朝著什麼樣的方向。以國內案例而言,曾經集中拼規模的聯合辦公企業們,開始越來越強調盈利能力。氪空間創始人劉成誠對記者表示,“現在資本都不看行業了,不管聯合辦公也好,長租公寓也好,對企業的評估主要是看報表,看財務狀況是否良好,企業的健康程度如何。”

除了強調盈利之外,在精細化管理中,聯合辦公企業的業務側重也有所不同,如氪空間愈加強調定製服務,優客工場則更傾向於企業管理輸出。

匡健峰分析認為,“我對定製服務不看好,它本質上是某種形式的工裝業務。但管理輸出必然是行業長期發展的方向之一,而這也是最挑戰聯辦企業水平的部分。”

第一太平戴維斯華北區研究部負責人、助理董事李想則持相反觀點,他認為,目前,聯合辦公企業推崇的管理輸出或者定製服務,並不能成為其業務的核心競爭力。

“聯合辦公行業的競爭本質還是賺取租金差。從本質來說,這個行業沒有技術護城河,任何一家企業都可以模仿WeWork,這個模式最關鍵的在於,其所租賃的物業能否帶來足夠的利潤空間,如果不計成本的盲目擴展、跑馬圈地,會侵蝕潛在的利潤。而目前各家聯合辦公企業強調的,如管理服務、定製服務等,其實都是大同小異,同質化較為嚴重,並不能對聯合辦公盈利性差的現狀做出根本改變。”李想說道。

聯合辦公行業迷霧重重。在這場較量中,多數聯合企業都在“摸著石頭過河”,但對於重創過後的WeWork而言,已經沒有更多的試錯成本。

走出上市風波後,WeWork依然前路茫茫。這場拯救計劃,遠未結束。

WeWork還能堅持多久?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