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讓王位,墓前掛劍,魯國觀樂,季札心中卻有著怎樣的孤寂呢?

今天的長三角,太湖流域是我國經濟最繁榮,文化最昌盛的地區,在文人筆下不是“

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的勝景,就是“猶有桃花流水上,無辭竹葉醉尊前”的美好。彷彿自古以來的蘇杭江南,便是小橋流水、魚米之鄉的人間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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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鄉

但殊不知,在先秦,這裡並不是文化核心地帶,甚至被視為蠻夷。生活在這裡的吳人,禮俗不同於華夏中原,他們斷髮紋身、不通禮樂。直至春秋時期,伴隨著吳國勢力崛起,出現了一位人物,他精通禮樂,文質彬彬,孔子對其都仰慕而讚歎不已。這就是季札,他一生中有那些故事?他致力於禮樂,又會如何引導吳國的歷史呢?

一、賢人奔吳,壽夢稱王

吳國雖是蠻夷,但與中原周邊國家關係密切,在蠻夷與文明中也最為矛盾。這一切,都要從吳國最初的歷史講起。

周太王,古公亶父有三個兒子,泰伯、仲雍、季歷。古公亶父將周人遷到岐山之下,恢復后稷與公劉之道,發展農業,定居生活,周人勢力逐漸強大起來。在繼承人的問題上,古公亶父看中了小兒子季歷,與自己的孫子,季歷之子——周文王姬昌。他說:“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認為姬昌可以繼續興盛周人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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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公亶父

古公亶父的想法,泰伯與仲雍自然知道,但按照周的禮制,王位應當傳給嫡長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季歷。為了保證季歷的順利繼位,他們兩人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乃二人亡如荊蠻,紋身短髮,以讓季歷”。為了將王位讓給季歷,兩人從陝西岐山下的周原,一路拔山涉水,穿越大半個中國,來到今天的太湖流域。他們以文明人的身份到來,接受了當地土著的習俗,開始紋身披髮,學習當地人的生活習慣。當地的土著人知道他們的來意後,也被這種精神感動,“蠻荊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一個揉合了周文化與蠻荊文化的吳國,就在太湖流域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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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禮樂的編鐘

其後的吳國曆史,史書中沒有詳細記載,直到第十九世的吳王壽夢。《史記》上說:“壽夢立而吳始益大,稱王”,此時的吳國,終於從楚國的附庸,變為一個強國。“於是吳始通中國而與諸侯為敵”華夏諸國開始注意這個蠻夷之國,吳國亦將目光投向了文明地帶——中原。吳王壽夢的第四個兒子,便是我們的主角季札,而他則身處在一個禮崩樂壞又夷夏交融的時代。

二、季札其人,辭讓王位

季札是壽夢的小兒子,也是壽夢最喜愛的兒子。壽夢在位時,與魯成公有過相會,魯成公為他演奏了中原的禮樂,引得壽夢嘆息:“於乎哉,禮也!”。在壽夢的心裡,深藏著一個矛盾,吳人自詡為蠻夷,卻又是周王室之後,他們對華夏文化有種特殊的感覺。季札與披髮紋身而又好為武鬥的吳人有所不同,在壽夢四位兒子之中,他最有賢德。他對待中原文化十分友好與傾慕,博學精通於禮樂歷史,在以蠻夷自居的吳人中,他是一個另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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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夢八字銘文戈

壽夢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或許他覺得季札是吳國改變蠻夷形象的一個契機,便欲傳王位給他。季札知道自己祖先的歷史,也明白禮樂制度下自己無權繼承王位,便拒絕了王位:“禮有舊制,奈何廢前王之禮,而行父子之私乎?”壽夢無奈將王位傳給了長子諸樊,但卻也叮囑諸樊,死後不可傳子,要將王位傳給季札。

諸樊臨死之時,將季札叫來,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接受王位。季札卻用禮制一再推辭:“夫適長當國,非前王之私,乃宗廟社稷之制,豈可變乎”,並用子臧讓國的典故,表示自己的心意。吳國當地的百姓深知季札賢明,都為之請願立他為王。季札仍然堅持,“不受而耕於野”,逃出城,到達荒郊野外耕作,以示自己不接受的決心。吳人這才作罷,諸樊也將其位傳於其弟餘祭,像壽夢一樣叮囑餘祭死後傳為於季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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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丹陽季子廟

深知周禮嫡長子繼承製的季札自然不會接受王位,但或許在他內心的深處,對待王位本來就是反感的。身為吳人的他不得不接受蠻夷的身份,但卻心向中原文明,如若成為吳王,是他改變吳國還是吳國改變他呢?厭惡征伐而好禮樂的他,不願意處於一個身不由己的王位。又或許,他不願重蹈祖先的覆轍,太伯讓賢而自成蠻夷,是他心中不願回憶起的家族舊事。

三、出使中原,掛劍留名

餘祭繼位後,季札奉命出使自己心心念念而又心嚮往之的中原,在這裡他真正感受到了正統禮樂文化,也使得中原諸侯對他,對吳國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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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札出使中原

季札出使第一站便是禮樂之鄉,周公之地——魯國。不知道是魯君真心歡迎季札還是想考驗這個名聲在外的吳國人,一口氣給他演奏了二十幾首樂曲。但每一曲,季札都以他廣博的知識與廣闊的眼界做出了準確的評價並判斷出處,使得在座無不讚嘆不已。當他聽到《周南》,他感嘆道:“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聽到《齊》時,讚美道:“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演奏《唐》時,他講述出了上古帝堯的功績:“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最後,他觀賞了舞蹈《韶箾》,歎為觀止道:“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認為德行已經到達了極點,不敢再繼續觀賞下去。這一次,季札觀賞到了他一生都未所見的禮樂,而他也與禮樂完全融為一體。後人評價這次觀樂道:“季札賢公子,其神智器識,乃是春秋第一流人物,故聞歌見舞,便能盡察其所以然

。”

離開魯國後季札來到齊國,幫助大夫晏平免於禍亂。到了晉國,聽到鐘聲告誡孫文子,使之終生不聽琴瑟,並預言晉國最終政在三家。其中在出使徐國時,誕生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君子相交的故事——季札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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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十分喜歡季札寶劍

季札向北路過徐國,朝堂上拜見徐公時,徐公對季札的佩劍心生喜愛,礙於面子沒有說出。季札從徐公的表現與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心意,但季札還得出使其他國家。對於一位公子貴族來說,配劍不僅是禮儀更是其尊嚴與身份的象徵,季札便未在當時將佩劍贈予徐公。等到季札出使他國,返回徐國時,徐公已經去世。季札親自到徐公墓前,解下自己的佩劍,掛在徐公墓前的樹枝上離去。左右侍從問季札:“

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札回答:“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在季札的心中,寶劍早已被贈送給了徐公,他只是來實現他的諾言罷了。春秋時期,寶劍是貴族的象徵,是私人物品,不能隨便送給別人,何況徐國是個小國,季札完全可以對徐公視而不見。然而季札不僅僅將佩劍贈送給了徐公,更將一個沒有實際形式,只是心中的承諾實現,這是一位貴族,一位君子的氣質與風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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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札掛劍

四、再辭王位,吳中生變

季札出使中原,完成了對吳國的宣傳,使得中原國家更加全面的認識了吳國,也認識到了這位文質彬彬的公子。季札回國後十三年,王餘祭去世,餘昧繼位,又四年,餘昧去世。餘昧去世時,想將王位傳給季札,而季札又再次逃跑,推辭掉王位。如此一來,吳國王位出現了空虛,國人商議說:“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季子今逃位,則王餘眛後立。今卒,其子當代”,在國人的支持下,餘昧之子王僚登上了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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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札畫像

此時,有一位雄心勃勃的中年人,不滿於吳王僚,他就是諸樊的兒子,日後的霸主——吳王闔閭。他廣納賢士,壯大自己的力量,並收養了著名的刺客專諸,等待時機奪取王位。終於在吳楚之戰,吳王僚兄弟的部隊被圍困之時,闔閭動手了。在宴會之上,專諸用獻魚的機會,在魚肚中抽出著名的魚腸劍,殺死了吳王僚。闔閭此時乘機上位,成為了新一任的吳王。

季札聽到國內的變故,急急忙忙從晉國趕回吳國。此時的他已經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了,此時的他並不懼怕他的侄兒闔閭,他牽掛與關心的,只有吳國。他見到闔閭後說:“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只要祭祀不廢止,國人有君主,這個君主是誰又如何呢?季札來到王僚的墓前,痛哭一番,盡了最後一份君臣之禮,便恭恭敬敬的迎候新君主的上位。有了季札的支持,闔閭繼位並未受到多大的反抗,他對季札也十分感恩,以禮相待,但時代的接力棒已經傳遞到了闔閭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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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影視劇形象

闔閭繼位後,季札還活了三十年,以九十二歲的高齡去世。但此後的季札便退出了政治舞臺,史書中對他的記載也少之又少。他支持了闔閭的上位,保證了吳國內政的穩定,但他的融入華夏的設想卻在一代雄主闔閭的霸業下,淪為了泡影。當他聽說闔閭的軍隊連戰連捷時,心中作何感想,當他又聽聞吳王夫差的那句:“我文身,不足責禮”時,又會發出怎樣的哀嘆。這位老者,或許像他以前那樣,躲到野外耕作,但他心中所想的,一定還是吳國成為禮儀之邦的美好願望。

文史君說:

司馬遷評價季札說:“延陵季子之仁心,慕義無窮,見微而知清濁。嗚呼,又何其閎覽博物君子也!”作為春秋時期的一位吳國人,所謂的蠻夷之人,有如此禮儀,如此品德,季札博得了當時人的讚譽。多次推辭王位,為的是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文化的堅守。他出使各國,以個人魅力以及博大的胸懷促進了中原對吳地的瞭解。

歷史上對季札的評價不一,有人說他為了保存自己的名聲,才不肯接受王位,也有人對他這種品質讚不絕口。無論那種道德評價,都不可磨滅他促進吳國與華夏文化交融的功績。但無可否認,因為他對王位的推辭,使得吳國走向了與禮樂之邦完全不同的道路,季札心中或許也暗暗後悔。我們不得而知季札的真實想法,但他的事蹟與他的淡泊、儒雅、博大、堅守而又高尚的貴族精神,卻永遠在歷史中傳為佳話。

參考文獻

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4年版

左丘明:《春秋左氏傳》,中華書局2016年版

趙曄:《吳越春秋》,中華書局2019年版

周群:《季札觀樂的歷史真相及其啟迪意義》,《江蘇社會科學》2015年二期

(作者:浩然文史·河南師大春秋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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