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陳牧 前進老楊
興平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有一種很土的交通工具叫“蹦蹦車”，它們成群結隊的停靠在興平火車站西閘口……
一九九零年我伯家的兩個堂哥，從興平買回來一輛嶄新的蹦蹦車（機動三輪車）新蹦蹦車就像沒有打扮過的“大女子”簡簡單單車身是藍色，車頭高大威猛。溝座底下面是發動機。它發出嘟嘟嘟嘟的聲音，從城門口一股煙似的跑到我伯屋前停下。本巷子及村裡人都圍了過來你摸摸，我看看。
大哥和二哥拉開尺子四下琢磨著，測量著，我伯找工具尋材料。三人很快給“蹦蹦車”的車廂用木板做了坐墊。第二天中午又從外面給車焊接了車棚子，車廂三面和車頭焊成鐵架。再在車棚的鐵架上棚上花紙（彩條布）包裹的只剩後面車尾一面。將一塊鮮豔的燈芯絨毛料門簾訂在車頂，將左，右，下三面不訂死。一輛可以拉客載人的私人“蹦蹦車”出現在我們面前……
拉客掙錢的蹦蹦車，其實是違章自制機動車輛。但是人們寧願挺而走險，也不想放過任何一種賺錢的機會。在興平桑鎮宋莊橋頭，這些蹦蹦車一般不是散停在桑鎮橋口西北角，就有的停在桑鎮橋十字東南角。這些蹦蹦車一般都是開往興平縣城的（那時還沒有撤縣換市）………
1987年7月南什字
興平農村的冬天那是一個乾巴巴的冷。凌晨五點要早早起床燒熱水，因天氣太冷油箱上凍，所以在車下點火來加熱，等燒十分鐘左右，然後加上熱水。大哥拿起一把z字型搖板，一手按著油門器，一手和二哥兩人握緊握搖板，一個深呼吸，兩人拼命的搖著搖板，蹦蹦車由慢到快的發出“嘟嘟嘟……嘟嘟嘟”的聲音，大哥說:“放”二哥鬆手同時放開油門。不知是這天太冷，還是力度還不夠，蹦蹦車就像沒了電的收音機，叫了幾聲就媳火了。就這樣反覆搖了三，四次發動機才正常運轉。（有時搖了十幾次）也沒發動起來，這是冬天拉客人最頭疼的一件事。為了不影響拉客，一般都會起的特別早，生怕車發動不起來了。
（圖為趙村鎮前進村老楊提供自己的照片）
堡子昨晚有人預定車想早早去縣上辦點事。坐蹦蹦車可以直接到橋頭，還不用走路。那時一個人坐到縣裡五毛錢，一車最少要拉八個人才比較划算。我伯怕把人家晃擔咧！（耽誤時間的意思）還是冰天雪地就起來做準備工作。那時沒有事的人寧願鑽在被窩裡暖和著，也不想出門遭這罪。我伯和大哥今天出車，大頭棉鞋，黃大衣，口罩圍布，火車頭帽子。蹦蹦車一旦發動起來就像個驚了的騾子。一給油一個勁，跑的飛快……
桑鎮橋口的私人蹦蹦車，賣票的都在焦急地朝四面八方張望。見有人來，馬上熱情的問叨著“走，上縣走，坐咱車，你想給縣哪噠去”只要你一應聲，連拉帶拽熱情似火。在那個天寒地凍的清晨，急切的渴望著早點發出第一趟車。有時拉七個人也會發車！在那個面對寶雞至西安，楊陵至西安，武功至西安，蔡家坡至西安，桑鎮至西安眾多公交的競爭中，蹦蹦車毫不視弱。雖然去縣裡的車費一樣，但蹦蹦車可以把你送到興平縣城裡面。那時想跑哪裡，就跑哪方便很。但一般情況，蹦蹦車都是把大家送到興平西閘口，然後停在西閘口等返回的客人。所以興平西閘口擁擠著許多來自各鎮的蹦蹦車。
每逢過年前後，是辛苦了一年的蹦蹦車主人，最掙錢的時候，也是最辛苦的時間段。這時上縣回鄉的人來往頻繁你來我往。西閘口的蹦蹦車幾分鐘就能坐滿一車人。這時蹦蹦車主人們互相搶客拉人的現象也會減少很多。一輛車坐滿八人就發車了，有人急著回家，就會拿小凳子擠在車中間，再坐兩位。蹦蹦車行駛到流順村半路上，一個漂亮的女娃推著自行車步行。我伯趕緊叫我哥減速，然後把頭伸出去朝娃問著“女子，車子爛了嗎？你給哪兒去呀？”女娃急忙說“趙村前進，前進村”我哥急忙停車，此時車裡已經坐了十個人，擠的人上氣不接下氣。我伯看女娃車爛了，就給車廂裡的人說:“娃車鏈子斷了，咱們擠擠把娃帶回去”這時從車尾伸出頭的帥氣小夥子，急忙下車，讓女娃坐在他的位置上 。自己一個乾淨利索的動作，把自行車溝座往蹦蹦車後門子上一掛。自己一隻手扶女娃的自行車，一隻手抓著車上的鐵架。兩隻腳站在車後面的腳踏板上。蹦蹦車此時已經超載，搖晃的車身跟著西寶中線當時凹凸不平的瀝青路顛簸著。這位帥氣的男孩叫楊成濤，他一路緊緊的握住女孩的自行車。寒冷的北風把他的手吹的疼痛而麻木。女孩叫張美英，她悄悄地用眼睛的餘光側視著楊成濤，將大紅色的圍巾在二母指上回來的纏繞著，一顆情竇初開的心跟著蹦蹦車起伏不定如坐針氈。張美英下車後問楊成濤的名字。楊成濤也記住了張美英的名字，後來女孩託人給男孩家提了親。如今他們已是兒孫滿堂。蹦蹦車讓他們相識，相知，相愛，相守……楊成濤和張美英的浪漫愛情一直流傳著，也讓我們感動著……
興平西閘口的蹦蹦車隊，在大雪紛飛的夜晚裡迎風行駛。勤勞的興平人起早貪黑，寒風吹掉了他們的帽子，雪花落滿了他們的鬍鬚，冷了跺跺腳，餓了喝口水。長年累月的奔波在興平西閘口和通往桑鎮的西寶中線上……
直到二零零零年左右，興平西閘口的蹦蹦車基本消失，它們帶著那段讓人心酸的往事，帶著興平人對生活的熱愛和執著，在西寶中線上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淺軌跡……
蹦蹦車，停橋口，
一年四季等在哇！
有人來，快上前，
寶成香菸先點燃！
蹦蹦車，發動起，
二哥明天娶媳婦。
接親戚，送情客，
把人累的不言傳。
走桑鎮，去丰儀，
經過我家二分地。
腳一踏，手一轉，
嘟嘟出發上乾縣！
風在刮，頭拄端，
牙呲一咬往前竄。
鄉里轉，城裡串，
一天到晚向錢看。
跑的快，真能幹，
司機媳婦男子漢。
見個面，鱉瞅蛋 ，
小夥圍著媳婦轉。
蹦蹦車，來回轉，
城裡城外到處見！
票子往額兜裡看，
撤縣換市人人贊！
2019年8月18日李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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