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這個節日我沒結婚的時候，還煞有其事的給媽媽打過幾次電話，說過幾回暖心的話，後來，慢慢就忘了，大概我不是那種愛搞形式的人，母親也是，每次給她打都是哈哈一笑：臭事不少！
如今我的女兒都已經10多歲了，老媽也是70多歲的老太太了，看著她硬朗的身體，洪亮的大嗓門不減當年的底氣，從沒意識到我的媽媽也已經老了。
我們娘倆經常吵架，大概性格不合，她比較粗枝大葉，什麼都不計較，可是又比較執拗，很好強，我呢，比較細膩講究，想的多一些，無論哪方面我們娘倆都融不到一塊兒。
以前都是因為什麼吵，我也記不清了，反正不見面還好，彼此掛念，電話裡還能互相囑咐，見了面我就開始挑她毛病：說話能不能小點聲啊！
“能不能別管那麼多閒事啊”
“說話這麼衝，你就不能想好了再說？！”
等等等等，反正老媽幹什麼我都看著不順眼，常常想：小時候也不知道咋在我媽手底下混過來的。
我媽跟我也是寸步不讓，我說她她就跟我嚷嚷，但是，娘倆傷皮不傷心，一會兒又跟沒事人似的。
晃晃悠悠不知不覺，時光荏苒轉眼我已經到了不惑之年，有一天，老媽在陽臺上站著光張嘴不說話，胳膊直晃悠，還一個勁的跺腳，一看就是特別著急的樣子，我跑過一看，她不知道被什麼噎著了，那時候也不懂什麼海姆立克急救法，情急之下只是拍她的後背，記不得過了多長時間，記憶裡那次時間太久了，可能是太害怕了，總覺得怎麼這麼長時間媽媽還沒好啊，後來她緩過來之後，才知道媽媽是吃了幾顆膠囊，被噎著的。
那一次之後，我想了很多，晚上一夜失眠，腦海裡一直都是媽媽沒了我該怎麼辦？一想到這個馬上又“呸呸呸”，可是，理性的下來之後，不得不重新面對這個問題：我和媽媽吵了半輩子了，如今，她已經老了，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愛她，順著她，讓她過一個快樂的幸福的晚年。
《一》
那天晚上我把媽媽的從前到現在都濾了一遍，回憶起第一次因為跟老師較勁，我偏要輟學的那件事，我媽跟我吵了三天，她的聲音像喇叭一樣不停的播放了三天，我終於受不了又回到了學校。
想起教了八年學之後，我突然要辭職去北京打工的時候，媽媽又讓她的喇叭播放了幾天，可是那次，她沒堅持過我，最終我還是辭職北上，去了首都。
走的時候，又吵了一架：你別後悔，後悔也別很任何人哭。
我：你放心吧！就沒有後悔的那一天！
媽媽：走了用不著給家裡打電話，就你這本事，我們也不用惦記你！
我：媽，你想多了，我還得把電話費省下來買點好吃的呢。
……
快一年，我在北京真的一個電話沒給家裡打，可是我哥的信卻一個禮拜一封的來，每次都勸我給家打個電話，他那時候在廈門當兵，也不在家，後來我才知道每次我給他的信他都轉寄給了家裡，我的動向我媽知道的一清二楚。
春節放假，我提前買好了票，媽媽知道我要回去了，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曬被子，買好雞魚肉備著，那天爸爸去車站接的我，他騎著那輛買了好幾年的嘉陵摩托車，一下車，老爸就把包給我接過去說：你媽在家裡包餃子燉雞呢。
我說：她怎麼沒來接我？
爸爸說，你不是生你媽的氣嗎，她怕你不高興，其實那會兒我心裡可難受了，心想，還生什麼氣啊，早忘了吵架的事了。
摩托車騎到離村子大概還有一里地的時候，我老遠就看見媽媽站在村口等我們呢，她也看見我們爺倆了，就開始往這邊跑，一邊跑一邊喊我名字，我嫌爸爸騎得慢，一下子從摩托車上跳下來，衝著媽媽也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喊：媽，你別跑，別跑，我這不是來了嗎……。
那一刻，淚流滿面。
《二》
我剛結婚的頭幾年裡，夫妻倆總是吵架，因此，對媽媽我是怨聲載道，提起來就埋怨她不為我考慮周全，埋怨她不攔著我嫁給他（其實心裡並不是真的怨她，一吵架就拿這個說事，只是想借此打壓我老媽），只有在這件事情上，媽媽表現出少有的安靜，任憑我一個人叨叨，但是她一旦不說話了吧，我自己還進行不下去了，往往給她一兩句就不了了之了。
後來等我有了女兒時，媽媽過來幫我帶孩子，等女兒漸漸大了的時候，看著她把當年對我的那一套又重新拿出來對我女兒，這個氣啊，一天到晚沒好氣的囑咐她：你別這樣教育孩子！
女兒的事她事無鉅細的摻和，而且還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孩子，只要聽孩子說在學校受氣了，那準是別人的錯，肯定會義憤填膺的跟孩子說什麼“打回去”“堅決不能受氣”之類的話。
因為這個我們娘倆天天吵架，平時對孩子疼起來也沒個原則，氣起來又往死裡訓，搞得女兒實在忍受不了了，面對面給我發微信投訴姥姥，我們娘倆一個臥室，一個客廳互相微信安慰，等女兒上了學，我跟老媽就又開始了。
“您還是人民老教師，有你這樣教育孩子的嗎”（我媽是退休教師）
“我這麼教育咋了，你和你哥不都是我教育的嗎，哪裡差了”
“那是後天我們自己改造的好，您以為您那時候那樣對我們，我們真的滿意啊”
“愛滿意不滿意，我就這樣了”
“咱講點理行不行”
……
日子一天天就這樣在一家幾口吵吵鬧鬧當中過來了，有一次女兒感冒發燒了，夜裡吃完藥我就回自己臥室了，第二天早上醒來跑過去一看：老媽搬個凳子在女兒床邊坐著呢，身上還披個毛毯。我問她幹嘛呢，她老人家說想起女兒小時候發熱驚厥抽了的那次，害怕半夜孩子又高燒，就守在床邊看了一晚上……。
看著這個滿臉憔悴，睏倦不堪的老太太，我心裡想：這就是媽啊！疼完自己的孩子疼孩子的孩子……。
儘管她的方式方法確實有點老套，可是她的愛真的是不遺餘力。
《三》
今年第二套房子裝修完以後，想搬過去住，那幾天我們一直說這事，發現老媽也不怎麼搭茬，這不符合她平時的作風，感覺她心裡有事，就問她咋了，怎麼不發表意見呢。
老媽說，她要自己清淨清淨，不想跟著我們搬過去，自己還住老房子。
我用質疑的眼神看著老媽，問她：您習慣一個人？
“咋不習慣，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們在一塊呢！”
“艾瑪，那您咋不早說呢，早說我們早搬走了”
“走吧，走吧，趕緊走，我可自己肅靜肅靜了”
……結果，又是一頓拌嘴。
隨後沒幾天，我們幾口真的搬走了，老媽一個人留在了老房子裡。
過了幾天，我回去看她，打開門一看：整個客廳裡地上鋪著一層塑料，上面有一床剛鋪好棉花的被子，還沒縫好。
我問老媽這是幹嘛呢，她說：你們現在買的那種被子，哪有棉花的好，我把老家的棉花帶過來了，給你們每人做一床薄被，這個多養人啊。
“費這勁幹嘛啊，又不缺被子”
“這費什麼勁，你不蓋給孩子！”
“我又沒說不蓋，你看你，真是的！”
……
原來怕我不讓她折騰，才說不願意搬過去，這是躲在這裡自己套被子呢。
後來我跟老媽說，過幾天就要到母親節了，過去那邊吧，一起慶祝一下。
她抬頭看看我：啥節啊，啥節都不過，別耽誤我套被子，你們願意慶祝你們慶祝！
“你不去，我們給誰慶祝啊”
“心裡有我比啥都強，不過！”
看著這個70多歲的老太太，線都穿不進針孔裡去，挑的老高半天才能把線認上，嘴還叭叭的，心裡突然泛起一股酸，那一刻我換了個口氣：媽，咱娘倆往後能好好說句話不？
“哪一句沒好好說了，天天不都這樣嗎”
“母親節了，今年你都75了，咱全家好好給您過個節唄”
“你這是幹啥啊，75咋了？我都沒覺得自己老”
“行行行，隨您，願意去就去，不願意去接著套被子”
我走出小區的時候，腦子裡依然還是老媽往針眼裡穿線的樣子，耳朵裡還是她鏗鏘有力的吵吵聲兒：75咋了？我都沒覺得自己老！
母親節那天，老媽！您不過來，咱們娘倆就繼續吵吵，有心氣兒跟我嚷嚷，才是您最健康的表達方式。
下一個母親節，還有下下一個，讓女兒拍一張我們娘倆相愛相殺的鏡頭！
愛，沒有樣板，有時候不一定都是和風細雨，像我們娘倆，母親節照樣以吵架的模式度過，不說感謝，不言感恩，就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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