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到福康安懷疑人生,威脅乾隆割讓兩廣,越南土皇帝阮惠傳

公元1789年的夏天,大清王朝統治者乾隆皇帝正在熱河避暑,他總是喜歡寫兩句詩,然後享受文武百官的恭維。

"恭喜萬歲爺,賀喜萬歲爺,打勝仗啦,大勝仗"。只見一位小太監跌跌撞撞地跑進行宮,見到乾隆後馬上跪倒在地,頭低垂,雙手舉過頭頂,所捧著的赫然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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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親手接過信函,不消一會兒便龍顏大悅,對著候在身旁的和珅說道:"剛剛福康安前線來報與安南的那場仗打贏了。不僅如此,阮家兄弟那邊,阮惠還要親自進京議和,據說帶了兩頭大象來,正往北京趕來呢。我這侄兒,不愧朕從小白疼他啊。"

和珅自然趕緊是一番恭維,什麼萬歲爺英明神武之類的,只是在不為人察覺的時候,他嘴角似有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在這之後,乾隆在熱河接待了這位剛剛和大清軍隊打的你死我活的越南西山軍統帥—阮惠,兩人不僅一見如故,更是進行了親切的慰問。幾次客套之後,阮惠答應奉大清為宗主國,而乾隆則讓阮惠的西山朝代替越南後黎朝,成為新的安南國王,也就是越南西山朝的第二代君主,正所謂各取所取,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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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清史稿》中,這場戰爭被記做"清平安南之戰",所謂一個"平"字,當是乾隆的"十大武功"之一。但是在越南,阮惠卻被成為"民族英雄",因為他的西山軍成功抵禦住了清朝的進攻,並把大清部隊打的落花流水,最後逼得福康安不得不議和。更為詭異的是,那個進京議和的阮惠,實際上根本不是本人,而是受阮惠之託,一位叫做範公治的人假冒的。

此時真正的阮惠正躺在升龍府(今河內)的宮殿中,一邊享受著當皇帝的樂趣,一邊嘲笑清朝的軍隊都是軟腳蝦,他才沒這麼笨跑到幾千裡外的北京去給什麼乾不乾隆的人下跪呢。而這一切,不過都是他聯合福康安,買通和珅對乾隆所演的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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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阮惠不知道,他的霸氣,他的囂張,他瞞天過海耍乾隆如猴子,基本都停留在這一刻了。因為很快,這位越南最偉大的民族英雄之一,他將坐死兄弟仇殺,帝國分崩離析,成為越南歷史上一顆璀璨卻又短暫的明星。

正如每個傳奇總是誕生於亂世一樣,阮惠原本根本不姓阮,而是姓胡,上頭有一個哥哥阮嶽以及弟弟阮侶(又或稱"阮文嶽"、"阮文惠"和"阮文侶"),他們都是越南西山邑一個土寨主胡丕福的兒子,無非幹些殺人謀財,偶爾劫富濟貧的生活。只是18世紀中期的越南,此時正是傀儡皇朝後黎朝主政的時候,而實際的越南權力卻被北方鄭氏以及南方阮氏分而治之,為此這兩個家族在越南境內打了50多年的時間,七次大規模交戰,史稱"鄭阮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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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的戰爭給讓越南時局動盪,民不聊生。在這種情況下,公元1771年阮氏三兄弟以大哥阮嶽為首,招兵買馬,以反抗權貴為由正式起義,史稱"西山起義"。由於阮在越南是大姓,為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三兄弟逐隨母性改為阮。

和中國歷史上所有的農民起義一樣,實際上早在西山起義之前,此時的越南由於受鄭阮兩氏的壓迫已經各地起義不斷。當阮氏三兄弟起義的時候,他們也迅速吸收周邊無家可歸的百姓,影響者無數,勢力越來越壯大。但是阮氏三兄弟草莽出身,怎麼可能是實力雄厚的鄭阮兩大家族的對手。於是便密謀投靠北方的鄭氏,被鄭氏家族族長鄭主鄭森封為"西山校長、壯烈將軍";阮惠獲封"西山校前鋒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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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阮兩氏本身實力平衡,之前一直沒有分出勝負,現在有了西山阮氏三兄弟的加入,天平立馬傾斜了。從公元1775年阮惠第一次擊敗南方阮氏(舊阮)的部隊,佔領富安城開始到公元1777年為止,阮氏三兄弟一路南征,先後殺掉南方阮氏的兩位阮主。只有一位幼主阮福映帶著阮家剩餘的最後勢力盤踞在越南最南部的河仙鎮一代,不過很快,西山阮氏三兄弟將會把他們逐出越南,趕到暹羅(泰國),並完全佔領整個越南南部地區。

那到這裡北方鄭氏不應該大肆慶賀了麼?特別是鄭主鄭森,爺爺爸爸沒有完成一統越南的夢想終於被自己給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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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證明人心不足蛇吞象,起用西山阮氏三兄弟一開始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在佔據南方之後,阮氏三兄弟並沒有拱手相讓給鄭氏的意思,阮嶽反而在次年直接稱帝,建立西山朝,年號泰德。事情都發展到這裡,那就再沒什麼好說的了。公元1782年,阮惠受阮嶽之命,以"扶黎滅鄭"為口號率軍北伐。經過四年的苦戰,鄭氏最後的鄭主鄭楷兵敗自殺,鄭氏都城升龍城(河內)破。

不過這裡有個烏龍插曲的是,起先阮嶽也擔心如果自己一旦完全推翻了後黎朝,會招來越南宗主國清朝的攻打。畢竟在東亞的朝貢關係中,作為一宗獨大的中國,是非常忌諱自己的藩屬國改朝換代的,因為這樣容易破壞原有的朝貢關係,使得對方不聽話。也正是基於這些考慮,阮嶽雖然實際上統一了整個越南,但是他卻把北方還給了原本被北方鄭氏所挾持的後黎朝傀儡皇帝昭統帝,自己率兵回到南方,號中央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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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萬萬沒想到,自己前腳剛走,後黎昭統皇帝又被一個叫做阮又整的權臣掌握了大權,再次成為傀儡(看過我前幾篇越南史文章的讀者是一定會知道這個皇帝真的非常窩囊)。不得已之下,阮嶽又叫阮惠二次北伐,最終不僅消滅了阮有整,還把後黎王朝完全給滅了。也正是因此,昭統帝逃到廣西向乾隆哭訴,這才有了後來的"清越戰爭","安南之役",既我們開頭看到的那一幕。

那這裡又有疑問了,此時越南的皇帝,也就是安南國王不是大哥阮嶽麼?怎麼乾隆封的是二哥阮惠呢?

原來1786年兄弟三人一統越南之後,阮嶽坐鎮歸仁(越南中部,所以號中央皇帝);封三弟阮侶為東定王,管轄嘉定(既現在胡志明市),管轄越南南部;二哥阮惠一直是三兄弟中最有雄心,最會打仗的,不管是南征還是北伐皆為主力,故而被封為北平王,坐鎮富春(進順化),並於公元1788年稱皇帝,改元光中。這個時候的西山朝,是同時存在兩位皇帝,一位藩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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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越南地圖上我們看到,阮嶽和阮侶兩個人加起來的領土才和阮惠一樣大,阮惠才是西山朝三兄弟中實力最為強大的。打的清軍損兵折將,大敗而歸,逼的福康安想出欺騙乾隆來平息戰亂的對手,自然也是阮惠。

然而當一切都穩定之後,兄弟三人卻各生間隙。首先坐視阮惠實力與日俱增的大哥阮嶽不得不暗中提防著這位親弟弟,兩兄弟不僅在瓜分地盤的時候產生了巨大的間隙,據說阮嶽還曾姦淫了阮惠的妻子。即:

嶽既得志,日肆淫暴,殺阮椿,又淫惠妻,人皆醜之。北侵之役,鄭府貨寶,一歸於惠,嶽索之不與。惠欲並廣南之地,嶽亦不與,遂成仇隙。—《大南實錄 大南正編列傳初集》卷三十《偽西列傳 阮文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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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阮惠大軍壓境,將阮嶽的歸仁城圍個水洩不通。這個時候,曾在三國時期魏國上演過的一幕,千年後在這遙遠的南方又重演了一遍。阮嶽見大難臨頭,不得不親自登上城樓,對城門口的親弟弟喊道:

皮鍋煮肉,弟心何忍?

不得不感嘆阮嶽雖然打仗不行,歷史書還是學得不錯的,也知道曹植曾用一首 "煮豆燃豆萁"的《七步詩》來求親兄弟曹丕保全性命。那人家哥哥都登城樓喊了,阮惠自然也不能假裝沒聽到,只得率兵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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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兄弟閻牆的故事沒有最終演變成互相殘殺的悲劇,但是三兄弟已再無情分,實際上這個時候的越南已經跟我國三國時期這樣三個完全不相干,切互相防備的國家已經沒有任何區別了。 而這,也註定了西山朝短暫的命運。

首先是佔據最南方的三地阮侶,之前被西山阮氏三兄弟趕到暹羅的阮福映在許諾割讓兩島給法國人的情況下,終得法國軍事援助(這段歷史在上一篇越南為何會完全淪為法國殖民地中有描述),僅僅一年之後便被阮福映打敗,並於公元1787年逃往歸仁後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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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實力最為強大的阮惠並沒有幫助弟弟,而是謀劃如何進攻清朝。公元1792年阮惠一面用和親為藉口叫乾隆割讓廣西、廣東兩地給他,另一面糾集大象騎兵壓境兩廣。想來是"清越戰爭"徹底讓阮惠給打膨脹了,特不知當年福康安是不想打了才設了一個局以求兩全其美,但絕對不是說怕了阮惠。

不過在這一年,阮福映以嘉定為大本營,已經勢力極大,阮惠和阮嶽才不得不準備發檄文討伐阮福映。可惜的是檄文發出還沒一個月,阮惠就病逝了,年方10歲的兒子阮光纘繼位。不僅取消了出兵南方,侵略兩廣的軍事行動也叫停了。更為奇葩的是,由於阮惠的軍事行動被兩廣官員隱瞞,乾隆甚至還親自寫墓誌銘和祭文送給阮惠,也真是第一冤大頭了。此後不僅,大哥阮嶽也隨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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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西山朝全部落入新帝的時候,阮福映在法國艦隊的幫忙下,不費吹灰之力打敗了西山朝,一統分裂兩百年的越南,建立阮朝,史稱嘉隆帝。

是的,當年的鄭主應該到死都沒有想到,啟用西山三兄弟,最後卻是給自己的死對頭阮主做了嫁衣裳。就是不知道鄭氏祖先會不會從棺材蓋裡跳出來暴打鄭森一頓,歷史真的太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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