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佛口蛇心

小說:佛口蛇心

頭頂伸下木梯,兩個和尚陸續將張寶悅6人背了上去,小尼姑在殿中接應,將六人並排放在側殿一間唸經堂的草蓆上。

張寶悅仍是不敢睜開眼,怕被人識破,但一觸到草蓆,睏意襲來,只等和尚、小尼姑退了,關上門,她才鬆口氣,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初現晨光,傳來佛鐘“鐺鐺”的聲音,久久在廟殿迴盪。

老肖第一個醒過來,腦袋暈暈沉沉,身上又似壓有重物,他睜大眼睛,天花板是雕花木樑,耳邊傳來喃喃的唸經聲。他右邊躺著如木頭一般的文彬,左邊張寶悅半個身子都搭在他身上,怪不得這麼沉重。

張寶悅抱著他,猶如抱一個大型抱枕,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他靜靜聽了聽,還能聽見她微微的鼻鼾聲。

她真的睡得很香,他已經感覺到她的口水滴溼了他的衣服,他心中苦笑,不知該不該把她推開。

這時,豆姐醒過來,迷濛著眼睛,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在哪?昨晚發生什麼了?”豆姐推了推身旁的文彬,文彬也隨即醒來,搖搖頭:‘’我們這是在哪?我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但是具體夢見啥不記得了。”

文彬爬起來,推開一條門縫,看了看,回頭說:“我們在觀音廟。”這時才注意到張寶悅如四腳章魚般粘在老肖身上,立刻上前將張寶悅搬開。

“什麼時候都能和豬一樣睡得這麼沉,快醒醒。”文彬說著又去捏張寶悅的臉。

張寶悅嘟囔著睜開眼睛,看見生龍活虎的文彬,激動得抱了上去。

“你醒了,醒了真好。”又上下不住地大量文彬,“你沒事吧?沒缺胳膊少腿吧?”

文彬一臉不悅推開張寶悅:“你幹嘛一大早咒我?”

“我……”張寶悅一時情急,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豆姐撲過來問:“你想說什麼?你昨晚看見什麼了嗎?”

張寶悅楞了楞,心思轉了轉,搖搖頭說:“沒有,我也不記得怎麼就睡在這,可能昨晚太累了。”

這時,餘杉、田甜也醒過來,一頭霧水,都忘了昨晚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睡在廟裡的唸經房,記憶都停在在山腳招待所決議要上山的那一刻。

“我們昨晚說要上山,是上山來睡覺的嘛?”文彬摸摸頭,甚是不解。

豆姐望著張寶悅,一臉懷疑,張寶悅眼神飄忽,只得轉頭去推老肖。

“老肖你快醒醒,快醒醒,太陽都照屁股了,就你還在睡。”

文彬鄙視的眼神射過來:“女孩子能不能不要這麼粗俗,什麼屁股、屁股的掛在嘴邊。”

老肖這才爬起來,裝作無事,走到經房窗前,推開了窗。

這時只聽門外腳步聲細碎,昨晚的小尼姑推門進來。

此時見她一身素衣,面容清秀,低聲細語:“你們醒了?”

除了張寶悅,其他五人對小尼姑全然沒有印象,都張大著嘴,不知如何答話。張寶悅也裝作不知,見豆姐眼神一直向她瞟來,也趕緊露出茫然狀。

“我們怎麼會睡在這裡?”文彬問。

“你們昨晚到觀音寺來,說是要尋一條遺失項鍊,結果沒有尋著。我見當時已經是夜半三更,你們下山也不安全,便讓你們在寺裡暫住一晚。”

大家齊齊“哦”了一聲,總覺得有些不對,但是腦中空空,不知如何問起。

“你們現在可以下山了。如果還要再找找項鍊,現在香客不多,也可以再四處尋一尋。”說完,便退了出去。

六人關上房門,討論了一番,最終由豆姐拍板決定:下山。

下山路上,張寶悅一改常態,一路沉默無語。

文彬笑著說:“在寺裡住了一晚,開始修心養性了,是好事。”他這話說著,手仍習慣性舉過頭,做了個抵擋的動作。但是張寶悅並未嚮往常那樣,跳起來給他“毛栗子”,低著頭在他前面默默地走著,竟似未聽見他的話。

老肖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見張寶悅臉色陰沉,面露倦意。

“寶悅你不舒服嘛?”老肖問。

張寶悅搖搖頭,仍沒有回話。

老肖越過餘杉,伸手摸了摸張寶悅額頭。

豆姐關切地問:“發燒了嗎?”

老肖點點頭。

文彬這才緊張起來,忙問:“你還走得動嗎,要不要我揹你?”

張寶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答:“不用了,這點路我還是能堅持走回去。”

餘杉連忙過來扶著她,“我們加快吧,早點回到招待所,休息一下更好。”

張寶悅躺在房裡,旁邊是睡得沉沉的餘杉,她翻來覆去卻睡不著。昨晚在觀音廟發生的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就算她說了,其他五人如同洗過腦一般,腦袋一片空白,她即便說出來,也不能保證他們能全然相信她。何況,她也不知道為何小尼姑要讓他們跌入密室,他們一早起來,除了有些失憶,身體好好的,沒有被殘害。

她想不通,便不說也罷。即便是觀音寺裡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也不能和這幾個人說,他們只能壞事,應該對誰說呢?

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侯隊,想到這,她心中便安樂許多。

張寶悅的頭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她走下了樓。山裡升起濃密的黑霧,整個前嶺被濃霧所籠罩,天色陰暗。她抬眼望去,在斷橋巖上似乎有一個人影在朝她招手,是“鬼婆婆”?她雙腿沉甸甸,費力地向前挪步,猛然回頭一看背後的小樓,黑霧掩蓋。黑霧中傳來一陣淒厲的笑聲,寺廟裡的小尼姑伸長雙手向她撲來。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拔腿狂奔,一口氣跑到了斷橋巖邊。原本站在斷橋巖上的“鬼婆婆”突然變成一條巨蟒,張著猙獰的大嘴,朝她襲來。”她前後沒有退路,只有往旁邊躲去,腳下踩空,身體墜入懸崖。

啊!!!!她尖聲叫喊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雙眼緊閉,等著粉身碎骨。但是身體一直墜,一直墜,久久沒有落水。為什麼還沒有落水?這時候聽見老肖的聲音:“寶悅,寶悅你醒醒。”

 張寶悅睜開眼,老肖關切的臉在她面前出現。原來還是一個夢,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著老肖,哭得稀里嘩啦:“我快嚇死了,快嚇死了,嗚嗚。。。。。。”

老肖拍著她的肩膀,不住地安慰:“沒事,沒事,我們收拾收拾,今天就回市裡了。”

“今天回去?”張寶悅推開老肖,擦了擦眼淚,爬起穿上鞋。

“你去哪?”

“我去找侯隊。”

她才跑到走廊上,便遇見愁眉苦臉的田甜。

“怎麼啦?”

田甜苦著臉說:“我的項鍊不見了,下山回房洗澡才發現,不知丟在哪裡了。”

豆姐也拖著行李箱過來:“倒黴到一塊去了,我的金手鍊也掉了。”

張寶悅頓時想到什麼,確又不敢確認,又急忙忙下樓去找侯隊。

招待所前停著幾輛警車和一輛大巴,幾個同事冒著雨,正在安排遊客陸續出山。

侯隊單薄的衣服溼透了,頭髮淋溼也緊緊貼在頭皮上,他並未覺察,仍在指揮遊客排好隊上車。

張寶悅走入雨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山中下雨,頓時涼起來。侯隊望見她,朝她猛揮著手:“張寶悅,下雨,你別過來。你回房去,回房休息。”

張寶悅仍未停住腳步,在雨中大聲喊:“我找你有事,重要的事,緊急的事。”

侯隊皺了皺眉,迎面向她跑過來,跑近她時,未停下,伸手帶著她的肩,一起跑進招待所一樓的餐廳裡。

侯隊未來得及整理自己身上的雨水,伸手拂了拂張寶悅頭髮上的雨水,有些氣急地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讓你別淋雨,別淋雨,你不是還發著高燒嘛?什麼天大的事,非要現在說?”

不知為什麼,聽了這話,張寶悅鼻子一酸,忍不住紅了眼圈。準備了很久,已經湧到嘴邊的話,又突然嚥了回去,開始胡言亂語,說些不著調的事。

餐廳里人很多,十分嘈雜,張寶悅喃喃不停,侯隊壓根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又將她帶到外面,此時雨也停了。

張寶悅開始說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現在實習的這個工作崗位,很羨慕侯隊帶領下一隊工作效率高,隊員個個那麼出色,她真的很希望將來畢業能留下來,在侯隊帶領的一隊工作。

侯隊耐心地聽她滔滔不絕傾訴著對一隊的羨慕之意,眼中還泛著淚珠,心中自是很受用,笑著安撫她。

張寶悅說著說著,感覺有雨滴在她的頭上,心想不是停雨了嗎?抬頭一望,一件黑乎乎的物體正朝他們砸下來。她還未來得及叫侯隊小心,腳下一滑,中心不穩,一頭朝侯隊撞去,兩人摔倒在地,緊接著小腿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慘叫起來。

 侯隊不知發生何事,只聽張寶悅“啊”了一聲,朝自己撞過來,便跌倒在地。定神一看,張寶悅摔倒在地,空中掉下一件物品,正砸在她的腿上,此刻褲管已經殷紅一片。他明白過來,張寶悅捨身救了他。

侯隊抱起張寶悅跑進餐廳,放在長凳上,捲起張寶悅的褲腿。張寶悅吸著氣直喊疼。同事們也紛紛圍了上來。

“怎麼回事?”文彬驚慌地圍過來,一眼望見張寶悅血流如注的小腿。

六叔帶著醫藥箱擠進來:“小紅剛在四樓收拾房間,把熱水瓶放欄杆上,不知怎麼著,就掉了下來。”

“不知怎麼著就掉了下來?你告訴她,這是謀殺,是謀殺,熱水瓶放陽臺上,腦子是有病嗎?放地下不行嗎?非放陽臺上?你讓她滾,讓她趕緊收拾東西走。。。。。”文彬一直在咆哮。張寶悅擺擺手:“行了,行了,小紅還是孩子呢,讓她反省反省就好,你吵得我更頭疼了。”

豆姐正小心翼翼用鑷子鉗著一個浸透碘酒的棉球。

“大家都散了吧,就是意外,沒什麼好看的,該幹啥幹啥去。別圍在這,盡添堵。”

大家紛紛散去,一隊的小金走出餐廳,見老肖和文彬兩人面對抽菸,便走過去討了一根菸。

小金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淡淡的菸圈:“哎,還真別提,張寶悅這孩子自打一進我們局,我便看出來她與眾不同,將來必大有作為。”

老肖憋著笑不搭話,文彬追問著:“你倒是說說,她哪點表露出來,讓你看在眼裡,覺得與眾不同,大有作為?”

“她今天捨身救了侯隊,那還不算嘛?”

“還捨身救侯隊,我看就是偶然。”文彬回答:“你別把她說得這麼高尚。據我對她的瞭解,她絕不是那種捨己救人的人。”

“這你就不懂了。我原來見她嘻嘻哈哈,也不是這種人,但是據我觀察,她是看上侯隊了。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她啥事做不出來?”

老肖聽了這話,驚得差點被煙給噎死。

“你別胡說,侯隊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我可沒胡說,我是說真的。我就瞧她看侯隊的眼神不對,直勾勾的,崇拜中夾雜著愛慕。侯隊有老婆孩子那又怎樣?像侯隊這樣英明神武的隊長,在局裡崇拜他的小姑娘多著呢!每天在我們一對門口張望的小姑娘,我數給你聽哈,一隻手都數不過來。”

老肖給文彬使了使眼色,兩人心有靈犀,立刻一起捂著小金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侯隊啥都好,就是有了你豬隊友,大嘴巴毀他聲譽。”

收拾完了小金,老肖走進餐廳,見張寶悅坐在餐桌旁,胳膊支在餐桌上,撐著下巴發呆,心中湧起百般滋味。張寶悅平日是有些脾氣古怪,做事不著邊際,但他從未想過她會做出如此壯舉。他將小金的話聽在耳裡,憋在心裡,她怎麼會侯隊有意?以她平日的表現,似乎瞎子也看出她對自己有意。追求他的女孩子也並非這一個兩個。平日裡,遞情書的、送禮物的、見他害羞臉紅的,卻從未見過這樣的,貌似遮遮掩掩,實際非常明顯。他不知如何應對,只覺得她年紀尚小,不太懂事,當小妹妹一般。難道她真的又看上了侯隊?這也有可能,小女孩本來也未定性。

豆姐端著一碗紅糖薑湯過來,低聲對張寶悅說:“六叔給你做的,你趁熱喝了。還有一事,我必須得提醒你哈。”

張寶悅邊喝湯邊翻著白眼:“啥事提醒我。”

“你喜歡侯隊嗎?”

張寶悅嘴裡的湯差點全噴出來。

“我喜歡侯隊,什麼意思?我哪裡喜歡他了?”

豆姐笑著說:“你還裝做不知?你推開侯隊,替他擋了這麼一下。你可不像舍已為人的人,這要砸在頭上,可就沒命了。小女孩就是不懂事,不要說我沒提醒你,侯隊可是成了家的人。”

張寶悅頓時呆住,她明明是滑到,碰巧撞上了侯隊。她剛想解釋,侯隊帶著一行人進來了。

侯隊在門口聽見兩人談及自己,之前並未朝這方面想,豆姐這麼一提,他回憶起張寶悅出事前和他聊了許多。她冒著大雨,來找他,對他傾吐心裡話,她的工作、理想。那張帶著雨珠但熱情洋溢的臉,現在想起似乎是有古怪。難道??他不由得臉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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