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

是凜凜風骨的書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n是命途多舛的梟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以權謀霸道對抗世事無常。\n\n是英雄惜英雄,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n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一定要定是非,決勝負。\n\n又風滿樓,誰可翻雲覆雨?\n四塞狼煙,誰人定風波?


“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1.民安在(1)

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

深秋的山野,斜陽殘照,衰草叢生。

山腳下破廟年久失修,斷壁殘垣,更多了幾分悽清。

饒是如此,這裡積聚了承修書院五十餘人。他們在這殘破寺廟寄居,躲避風雨,躲避戰火之災。

學生中有十數人感染瘟疫,輕重不一,然而,沒有有效的醫療,人們眼中都沒有生機。死亡和絕望的氣息在這個寺廟裡蔓延……

站在破廟的廊下,粗布衣衫沾染了土,承修書院的院長方長安臉色凝重,愁眉不展。

恰又有書院的學生彙報著有學生病情危重,咳嗽不止,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云云。

方長安一聲長嘆,嘶啞的聲音中竟是有些哽咽。

“先生……”一名書生走了過來,他摘下圍在臉部的面巾,面容俊朗清秀,目光澄淨,他規矩地向方長安行禮。

方長安點點頭。

來的人是垂文書院的胡卿雲。

方長安年青時候求學於天下四大書院之首的垂文書院,與胡卿雲的授業恩師範堯是舊友。瘟疫初起時,方長安去信向範堯求藥,範堯便安排了胡卿雲等幾名學生送藥方、藥材接濟。然而,疫情嚴重,胡卿雲等人帶來的藥已用至殆盡,雖然醫治好了幾名學生,卻又有更多人感染瘟疫;而戰局混亂,形勢越來越嚴重,胡卿雲等人也留下來幫助承修書院,並未離開。

胡卿雲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卻沉穩大氣,溫潤謙和,很得同窗們的敬服。即便是局勢如此,他也從來是目光平和沉靜,不見半分恐懼慌亂。

“先生,自趙軒然之後感染的同窗,所用藥方皆沒有蟾皮黃連,發病速度更疾且烈,便是我們改進的藥方效用無幾,我打算……”

“院長,院長,不好了……”忽然一個學生驚慌地跑了過來。他看了一眼胡卿雲,欲言又止。

“發生什麼,說吧。”方長安道。

“院長,是垂文書院的同學,他們要搶走糧食,我們的同學不肯……在那邊,吵起來了……”學生囁喏著說道。

方長安與胡卿雲都有些詫異,一起去查看情況。

破廟一個小廂房裡是書院臨時放置糧食的地方,院子裡堆了柴草,灶剛剛熄了火,還冒著煙,是才蒸好了饅頭。

一個布袋子被仍在了地上,裡面裝好又撒出來了不少的饅頭,滾了一地。

因為戰亂,糧食緊缺,一日兩餐,一碗稀菜飯,一個白饅頭是一個壯年男子的晚餐。

“這是怎麼回事兒?”方長安問道。

有承修書院的學生瞪著在場的垂文書院的三個學生:

“院長,就是他們,偷偷地在布袋子裡裝了這麼多饅頭,要逃走!”

垂文書院的學生已經是面紅耳赤,低著頭,不吭聲。

“你們怎麼回事兒?你們要幹嘛?你們別丟我們垂文書院的臉啊!”

還未及胡卿雲說話,一個身材略是瘦弱,臉色蒼白的大眼睛學生過來,詰責地問。

“子瀾,你別這麼說……書威,段錦,傳賢,你們跟大家解釋一下,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胡卿雲叫住了略是急躁的沈子瀾。

然而,在場的三名垂文書院的學生,王書威,段錦和劉傳賢卻只是面面相覷,誰都不肯說話。

“你們說話啊……我們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你們還不解釋一下證明清白啊。”顯然,沈子瀾依舊沉不住氣。

“沒什麼清白不清白的,是,饅頭是我們想拿走的,可是,也是三天前我們幾個背了十來裡地揹回來的吧。我們想拿了饅頭,當做路上的乾糧,我們想走了……師兄,就是這事兒!”

段錦道,他漲紅了臉,連眼睛都有些紅,大聲說話壯著自己的聲勢。

“胡師兄,您看看我們已經把藥送過來了。這來了這十多天,救的人不少,我們也盡力了……但是這是瘟疫傳染,現在病的人更多,這藥不夠,糧食不夠,還有安王軍隊搶藥殺人,這麼大事兒我們管不了啊……”王書威聲音緩緩的解釋。

“在這廟裡,是承修書院的數十人,他們跟我們一樣是在書院讀書的秀才,半數同窗被瘟疫感染,書院的學子們都攜力救助,我們努力揹回來的糧食和藥草是他們活命的唯一希望。山下村子裡,三百多人的村落半數人感染瘟疫,如果不救治,整個村子都會沒了……每一個人都想活下去,能救一個人就比不救有意義。我們千里而來,救了不少人,我們也有能力,去救助我們的同窗……”

胡卿雲目光堅定,語氣溫和。

王書威顯然被胡卿雲的話觸動,目光閃爍。

“師兄,趙軒然被傳染了,現在垂文書院被傳染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保不齊也會被傳染。胡師兄,您知道現在缺兩味藥,這兩味藥都被安王軍搶走了……真是我們被傳染了,可能就沒命了……”劉傳賢說道。

“我們是來幫忙的,我們做了不少事兒了……什麼叫我們逃走!我們就理直氣壯的走還不行了?我們能救人救了,不能把自己命搭上吧!”

聽到劉傳賢幫自己說話,也提示著王書威不要倒戈,段錦的聲勢也壯了。

“我們是來救人的,但是得有餘力才能救人。都到這種時候了,我們也就獨善其身吧……”

“聽說安王封鎖定襄城之後,開始封路了,再不走,我們也走不了……”

這樣的話題伊始,人心浮動,幾個人互相呼應著,由閃爍其詞,遮遮掩掩,到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地打退堂鼓。

“我,我們也不是先生的入室弟子,也當不起兼濟天下的重擔,就想平平妥妥的考個進士……師兄,你讓我們走吧。”

王書威怯懦說著。

“你們這就太過分了……出來的時候一個個信誓旦旦說是要扶助蒼生,怎麼遇到困難危險就打退堂鼓?你們這麼走算什麼?你們回去好意思見先生麼?”沈子瀾氣呼呼的說道。他目光灼灼,氣勢極足。

胡卿雲眉頭微皺,卻依舊的神情鎮定,目光平和。

“大家的意願,我都理解;是去是留,怎麼樣的決定,我都支持。垂文書院和先生們會明白大家所做出的的努力的。”胡卿雲向方長安鞠躬:

“先生,垂文書院的學生奉師命送藥至此,也竭力救助學生,今日,同窗的離去,也請先生原諒。”

方長安嘆氣,點點頭:

“我理解,你們沒有錯……你們來,做了很多事兒,我只有感激。世道如此,亂離之人,只要能平安活下去就好,作為師長,不要求你們的犧牲。”

胡卿雲平和的看向三人:

“帶著這些乾糧,你們走吧。現在是戰亂時機,即便是回嘉興也會很艱難,大家一定要更加小心。”

胡卿雲的一席話,眾人皆驚。沒有半句不滿和責怪,胡卿雲依舊溫和友善,溫潤平和,是關心和迴護大家的師兄。

三個人互相看著,猶豫著,有些人面露慚色,有些人似乎是暗暗自喜。

“謝謝師兄……”

最後,三人鞠躬向胡卿雲道別。

胡卿雲看了一眼沈子瀾:

“子瀾,趙軒然在這裡有我照顧,你跟他們一起走吧,你身體瘦弱,留在這裡太艱難了……”

“不,我幫師兄。師兄不走,我不會走的!有一分力盡一分力”沈子瀾大眼睛極亮。

胡卿雲淡然笑笑,拍了拍羸弱的師弟的肩膀。

“卿雲,你們的同窗我承修書院會照料的,你們兩個也別留在這是非危險之地了!”方長安道。

胡卿雲搖搖頭:

“不,先生,我們不走。我有辦法,我們去拿那些救命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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