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顛和尚叩齒 破俗見求解脫

大顛和尚叩齒 破俗見求解脫

“叩齒”二字,來源於佛教上的一個典故,這個典故版本有好多個,內容大同小異,《五燈會元》相關記載如下:

韓文公一日相訪,問師:“春秋多少?”師提起數珠,曰:“會麼?”公曰:“不會。”師曰:“晝夜一百八。”公不曉,遂回。

次日再來,至門前見首座,舉前話問意旨如何。座扣齒三下。及見師,理前問,師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師曰:“是何道理?”公曰:“適來問首座亦如是。”師乃召首座:“是汝如此對否?”座曰:“是。”師便打趁出院。

“扣齒”也即“叩齒”。這段典故後來變成了一個禪宗公案。

禪宗公案是佛教史上的一朵奇葩,許多的公案其實都只是禪師們教育方式的記錄而已。而禪宗公案往往多義費解,是參禪者的指示和思考對象。公案不同於啞謎,啞謎有跡可循,代表著某一特定意義,而公案的意義指向卻是朦朧的,不可說破的,這點也正是禪宗公案的魅力所在。

大顛和尚,生於唐開元末年,大曆年間與藥山惟儼一同在西山師事惠照禪師,後來又參謁石頭希遷,貞元六年,大顛和尚回到潮陽,開闢牛巖,第二年,又創立靈山寺,卒於長慶四年,享年93歲。著有《心經》、《金剛經》釋義。

大顛和尚對佛教文化在潮汕地區的流傳影響深遠,現存大顛和尚相關的資料比較少,不過他遺留下來的相關古蹟和傳說卻比較多,其中叩齒古寺尤為著名。

叩齒古寺也叫叩齒庵,據清乾隆《潮州府志。卷十五。寺觀》載曰:“叩齒庵,在城南道後,韓文公招大顛來潮之日住此。”“叩齒”二字,來源於佛教上的一個典故,這個典故版本有好多個,內容大同小異,《五燈會元》相關記載如下: 韓文公一日相訪,問師:“春秋多少?”師提起數珠,曰:“會麼?”公曰:“不會。”師曰:“晝夜一百八。”公不曉,遂回。

次日再來,至門前見首座,舉前話問意旨如何。座扣齒三下。及見師,理前問,師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師曰:“是何道理?”公曰:“適來問首座亦如是。”師乃召首座:“是汝如此對否?”座曰:“是。”師便打趁出院。

“扣齒”也即“叩齒”。這段典故後來變成了一個禪宗的公案,禪宗公案是佛教史上的一朵奇葩,許多的公案其實都只是禪師們教育方式的記錄而已。禪宗的教育方式歷來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語言上的,如駁斥問話、反問、答非所問、順口歪曲、重複問話等等,大顛和尚第一次回答韓愈的問題就是採用答非所問的教育方式。而另外一種是動作行為上的,如喝、沉默、棒打、豎拂子、彈指、吐舌、展手、頂坐具、掀禪床、作女人拜、畫圓相等等。

禪宗兩種方法的共同點都是消解了語言的直接表意功能,直指人心,強調直覺領悟。禪的妙境在破執傳心,破比立更為重要,而執念往往來自語言文字,因此破執首先就要取消語言文字的功用。機鋒公案的不可解大部分是因為動作語言的表面意義與佛理毫無關係,無法找到契合點,比如南泉斬貓便是典型例子。

禪宗中有“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說法,佛祖拈花微笑,亦是以動作神態來傳道。而禪宗傳道又必須依賴語言文字,語言文字後來成為了禪悟的束縛,讓很多人都掙脫不了。《金剛經》裡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如果悟道困於文字,也就“死於文字之下”。禪宗的本心與語言文字可以說互相排斥,又相互依存,就像天敵一樣,有彼無此,但是真的少了一方的話,那麼彼此也就都不存在了。這個悖論可以說是中國禪宗史上最耐人尋味的一點。

大顛和尚延續禪宗的思想,在回答韓愈的問題時,並不直接給出答案,而是先用答非所問的方式,然後第二次才用叩齒的動作來消除語言的意義,倘若直接說出答案,那麼韓愈也就不會引發一些思考,大顛和尚正是以不答為答。叩齒的動作,不能從動作語言的意義內涵入手來理解,而恰好要取消語言的影響,消除觀念在於取消語言,倘若語言還在,那麼觀念也就自然而然產生了,當觀念產生時,也就有了觀念障,這個道理不宜用語言來表達,因為如果表達出來了,也就成為了另一個觀念障,學習禪宗語錄的人十分在意這一點。

韓愈從大顛和尚和首座的相同叩齒動作中以為佛法無兩般,而同樣是叩齒,大顛和尚與首座的境界卻有高低,大顛和尚稍微一試探,便知道首座並未完全理解叩齒的真正內涵在於以不答為答。公案中最忌諱說破玄機,用語言說破禪機的,其實正是破壞禪機。大顛和尚當著韓愈的面詢問首座是否叩齒回答,首座不答還好,一旦答“是”就破壞了禪機,自然要遭到大顛和尚的杖逐了。

大顛和尚的叩齒,其實應該視為一種表達觀點的動作,通過動作表達觀點的好處就在於看似迂迴,其實最為直接。禪宗公案的離奇難解正是為參禪悟入做好鋪墊,直接說破玄機的教育方式遠遠比不上啟發思考的教育方式好,歌德《浮士德》曾說過:“能貫通的最高真理,決不能對孩子們直接說明。”亦是此理。

大顛和尚曾與石頭希遷對答中雲:“禪是揚眉瞬目”。揚眉瞬目,都是面部表情動作而已,但是在特定的語境中,這兩個動作就是所謂的“禪”。大顛和尚叩齒的動作在本質上與揚眉瞬目,吐舌彈指的原理是一樣的,也是行不言之教,強調內心直覺領悟。

禪悟的目的在於破俗見求解脫,機鋒公案的存在意義不在於給出一個確實的答案,而是促使讀者去深入思考。倘若答案是固定的,那麼也就沒有了生命力,這點類似於朦朧詩。朦朧詩的美正在於它的多義與爭議,不可解也不必刻意去解,而禪宗公案的美也在於可解不可解中。

叩齒只為破執,這種執千變萬化,但只要是執念就可以採用無意義的動作來消解。大顛和尚的叩齒,只是一個信號,一個促使韓愈悟入的途徑,叩齒本身的內涵正在於此。韓愈當時因為諫迎佛骨,而被貶潮州,他對佛家是明顯存在著偏見的,季羨林曾說:“最著名的闢佛者是韓愈,他就是膚淺的典型。”這樣的論斷誠然是有失偏頗的,但是韓愈早年確實在哲學層面上沒有徹底瞭解佛教,只是從政治層面來認識佛教的弊端而已,到潮州之後的韓愈通過與大顛和尚的交流,逐漸對佛教有了新的理解,這也是他前期闢佛而後期卻開始轉變對佛教態度的原因。

當時韓愈在《與孟尚書書》雲:“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聰明,識道理,遠地無可與語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數日。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與之語,雖不盡解,要自胸中無滯礙,以為難得,因與來往。”韓愈與大顛和尚對話,“雖不盡解,但胸中無滯礙”,這句話的潛臺詞十分豐富,至少看得出大顛和尚是對韓愈產生一定的影響的,甚至可以說大顛和尚的言行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韓愈對佛家思想的偏見。假如大顛和尚當時只是直截了當地回答了韓愈的提問,那麼韓愈應該不會覺得大顛和尚有何獨特之處,後來也不會有這段叩齒公案,從這個角度來看,叩齒之妙豈止是在禪悟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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