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難說再見

成都,難說再見

小時候就知道四川有座峨眉山,如今既到巴蜀,又怎能輕易錯過?

成都,難說再見

我們凌晨即起,成都平原的天空依然是灰濛濛的。搭旅行社的車到峨眉山。車只到報國寺和伏虎寺的山門附近,到雷洞坪停車場,中間要換乘景區的專用車,然而,預料之外的排隊,焦急地等待,卻是剛剛開始。天還沒有大亮,不記得是否經過驚險的九十九道拐,廣福寺似乎還殘存著一些印跡。

成都,難說再見

從雷洞坪到接引殿,我們爬了一段結冰的石階路抵達纜車乘降站,站里人山人海,擠滿了等待乘纜車上山的人。足足四個小時,在迷宮似的站臺上一字長蛇,龍擺尾,其難耐與無聊,都像沙漠中行走的旅人,在得不到飲水補充的條件下,日臻接近人的生理極限。我開始懷疑導遊是否別有用心,並後悔沒有堅持走山路。

成都,難說再見

我被人流裹挾著挨挨擠擠地向前挪動,停下的時候就看看峨眉山。纜車站緯度比較高,四周多是蒼松翠柏,不遠處的小峨眉一片蒼鬱,透著這個季節特有的冷峻。大峨眉山的山道上,三五成群的遊人斷斷續續,因為山勢陡峭,又盤旋在林下,因此,時隱時顯,但他們的興致很高,無拘無束地說笑聲穿過幽深的谷地傳過這邊來。相對於被困在迷宮一樣環廊裡的我們,他們是自在的,而且,身心遊蕩在峨眉山的仙境裡,簡直就是道教始祖老莊所推崇的大自在。

成都,難說再見

千呼萬喚,終於看見了纜車,像一顆顆水晶南瓜,從天而降。急三火四,鑽進南瓜的感覺是踏實而甜蜜的。 纜車凌空而起,像一隻風浪尖上跳躍的小船緣著鋼纜向上爬升,憑窗俯瞰七里坪到太子坪的山道,像一架天梯在陡峻的山嶺間飄來飄去。天地之間,隱隱約約可以望見零星的遊人,他們紅色、黃色、藍色的羽絨服,如同神奇的魔塊,蠕動著,鑽進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裡去。

成都,難說再見

山上氣候多變,纜車剛剛上行不遠就飄起雪花,大團大團的雪花棉絮似的打下來,水晶南瓜外如同一群群生著白色翎羽的鳥在飛竄。看似雜亂無章,卻沒有哪兩片碰撞在一起。 越往上,雪越大,松柏的枝幹上,針葉上,林下的草木上,嵯峨的岩石上,都覆著厚厚的雪,整片森林,整座大山,銀裝素裹,一片縞素,天地皆白。

成都,難說再見

山風吹,雪花飄,天地蒼茫,一下子想起了《雪山飛狐》 中胡一刀與妻子雪中漫步的浪漫……可是鏡頭並不長,因為纜車很快衝出了雪線, 把漫天風雪踩在了腳下。我們出了纜車站,按著山脊線向上走,仍然是陡峭的石階山道。愈向上,地勢愈開闊,雖有參差,卻大興土木,形成了龐大的古建築群落。山上茂林修竹,綠意盎然,卻因為覆了雪,而更顯生命之頑強。臨金頂處風飄雪舞,漫天風絮,不知哪些是雪,哪些是被風吹落的樹掛?玉砌冰雕的童話世界裡,風中傳遞著佛界的歌謠和叮叮咚咚的風鐸。

成都,難說再見

金頂也稱華藏寺,分佈著金銀銅三大殿。真是奇蹟!成都平原陰雲密佈,峨眉山道上雪花飄舞,可金頂上卻是碧瓦藍天,沒有一絲雲翳。峨眉山奇峭陡險,金頂卻平闊,四周有圍欄,天成一座觀景臺。站在金頂縱目馳懷,小峨眉謙遜地低伏在它的腰際,西南大小涼山諸峰如城垣,天府平原萬道金光,山川村舍虛無縹緲。蓮臺之上,騎著白象的十方普賢,佛頭三層十面,金身在陽光下爍爍放光。蓮臺四周擠滿了虔誠禮佛的信眾。午時,一隊身披袈裟的僧人雙掌合什,圍繞著十方普賢邊轉邊誦法華經文。十方普賢造像後,金銀銅三座大殿巍峨壯麗,氣象恢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成都,難說再見

倏忽,風過雲起。白雲從峨眉山千山萬壑冉冉升起,光潔厚潤,浩浩蕩蕩,橫無際涯。白雲從金頂斷崖下炊煙般飄搖著漫卷上來,發酵的黴菌般膨大脹滿,大小峨眉重重的峰巒,變成了座座仙山瓊島。日在上,雲在下,人在中間。光斑雲影隨風搖曳,感覺整個金頂也搖晃起來。

成都,難說再見

雲像牛奶一樣漲起來,嘩嘩地越過了對面的山脊,越過了冷峻的巉巖,瀑布似的渲瀉而下。那些遊雲更美,一會兒像飄逸的馬鬃,一會兒像飛揚的馬尾,一會兒又跑出一隻雪白的小狗……剪紙般貼在藍藍的天幕上。佛家把雲海稱作“銀色世界”。這世界潔淨無塵,這世界清心寡慾,這世界返樸歸真。

成都,難說再見

中國佛教協會會長、書法協會主席趙樸初遊峨眉留詩云“天著霞衣迎日出,峰騰雲海作舟浮。”我真想腳踏一朵祥雲在雲海間飄蕩, 看旭日東昇,朝霞滿天,峨眉山染上萬道金光,宛若從頭至腳披上金色的大氅;或者像北宋文豪蘇試在家山徜佯,興之所至,輕輕吟唱:“秋風與作雲煙意,曉日令涵草木姿”。可我什麼也不能夠,只能深深呼吸著峨眉山的空氣,期望目睹它神秘的佛光。

成都,難說再見

古詩云:“ 非雲非霧起層空,異彩奇輝迥不同。試向石臺高處望,人人都在佛光中。”峨眉山的佛光,又稱峨眉寶光。觀佛光者背向偏西的陽光,有時會發現光環中現出自己的身影,或搔首弄姿,或舉手投足,或金雞獨立,或憑虛御風,都如影隨形。更奇者,即使千萬人同時同地觀看,也只見已身,不見他人。佛光寺僧傳為普賢菩薩眉宇間放出的光芒,實際上屬於光的自然現象,是陽光照在雲霧表面所起的衍射和漫反射作用形成的。

成都,難說再見

峨眉山最神奇的要數“聖燈”。志載:夜黑無月,捨身巖下,微光如螢,始為一點,繼爾數點,漸至無數,在漆黑的山谷中飄忽不定。明代詩人尹伸贊曰:“曠望不辭夜,燈從上界傳。流光時渡壑,焰影欲連天。只評繁星墜,還從法力圓。迷雲開暗谷,處處見金仙。”生物學家說聖燈是捨身崖下菌類發出的光,地質學家反駁說在峨眉山捨身巖附近有豐富的磷石礦源,磷石粉可能揮發在空氣中,且自燃點極低,聖燈現象是由於峨眉山腰間的磷礦暴露在潮溼的空氣中,部分磷石粉自燃出現的藍綠光。解放後,峨眉山植被得到保護,捨身巖下的磷礦被覆蓋,峨眉山不復見“聖燈”已經三十多年了。

成都,難說再見

下山順遂。與上山時走的路不同,是林間的一條坡路。雪霽風輕,時有微雨,山林裡殘雪未融,涓涓細流從棉花似的雪被下淌下來。空氣溼潤,感覺身上的衣服也被濡溼了。路過洗象池,據資料記載:“洗象池原名初喜亭,意為遊人到此,以為快到頂了,心裡歡喜。洗象池海拔二千零七十米,四周白雲縹緲,古木參天,若清秋朗月高照,萬籟俱寂,清光無限。入夜,皓月當空,月光映入池中,水天一色,景色幽美。仰望星際,飄飄欲仙。 ” 可惜,我們行色匆匆,終不見象池美景。

成都,難說再見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雖然許多名勝古蹟被無視,但我已經來過。川遼之地,萬里之遙,草草一面,又匆匆分離,遺憾嗎?遺憾是難免會有一點的,可爬上峨眉金頂,抵達佛界以後,我開始釋然並與曾經的過往和解,因為和解較對立和仇視,更接近人生的真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