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學啟:熱衷於言而無信的悍將

都說李鴻章這個人啊,在與太平軍作戰的時候,總是不老實,喜歡說話不算話,出爾反爾,其實是有一半冤枉李鴻章了,李鴻章殺降是不假,其實幹的不是很多,也沒啥悔意,因為叛將嘛,沒有上帝視角來看,都是不可信任的定時炸彈,放在身邊還不如及時處置,對於統領一方的李鴻章來說,清除隱患比愛惜名聲重要得多。

要說人狠,那時候的人,誰不狠啊,曾剃頭,曾國荃,李鴻章,個個都狠到家了,但是他們最多是在幕後發號施令,很少親自上戰場收割人頭,但他們的手下也心黑手狠,殺人不眨眼的那種,最出名的就是李鴻章麾下的程學啟了。

程學啟出身不乾淨,不是正經八百的科舉出身,是東打一槍西打一炮就走的貨色,他眼裡只有殺伐和金銀財寶,榮華富貴,忠誠度不高,有奶便是孃的傢伙,如果把他看成一個滿臉橫肉,目露兇光,虎背狼腰的摳腳大漢,那就錯了,自古以來,最凶神惡煞的,並不是渾身充斥屠夫味道的人,而是看起來文弱的書生,這些人的外表溫文爾雅卻又歹毒至極。程學啟這個名字,但凡知道的人都會將他和幾個名詞連接在一起:叛將、悍將、蘇州殺降、第二個張國樑。但他的相貌,卻出乎意料,算是一個其貌不揚,瘦弱不堪的一介書生,感覺好文靜的那種,身材矮小,說話細聲細語,看上去,什麼剽悍戾氣重的氣質完全沾不上邊嘛!

程學啟:熱衷於言而無信的悍將

但是悍匪這個詞不會刻在腦門上到處給人家看,說吾是悍匪,程學啟天生的嗜血基因,在他未發跡的時候,就已經種下了。咸豐三年,太平軍打到皖地,為了自保,25歲的程學啟在家鄉入了營。桐城鄉下這樣年齡的男子,早已娶妻生子,靠手藝或種莊稼養活家室。程學啟是個另類,從小不愛讀書,成年後不會種地,最喜好跟人家大談兵事,任氣使俠。這些無助生計的愛好,讓他一直還是個單身漢,沒錢的傢伙哪家的姑娘願意跟他啊?

沒錢就沒飯吃,沒辦法,只好去當兵,不要和程學啟談什麼建功立業,封官進爵,只要混飽肚子是目前頭等大事,首先先入民營,就是說白了自己家鄉組建的雜牌軍,不歸朝廷管,但這種鄉間的自保之營實在不堪重擊,業餘的怎麼玩的過專業的,西門被太平軍攻破,程學啟成了俘虜。俘虜搖身變為太平軍,是順理成章的事,到哪裡都是當兵吃糧。

平時學的兵法打仗要領終於派上用場了,在太平軍中,算是專業人士,換來的結果是戰功累累,晉至弼天豫,他得到自行回鄉裡招兵買馬的權力,募集了500人的一個營。太平軍高級將領葉芸來要借重當地人的勢力,程學啟能征善戰又人地兩熟,正是人選。葉芸來以其為皖人,人地相宜,對他甚為倚重,還將自己的妻妹嫁給了程學啟。

程學啟離開了養母,跟著太平軍,浩浩蕩蕩地到安慶去。在安慶城,程學啟結識了許多同好,同館中就有後來的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投太平軍,光桐城一地從軍者就有五千來人,程學啟膽大能戰,迅速脫穎而出。

太平軍在南下的過程中,收編了不少程學啟這樣的士兵,他們並非認同天國理想而加入的信徒。對他們來說,當兵能吃糧,跟誰征戰都一樣。如果程學啟老老實實呆在太平軍的話,他日被封王,和李秀成陳玉成他們平起平坐,那是遲早的事情。可惜世事多變,程學啟本人又不是死心塌地的跟著太平軍幹到底。

咸豐十年曾國藩、曾國荃率湘軍水陸圍攻安慶。

面對的人,就是廝殺熟慣的程學啟,不光是進攻厲害,防守也很厲害。

湘軍在安慶北門外的屢次強攻都失敗了,程學啟的堅守使安慶城固若金湯。

但是曾氏的狗頭軍師多啊,湘軍幕僚孫雲錦向曾氏獻計,程學啟很孝敬他的養母,不如用計把程惟棟母子拘入湘軍大營,再恐嚇程母,如果學啟不降,當誅爾親子。

程母還不如徐庶的老母親,面對曹操的恐嚇,她毅然自盡,讓徐庶進了曹營此生不獻一計,而程家的老太婆呢?卻驚駭失色,她扮成一個要飯的老婦,混入程學啟的陣營,哭訴湘軍之計劃。程學啟感養母恩重,加之他自己明白安慶雖未被攻下,但局勢瀕危,為個人前途計,他開始考慮如何不露聲色地降清。

程學啟:熱衷於言而無信的悍將

程學啟顯然是經過再三考慮了,他決定與湘軍接觸,定下約期裡應外合歸投清廷。這時的程學啟不得不顧慮自己妻子和兒子尚在安慶城中,早知道把他們接過來多好啊。但程學啟的老上司,也是第一個貴人葉芸來聽到了風聲,對程學啟有疑心了,但姓葉的心狠手辣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程學啟的老婆是否自己的妻妹,也不管程學啟立下多麼大的戰功,4月8日晚招程學啟進城,程學啟不得不提前行動,夜奔到曾營。

換了東家,發現曾氏沒勁,尤其是曾國荃,處處找茬,不信任,那當初叫老子過來幹嘛?程學啟心裡特別憤懣,但他還想回去?已經沒有回頭路了,自己在安慶城中的妻兒老小,都被葉芸來殺的乾乾淨淨,姓程的和姓葉的不共戴天。沒辦法,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不管曾國荃多麼苛刻,賣力幹就是。曾國荃派他帶兵千人抵擋太平軍,而提供的米糧以日為計。程學啟知道自己無法取信於清軍,於是逢戰請先,他殺太平軍比清軍殺太平軍還要兇猛。可是,一到夜半時分,他就痛苦得幾欲自殺。幾個月後,換來了曾國荃的信任,但並未取信於湘軍。胡林翼、曾國藩都寫信給曾國荃要他提防程學啟有變。只有當初設計策反他降清的孫雲錦以全家性命保他沒有反心。

因為在安慶守過,對地理環境非常熟稔的程學啟,再一次回到曾經堅守的地方,打破它卻是水到渠成的事,程學啟立下的首功,是獻出攻安慶北門之計,並於咸豐十一年,在地雷陣掩護下率兵攻入北門。葉芸來部一萬六千多人戰死,葉芸來本人堅持巷戰到底,死於戰場。湘軍終於完勝於安慶。

第一次給湘軍效力,程學啟立了功、報了仇、取信於曾氏兄弟,這時距他做清狗已有半年時間。曾氏兄弟保奏其為從三品遊擊之職,賜戴花翎。

在此後幾場戰役中,程學啟又攻城略地,戰功卓著,很快就擢升為正三品參將。但是程學啟總覺得跟著曾氏兄弟混,實在太憋屈,很難有上升的空間,太平軍是不能再回去了,只能在這裡找一個新的貴人。

他的下一個機遇就在這年冬天很快地來到。

曾國藩本想讓曾國荃組建新的軍隊,但曾國荃一心想的是建立不世之首功,他志在奪天京。

曾國藩沒辦法,只好叫李鴻章去組建新的軍隊,李鴻章非常樂意,就出臺了新的淮軍,很快的就收編了安徽民練四個營。為了強壯淮軍,曾國藩調撥湘軍十個營給李鴻章,以安徽人為主的程學啟開字營的兩個營就在其中。

程學啟並不想轉到淮軍,從當時的軍情來看,轉入淮軍將隨李鴻章陷入上海死地。

但程學啟覺得李鴻章好像比曾國荃更沒前途,覺得發展空間更小,心裡不痛快,這時候他身邊的狗頭軍師孫雲錦又蹦出來了,孫雲錦告訴他,一個歸降過來的人,是無法真正被湘軍認可的,不如投安徽同鄉李鴻章。同鄉幫同鄉,好辦事兒。

程學啟:熱衷於言而無信的悍將

來到上海,程學啟沒有任何水土不服,打太平軍實在是得心應手,終於讓上海人見識淮軍威風。

程學啟就在與老東家的作戰中,走向他人生的高峰。

程學啟入淮軍後,身份的又一次大變,令時人驚恐。

這是他入淮軍兩年後的一天,由一位叛降者變為殺降者。其殺降膽量與決心之大,令李鴻章駭然。

程學啟第一次殺降是在同治二年,一個午宴上殺了八員降將。

1863年底程學啟的蘇州殺降,已到了太平天國的終了階段。這一時期,大大小小的歸降事件在發生,降將開價的胃口也越來越大。

同治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經歷了半年對於雙方來說都十分艱難的攻守之後,十月二十一日夜,李秀成失望地走出胥門作別姑蘇城他勸說譚紹光棄城撤退的計劃未能奏效。

就在李秀城離開蘇州城的前後,納王郜永寬等人也知大勢已去,早已暗渡陳倉通過早先投清的原太平軍將領、淮軍水師副將鄭國魁與清軍通款輸誠。郜永寬與程學啟、鄭國魁、英國人戈登(常勝軍統領)秘密約見於蘇州城外陽澄湖上,達成殺掉譚紹光、獻出蘇州城的交易。這次交易相談甚歡,郜永寬還跟洋人搭上了姻親,把自己的侄女許配給常勝軍軍醫馬格里。

郜永寬提出的條件是:李鴻章、程學啟必須在其降後滿足三件事:“留半城屯其餘眾”“編定廿營照給餉”和“奏保總兵、副將官職,指明何省何任”。雙方提出的條件,在商議中各有討價還價,原來程學啟的條件是要郜永寬獻李秀成首級,但郜等人感李秀成恩深,實在下不了手,就變成了獻譚紹光的首級。考慮到城裡城外人數相差太大,城外淮軍一萬三千多人確實不敵城中的四萬太平軍,自己又實在無法滿足八人的要求,程學啟在談判中已決定了“殺降負盟”。

程學啟騙過戈登,請他居間作保,自己折箭起誓不殺降將諸人。李鴻章對於郜永寬等人要價太高還在猶豫,要餉、要地盤的條件已經不低,還要求“奏保總兵、副將官職,指明何省何任”,而眼下湘淮軍的將帥還有很多隻是“記名”,連程學啟都是記了多年的名,才補一實缺。郜永寬他們要那麼多指明任職的實缺,豈是李鴻章能落實的?然而他既沒有更好的攻城方案,又沒有能力兌現八員降將的條件。也只能由著程學啟繼續表演下去。

就在李秀成離開的第三天,二十四日,郜永寬等人刺殺了堅決不投降的守城主將譚紹光。譚紹光死後,追隨他的親信有千人被誅。是晚,郜永寬大開城門獻譚紹光首級並率兵卒三萬餘人降清。

十月二十六日(12月5日)中午,八員降將郜永寬、伍貴文、汪安均、周文佳、範啟發、張大洲、汪懷武、汪有為,到淮軍營中見李鴻章。李鴻章開宴前先命左右捧出頂戴、官服,客氣地恭送至八個人的面前。喝到微醺,李鴻章藉故出帳,突然帳外一聲炮響,程學啟率精兵百餘人湧出,瞬間將八名降將殺死。

程學啟殺降後,提著八人首級入城,稱“八人反側,已伏誅矣!”並下令殺了幾百名八將的餘黨。其餘數萬降兵就遣散了去。一場對蘇州城民眾的洗劫就此開始。

在所有的降將中,程學啟無疑是最為風光的。蘇州一役得勝,他被授一品封典騎尉世職,賞穿黃馬褂。但僅僅20天后,在攻打嘉興時,程學啟被洋槍擊中頭部,不治身亡。這一天是同治三年三月十三日(1864年4月18日),3年零10天以前的這一天,他投奔清廷;這一天,離洪秀全之死也只有43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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