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人骨收集者
網飛的第一部華語劇，《罪夢者》撲街了。
網飛花了挺大的力氣來做這部劇，主演是張孝全和賈靜雯。相信在看過《我們與惡的距離》之後，大家都對賈靜雯有了更多期待，配角里更是還有范曉萱這樣的話題性人物。網飛在劇集第一天上線的時候還給了首頁的強力推薦。
但是真的，對於很多人來說，誰來演根本就不重要，這可是網飛啊！它就算找了一堆素人來拍華語劇大家都會看的好嗎？
可是劇集上線之後，豆瓣6.6分，但IMDb只有5.8分，沒及格，爛番茄根本沒分，這還是在一次性放出八集全季的狀況之下。
幾乎每部網飛大劇都必看的我，第一時間看後的第一感受是，還好網飛一次性放了八集……要是周更的話，這部劇可能連4分都困難。
看看評論區就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說了，很多人打出低分的理由都是：看不懂。甚至有外媒開玩笑說，不得不萬分痛苦地一次又一次按下倒退十秒鍵就為了弄清楚它到底在講什麼。
《罪夢者》的觀看體驗確實沒那麼友好，導演陳映蓉在劇中使用了大量的閃回和插入，不同的時間線，各種平行敘事，現實和夢境之間的相互交叉，全長為八集的劇集差不多直到第六集，才能慢慢梳理出核心矛盾。
《罪夢者》的故事建立在十年前後的兩個時間段上，丁常全（張孝全飾）在妻子蔣靜芳（賈靜雯飾）生產當天捲進一樁綁架案和謀殺案，在被警察抓獲時，他要求給妻子打一通電話，電話裡給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取名天祐。
這起綁架案和謀殺案導致阿全成為死刑犯，在監獄中等待行刑的日子度日如年，阿全也一直會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裡。
命運就像是重複一樣，十年後，阿全的兒子也被綁架了。
對方提出的條件是，什麼都不要，只要阿全作為贖金。
為了救下自己的家人，阿全只好想辦法越獄，但卻沒想到自己被捲入了更大的漩渦中。
原來，當年林家被綁架的孩子林本川，一直在被綁架的陰影中走不出來，不過他並不是害怕被綁架的感覺，而是怨恨自己的父親當年沒來救自己，找了一個司機來贖人，這讓他自己覺得被父親拋棄了。
所以十年之後，他決定在弟弟林季子的幫助下，重演一次綁架案來讓自己走出陰影，要阿全綁架林本川，一方面換取贖金，一方面要求重啟十年前綁架案的調查，好讓阿全等人能被無罪釋放，一舉多得的操作。
也就是說，阿全必須要再綁一次人，來證明自己當年沒綁人。
劇名「罪夢者」原來叫「擺渡身」，說的是人在死之後，投胎到下一段生命之前，中間介於生和死之間，混沌且曖昧不明的存在狀態。
在這個狀態裡，死者甚至可以在虛幻的狀態下，改變現實，完成之前沒能完成的事。換句話說，就是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聽著挺玄乎的，其實就是一個關於夢的概念，你可以把它理解為等到結尾的時候什麼都圓不上了就說這是一場夢來收拾爛攤子的操作。
《罪夢者》的主線劇情就集中在這個如何用一樁綁架案去洗清另一樁綁架案的設定上，概念還不錯。
在這相隔十年的兩起案件裡，幾個重點人物都涉及到了「父親問題」的主旨。阿全的父親從來不管自己，他會出落成混混也跟這樣的身世有關。
既是受害人也是案件策劃者的林家兩兄弟，顯然也是在「父親問題」的影響下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們都想要走出父親給自己帶來的陰影。
而入獄的阿全，使得自己的兒子天祐沒有了父親，最後阿全的結局，也讓天祐陷入了類似的「父親問題」裡。這種「父系問題」和劇集整體的黑幫背景構成了某種呼應關係，讓整個故事有了既指向個人議題也指向街頭文化的質感。
但這並不能讓《罪夢者》成為一部被觀眾喜愛的劇。
導演換人可能是個原因，這或許導致了劇集最終呈現和原始文本之間的差異和脫節。除此之外形式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罪夢者》並沒有那麼密集的劇情容量，雖然時間線延展到了十年前後，但整部劇集都被大量意義乏善可陳的抒情性回憶段落，黑幫打鬥，兄弟情誼的浪漫化展現填充。
這種表現性多於敘事性的段落，構成了《罪夢者》極其強烈的風格化的一部分，再加上犯罪+黑幫+兄弟情誼甚至涉及到宗教的主題，或許是網飛之所以選擇這樣的一個故事來作為自己首部華語劇集的理由。
但這種在表面上看起來符合網飛大尺度、暗黑、現實等風格關鍵詞的選擇卻並沒有奏效。
為什麼在西方語境下大受歡迎，九分起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的網飛，拍的華語劇反而水土不服了？
答案或許剛好就是要從網飛的這種風格關鍵詞說起。
除了《罪夢者》，網飛還投資了另外兩部臺劇，彼此之間都有風格或題材上的關聯性。
《極道千金》跟《罪夢者》一樣，也有濃厚的黑幫元素，女主角安姬有一個黑道爸爸，這種父系關係影響了她的整個人生，看起來是個更女性化的故事。
《極道千金》
而《彼岸之嫁》則是冥婚題材，更玄乎了。
故事設定在殖民地時期的馬六甲地區，講述一個華人家庭讓自己的女兒去給富人家當鬼新娘，嫁給這戶人家已死去兒子的故事。
《彼岸之嫁》宣傳照
三部劇集裡，兩部都有黑幫元素，兩部都有超自然的東方民俗元素，這顯然是網飛對華語劇集的某種類型化的思路。
罪案+黑幫相對好理解，也是網飛自制劇中的常見元素。擺渡身的概念也好，冥婚也罷，這些東方民俗元素也都不是什麼問題。
畢竟作為地域性很強的頭幾部試水華語劇來說，想要同時吸引到華語觀眾和非華語觀眾，這種地方性神秘主義的議題既能成為懸疑感的增色劑，又滿足了西方觀眾對東方故事的期待視野。
《極道千金》和《彼岸之嫁》都還沒拍出來，暫時不在我們今天的討論範圍之內。《罪夢者》的主線是兩場綁架案的前因後果，而黑幫、擺渡身導致的現實和虛幻之間的交織，都因為對風格化的過度追求而成為了整體故事的阻礙。
整體故事和世界觀就是一部電影的容量，在沒能拓展每個人物支線故事的同時，僅僅通過把玩敘事、時間、拉長表意性段落就想填充滿八集劇的內容，觀眾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網飛投資的背景或許也造成了一種創作上的拉鋸，背景和故事是臺灣本土化的，也加入了很多閩南文化元素，而在視覺和敘事節奏上，又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整部劇集都在追求一種所謂的美劇質感。
這種美劇質感大概可以被簡單粗暴地總結為缺乏上層邏輯的非線性敘事，冗長的動作場面，以及故事中人物各自擁有一套全知視角的碎片信息量臺詞。
這不是美劇質感和東方敘事不和的問題，而是創作者根本沒想清楚要呈現一個什麼樣的故事的問題。所以啊，別迷信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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