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望(小小說) 文

渴 望(小說)

本該是秋高氣爽的天氣,偏偏悶熱得要命,一絲風也沒有,彷彿空氣都在冒煙,整個天地間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熱氣騰騰的蒸籠。

花兒氣喘吁吁地坐在一大堆包穀棒子上,好看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發愁地望著面前的一大片包穀地,旁邊不遠處三歲多的兒子小寶躲在一棵樹下正用草根逗螞蟻玩。地裡的包穀棒子又粗又長,看著都是沉甸甸的,可是花兒一點豐收的喜悅都沒有。

手機上的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風雨。如果到了晚上,這一地的包穀棒子收不回家裡去,大雨一澆,狂風一吹,泥濘的地裡幾天不能下腳,到時候這滿地的包穀稈就會伏在地上,上面的棒子浸在泥水裡。氣溫一高,要不了幾天就能長出嫩芽來,這可就完蛋了。

唉,這莊稼活離開了男人真犯愁呀。能搶收點就收點吧,總比爛在地裡強呀,花兒暗暗地嘆口氣,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罐了兩口,抹了把臉上的汗珠,扯扯被汗水浸溼了貼在身上的長袖襯衣,對兒子招呼了一聲別亂跑,邁開沉重的雙腿又往地裡走去……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轟轟,一陣塵土飛揚,地旁的土公路上一輛摩托車快速駛來。嘎吱一聲,摩托車一個急剎停了下來。“嫂子,咋一個人呢,咱包哥農忙都不回來?”車上的人迅速地跳下來。花兒抬眼望去,喲,原來是村口開小賣部的俊波。

“小波又進貨回來啦?上次你包哥打電話說,工地上趕工期,暫時不回來了。”在花兒眼裡,今年二十歲的俊波是高中畢業生,有文化有能耐,會掙錢。他父母在不遠的鎮上做水食生意,家底豐厚,而他自己在村口蓋了幢兩層的小洋樓,莊稼不種了,開起了小賣部。聽說還交了個鎮上的漂亮女友。

而在俊波看來,這位花兒嫂子二十六七歲左右,身材豐腴,長期的日曬風吹也掩飾不住原本的眉清目秀,文文靜靜的,雖然比不上城裡姑娘的膚白貌美,但卻別有一番健美的熟婦風韻。她的男人包壯為了掙大錢,年前隨著同村的二麻子到城裡建築工地上做工去了。包壯的父母去世得早,家裡三口人的莊稼就全靠花兒一個人料理,另外還得拉扯三歲多的小寶。

這女人真不容易呀,俊波心裡感慨著。

“媽媽,熱,熱,要喝水!”這時小寶小臉紅通通地跑過來。

“瞧,小寶給熱得。來,么爸給你喝奶奶。”俊波隨手從摩托車後座的紙箱裡拿出一瓶AD鈣奶遞給小寶。小傢伙喜笑顏開地拿著鈣奶跑到樹下美滋滋地喝起來。

“小波,謝謝了。”花兒感激地說。孩子跟她到包穀地差不多有兩個多小時了,那麼熱的天,那麼小的人兒估計又熱又餓了。

“不值謝,不值謝!”俊波擺擺手,看看眼前這一大片還沒掰完包穀地,不由眉頭一皺。農忙季節,尤其是掰包穀棒子這活最是累人,就算那些精壯的男人,忙下來也得累脫一層皮。花兒一個文靜的女人家,一邊是幼小的孩子,一邊是地裡“汗滴禾下土“的收成,兩者都要兼顧,真夠嗆。包哥人不錯,幫他女人一把吧。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嫂子,我幫幫你吧。”話音未落,俊波把摩托車熄了火,不容花兒拒絕,挽起袖子下了地,掰起了包穀棒子。雖然他好久沒種莊稼了,但畢竟從小在鄉下長大,幹起活來倒也有模有樣,一點不含糊,利落極了。

只一會兒,俊波白淨的額頭上、臉上汗水就不停地往下淌,鋒利的包穀葉子把胳膊上割出一道道細小的口子,汗漬一浸,火辣辣地生疼,但是忙著幹活的他也顧不上了。

突如其來的好幫手,讓花兒異常地激動。她有點語無倫次地說:“小波,這多不好意思啊,瞧你自己都沒種莊稼,現在還來勞累你,讓我怎麼感謝你呢?”

花兒說著說著,鼻子一酸,眼圈都紅了。

俊波頭不抬,手不停。“嫂子不要這樣說,鄉里鄉親的,幫點小忙,別見外哈。其實能有機會給你這麼好看的嫂子乾點活兒,我求之不得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花兒聽這話,沒由來臉一紅,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雖說大家住在同一個村子裡,平時除了去小賣部買東西時,彼此笑著打個招呼,並沒有過多的接觸和交往。但是現在人家卻跑來幫幹忙了,多好的小夥子啊。

不一會兒,掰滿了一大背兜包穀棒子,足足有一百來斤。俊波好人做到底,把摩托車上裝貨物的紙箱子放下來,把裝滿包穀棒子的背篼綁上去,轟地一踩油門,給花兒送到家。一趟又一趟,忙得汗如雨下,不亦樂乎。

眼瞅著天邊飄來一片烏雲,突然起風了。“嫂子,快下雨了,得加把勁。”俊波抬頭望了望天空,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他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打溼了,褲腳都在往下淌水,身上臉上也沾滿了泥土。最後,俊波乾脆把衣服一脫,裸著上身甩開膀子一路向前,只聽得包穀葉子刷刷作響,不一會兒就把花兒甩在身後。

後面的花兒累得腰痠背痛、筋疲力盡,直起身來喘口氣,不經意一抬頭,猛然望見俊波那白淨的滴著汗珠的後背,心尖一顫,不禁怔怔出神。恍惚中俊波那忙碌的身影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她好似看到自己的男人老包回來了,又一次用他那有力的雙手,為她們母子而辛勤勞作,撐起了這個家。

呵,一種眩暈的奇妙的感覺迅速地瀰漫到全身,花兒瞬間身子一軟,差點一趔趄摔倒在地上。

回過神來,花兒又羞又惱,只覺臉上火辣辣的,趕忙打起精神繼續幹活。

一邊幹活兒,花兒一邊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剛才僅僅是看著俊波裸著的背影,自己竟然想入非非了。她心裡暗罵自己太放蕩了,幸虧人家只顧著幹活,沒有發現她的窘態,不然丟人丟到家了。

花兒心裡一陣感傷,雖說自己是個要強的女人,也是一個傳統的女人,但她同時也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寂寞的女人。包壯平時除了打幾個電話,和兒子視頻聊聊天,按時把票子打回來,已經有大半年沒回家了。白天忙著農活和照顧小寶還好,夜晚一閒下來,花兒多想和自己男人說說體己的話,又擔心打擾他休息只好作罷。多少個孤獨寂寞的夜晚裡,她越來越煩躁,身體的渴望變得越來越強烈……

當最後一背兜包穀棒子拉到了家,傾盆大雨也下來了,花兒長吁一口氣……

天已經黑下來,外面雨還下個不停,胡豆般大小的雨點砸在屋頂上、院壩裡,噼啪作響,間忽電閃雷鳴,嚇得小寶丟下手裡的玩具,撲到花兒溼漉漉的懷裡哭個不停。

花兒一邊拍著小寶的背安撫著,一邊感激地對光著上身推摩托車的俊波說:“今天真是謝謝你了,反正這陣兒雨下得正大,你先別走了。一會兒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吃了再走。你幫我這麼大的忙,再不留你吃頓飯,讓鄉親們知道了,還不得笑話我這個做嫂子的小氣啊!別再推了,再推就瞧不起嫂子了。”

俊波嘴巴張了張,到底拗不過花兒,索性不再扭捏,把摩托車停在屋簷下,咧咧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好好,那我就嚐嚐漂亮嫂子的好手藝,但千萬別吃餃子啊。”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花兒聽著這話先是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臉蛋兒上驀地升起兩朵紅雲,嗔怪地說:“小波,別跟嫂子開玩笑哈,你先陪小寶玩著,我做飯去了。”

花兒回裡屋換了身衣服,又遞了件自家男人的衣服給俊波,這才繫上圍裙來到後面的灶房好一陣忙活。她手腳麻利地折騰了約莫一個小時,什麼香腸、臘肉、鹹鴨蛋、炒苕尖、煮包穀、花生、南瓜子就擺上了小桌。

坐定後,花兒拿出一瓶金鳳白酒:“小波,今天辛苦了,要不要喝點酒?”

“不會吧,嫂子,看不出來喲,你還能喝兩杯?”俊波很是意外。要知道在他們這傳統的山村,女人是很少當眾喝白酒的,何況像花兒這樣文靜溫婉的女人。

“唉,偶爾喝一點,這瓶酒是你包哥平日留下來的。你要是能喝,就陪我少喝一點,不能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花兒神情有點落寞,其實她撒了謊。不是偶爾喝一點,而是每天晚上她都要喝了酒才能睡著。自從包壯進城打工以後,她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免得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得多了心裡苦。

“嘿嘿,本來我酒精過敏,不喝酒。今天難得嫂子高興,那我就捨命陪君子,和你喝一點!來,嫂子,給你滿上。”俊波彷彿看出點什麼,心裡輕輕地一嘆,擰開了瓶蓋。

“小波,今天多虧了你,要不然我今年的包穀肯定倒在地裡發芽了。來,敬你一杯。”

這當兒,小寶吃了點東西,估計今天小傢伙累得夠嗆,趴在屋裡的涼椅上居然睡著了。桌上的兩人邊吃邊喝邊聊,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臉上紅霞飛。說是偶爾喝一點,少喝一點,卻是一個借酒澆愁愁更愁,一個不勝酒力暈乎乎。不知不覺,你來我往,不一會兒,一整瓶酒就見了底。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花兒的眼睛裡漸漸地有了一層水霧,看到的事物也變得模糊起來,眼裡俊波的模樣慢慢變了。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自家的男人包壯,他回家來了!他滿臉風塵,伸出長滿老繭的大手,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身體,嬉皮笑臉地望著自己。那種久違的甜蜜感覺讓花兒的靈魂差點飄上天。

“討厭,包子,你看哪兒呢。再看,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餵狗!”花兒臉蛋上掛著紅暈,眼裡含情脈脈,笑吟吟地對俊波說。

當地名酒金鳳白酒可不是蓋的,52度純糧酒,出了名的後勁大。喝得頭昏眼花,口乾舌燥的俊波像個二傻子,根本沒注意花兒對他的稱呼。

“我暈,她居然知道我在偷看她?這下丟人丟大發了,嫂子要發火了!”

剛才俊波確實是在偷偷地瞄著花兒。喝得二麻二麻的,倆人相對而坐,離得很近。大熱天的,花兒換了件寬鬆的低領衫,俊波的眼睛總是控制不住地向她胸口那抹雪白掃兩眼。

“嫂子,不好意思,我喝高了,真的酒精過敏。”

俊波一陣慚愧,使勁甩甩頭,搖搖晃晃站起來,紅著一張臉就想往門外溜。卻沒想被花兒一把拽住了手臂。

“你這狠心的男人,不要這個家了啊!剛回來就要走,是哪個狐狸精把魂給你勾走了呀,虧得我們倆娘母巴心巴肝地天天想你啊!你走了就不要回來了!你滾,滾啊!”花兒眼淚奪眶而出,一改平日的文靜,變得歇斯底里起來。

喝醉的憤怒的女人力氣真大,俊波用力掙了掙,竟然沒掙脫,嚇得他的酒醒了一大半。這下他總算看出來了,花兒喝麻了,把自己當成她男人包壯了。

看到花兒那眼淚汪汪、梨花帶雨的模樣,俊波波心裡不禁糾結起來:是不走了配合一下她呢?還狠狠心一走了之呢?說實話,像花兒這種身材豐滿而不粗壯、容貌清秀、溫柔賢惠的女人,在農村還是少見的,作為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要說俊波沒點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努力說服自己,就當演演戲,安慰一下那顆受傷的心嘛。權當是應該是做好事吧!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俊波一咬牙說:“花兒,你別哭,我不走啦!咱們繼續吃飯,吃飯哈!”

花兒馬上轉怒為喜,一臉嬌羞:“好不容易回來,你就知道吃!就知道吃!你是豬啊?”

“啊?那就不吃了,今天你說了算,讓我幹啥就幹啥。”

花兒眉開眼笑,嘟起嘴巴柔柔地說:“說話算數,我要你抱我上床!”

啊,俊波瞬間石化!這是要假戲真做,來真的啊?他的酒完全嚇醒了。

“嗯……你還傻站著幹啥,往天不是猴急嗎,來嘛!”

花兒一陣哼哼,俊波只覺五雷轟頂,外酥裡嫩,受不了了!逃!

俊波還沒跨出一步,花兒的身子猛地撲了過來,像蛇一樣緊緊地纏住他,軟軟的,香香的。

花兒媚眼如絲,從鼻子裡哼出來一句:“討厭的包子,今晚上你可得好好陪陪人家……”

她臉蛋上、脖頸上的皮膚都紅透了,眼神中滿是撩人的春意。俊波呼吸急促,心呯呯亂跳,根本掙不脫那誘人的懷抱,意志逐漸沉淪、沉淪,他的手開始不規矩起來……

轟轟,一陣雷聲猛地傳來,嚇醒了睡得正香的小寶。他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媽媽,我怕!”說完,小臉帶著淚痕,翻身又睡了過去。

一聲“媽媽……”堪比醍醐灌頂,嚇得意亂情迷中的兩人全身一顫,霍然分開。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男人老包也變成了俊波,花兒也變成了嫂子。

花兒臉色蒼白,腦子混亂極了,天啊,好羞人啦,差點釀成大錯了,這樣怎麼對得起在外為這個家拼死拼活的男人呀。

“今天這事都是嫂子的錯,你,你別介意。謝謝,你,你回去吧。”她侷促地對傻傻站著的俊波說,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渴 望(小小說)  文/李紅軍(四川)


俊波此時也完全醒過神來,這都哪跟哪呀,媽喲,差點做了對不住包哥的事了。他尷尬萬分,一巴掌拍在臉上,低頭用像蚊子的聲音說:“嫂子,不好意思,明天我再來推車,再見!”然後迅速地脫下包壯的衣服,抓上自己的髒上衣,逃命似地向雨中奔去……

望著那雨中快速離去的隱隱約約的背影,花兒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失神了好久,才拿起手機拔打了那一個最熟悉的號碼。

好半天,手機裡才傳來那日思夜想的聲音:“花兒,包穀掰完了?兒子睡了哇,想我不?”“嗯,想,真的,好想好想……”

掛掉電話,花兒無力地坐在涼椅上,輕撫著小寶熟睡的臉,不禁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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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紅軍,筆名:風月郎。70後,南充職校老師,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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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 編:胡大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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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委:張小明 李紅軍 姚 佳 梁有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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