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我必須承認,我是以懷疑的心態,接觸王小波的。我對他記憶深刻,可他在我心中,多年來一直算“普通作家”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王小波,1952-1997年4月11日,生在北京一高知家庭,當代學者、作家

我讀他算早,卻也無意去謬託知己。在我讀中學的時代,校園裡的文青們,最流行的一句話,是“女不可不讀周國平,男不能不看王小波”,讀他僅僅只是為了能在女同學面前裝逼,都是自然而然的。我那時還在鄉下,買書不便,就郵購過一套他的“三部曲”。初次閱讀或回頭再看,都只覺得捉摸不定。到底喜不喜歡,都說不上來,就覺得他酷斃了。

今天,是他去世22週年紀念日。絕大部分人死了,託體同山阿,身與名都速朽,可他還是神異的存在。我早已自省,還沒有一個當代公眾作家,可以如他一般讓所有人都一致地喜歡,足以證明了歷史的眼光,還有我的錯誤。只是,我們現在談起王小波,談他當年談論的問題,彷彿都是在回溯一個遙遠的時代,不免顯得有點詭異。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王小波與李銀河夫婦

他如果還活著,也不過才60來歲呀,和我們是同時期的人呀!他對著中國社會說的那些話,怎麼就感覺那麼陌生了呢!


很多人喜歡王小波,不一定真的讀過他的作品。不少人是追捧他這個人。

這個,一點誤區都沒有。他不是最好的作家,但他絕對是最值得談論那類人。他有千真萬確的人格魔力。這是一個罕見的怪胎,不是正經人,卻是無聊和糊塗的頭號敵人。以至於在他死後,對於“王小波”三字,無論是春心再萌動的女人,還是沾花惹草的浪子,亦或是那些願意想點正經事情群體那裡,都是混在談資裡的“接頭暗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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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王小波

確實很少有作家像他這樣,也很少有人可以如他那般,自由自在地做他自己。他是如此趣味流溢,又如此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男人羨慕他的吊兒郎當、隨心所欲,一派喝完酒隨時就可以仰天出門,仗劍走天涯的架勢;女人對於他的浪漫多情、深情厚意,愈想愈覺得是理想對象,越看越嫌棄身邊的打呼嚕昏睡的丈夫不解風情。

這裡面的王小波形象,當然有渲染,無須諱言。我們國人最擅長幹這類人事了。不過,讀過他的人,終會共同感知到,他也許真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個絕好的丈夫。一個深情款款的男人。一個聰明絕頂可值得信任的作家。一個灑脫至極的生活家,看穿一切,又還是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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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從“知青”轉身為“知識分子”

加上逝後的這些年,他的遺孀李銀河女士持續不懈的推波助瀾,王小波這個人,更真切,也更完美了。我們談論他,不像是在議論一個遠方的作家,眼前浮現的身影,更形同你的鄰居,你的童鞋,你的兄弟。更甚至,是你最想要的男朋友——一個“浪漫騎士”,上完廁所出來,可能不洗手,但一定對著你耳角說情話。夜晚的紅燭昏羅帳,更不乏各種溫柔。但他從來不濫,目光永遠溫煦而憂鬱,連笑容也靦腆、羞澀。

是的,對於更多讀者而言,他超越作家,更是“愛情王子”,是“行吟詩人”,是世界上最有趣的靈魂。書籍、拖鞋與鮮花,是他撩妻的必攜行李。他會在凌亂的五線譜上寫滿情詩,若無其事地送到你手掌心,然後親吻早已面容不佳日漸衰老的你,呢喃地傾訴,“你的名字,就是最好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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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窮困但快樂的生活——可以參看同學者丁學良的回憶記錄

至於說,這大眾媒介形象塑造裡,到底有多少“真實”的王小波,我們早已不得而知。我們也無意去反對這種一種童話。世界如此累人,人類如斯複雜,讓這樣的王小波,永遠都盤旋在當今社會的現實中的吧。


為什麼20多年過去了,王小波仍然廣受歡迎並被人們紀念?很簡單的一句話可以打發:因為他作為一個人,和作為一箇中國作家,都最讓人可感可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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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文青的浪漫符號

現在中國作家中,無論為人還是作文,只有他最像王爾德與羅素的合體。一方面,他有嚴重的名士氣與狂者風範,有那麼徹底的放浪形骸,還帶著點神秘,時時刻刻口吐狂言,葷段子和金句隨口就來,依然天真的像個孩子。此乃智慧,不是佯狂,更非絕望。

另一方面,他的文字,又從不故作高深,從無意搖曳弄姿,甚至都是北京家常話。他講常識、講邏輯、講情理,講真誠。他其實特別敏感。社會的風吹草動,都看在眼裡,記在本上。他所感所遇的生活,成為了他作不完的主題。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來自親人的永遠記念

而他的作品,因大俗遂能大雅,看似平凡,匯聚起來卻不同凡響。在紊亂迷茫、瞬息萬變的時代,看他文字,總輕而易舉就能找出了自己的方向。那個時代的作家,除了王朔,其實少有這種辨明是非的冷靜和清醒的。而讀者探尋他,也就更像接受高級的智力訓練,是精神的漫遊與行走,是冷眼旁觀大千天下。

這樣的王小波,是文壇迷幻藥一樣的存在。是光芒萬丈的披頭士?或是鄰居的孩子在唱寫什麼?奇異地都有。可以說,毒辣的文字、有趣的靈魂、炙熱的真情、清明的頭腦、叛逆的個性,我們對一個現代知識分子想象期待,他都高分而不自知。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在美國匹茲堡街頭

所有人在年輕時,心氣總是很高的,可最後總都向現實投降。王小波自己,去世前幾年,還在他的《有與無》一文中說,“我剛過了四十四的生日,在這個年齡上給自己做結論似乎還為時過早。但我總覺得,我這一生絕不會向虛無投降。我會一直戰鬥到死”。

他唯一對不住我們的,是英年早逝。我們也更對不住他的,是讓他生前窮困潦倒,死後以敬仰的高尚名義無盡地消費和盤剝他。王小波為人低調,終其一生,最不喜歡的就是被別人談論。從這個意義上講,他是炎涼人間、刻薄世道的“烈士”。


紀念王小波,他的精神遺產,也許是更值得我們帶出高潮的。我們最不該遺忘的一點,是他如此熱愛自由,勇於反抗壓制,喜歡反調,決不妥協,心智不斷在思索,精神質地是如此驕傲、明智而有尊嚴的。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紀念者與製作的王小波雕像

假設我們還是誠實的,得坦然承認,我們實際還停留在魯迅時代的“啟蒙階段”。如今,他的知識分子群體同行,又早已聰明到不可信任,我們需要這樣的王小波。他是“文壇異端”,窮困潦倒,不被主流承認,但冷眼看穿;是天生神童,早早明白社會的荒誕與各種黑幕,矢志於用文字戳穿;也是受難的“曹雪芹”或“卡夫卡”,自我放逐,主動辭職,沒有固定收入,靠老婆的支持毅然觀察與寫作,關心人生,瞭解人類的情與愛,在痛苦和寂寞的煎熬中,不明不白無聲無光地死掉。

我們這些人,無論有多少抱負,有過多少勤奮,註定都是“沉默的大多數”。王小波這樣的人,則註定不是。他活在現在,是否會成為網紅,不得而知,但他一定足以自信地嘲笑這個世界,理清現代生活分歧雜沓之語——畢竟,我們不經意中丟失“常識”的記憶已經很久了。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一隻特立獨行的豬”

雖然,他能否可以像過去那隻“特立獨行的豬”一樣,自由言說,我們也疑慮重重。我們眼下這個時代,老實說,不要說是否可以恭敬振聾發聵的魯迅了,連王小波這樣講述常識、提供異質思維的人,能否被大眾容忍和消受,都是奇怪的未知問號。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紀念王小波,不如說是懷念王小波,更緬懷一個難以言喻的深刻情感,三緘其口的內心真相。我們紀念王小波,最應該紀念的,也不是什麼“行吟詩人”,而是一個“中國問題思想家”。恕我直言,如果只是“浪漫”,中國任何一處髮廊店的小哥,都更懂得如何讓你目迷五色,春心蕩漾。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去世前夕的當代“自媒體鼻祖”王二先生,在京郊八里莊家中,其作幾乎都出自此電腦

李銀河如果只讓我們記住前者,讓“真正的”王小波,繼續湮沒無聞,那也是在背叛他的夫君。


我不怎麼愛看“煽情片”,更無意參與任何“造神大會”。可王小波,真是一個傳奇,傳奇到我們需要提醒自己,更應該正視他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葬禮

我也一直在想,當我們談起王小波時,我們到底在談論什麼,真的是在正常談論一個作家,一個名字叫做“王小波”或者“王二”的人嗎?也許,結論只能歸結為: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答案,但是每一個讀者的感受,又具體而微,混沌難名。

過去,我並不大重視他。但這幾天的地鐵,因為他祭日的因緣,一直都在重看《我的精神家園》,結果越看越喜歡。少年時代沒有讀懂他,是肯定的。現在,感覺對他多了很多理解,也只能期待不是妄加揣測。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作品

王小波一輩子最愛開玩笑,過的也最吊兒郎當,但活的比誰都認真,想的比絕大多數中國人都嚴肅。讀王小波,我以為這是最需要注意的悖論。他不是一個無所謂的人。自己明白,後來覺悟起來,也總希望別人明白。

不然,他不會自毀生計選擇寫作,即便選擇了寫作,也不會選擇作一個雜文家。他自己這麼說,“我從小就想寫,最後在將近四十歲時,終於開始寫作——我做這件事,純粹是因為,這是我愛的事業”。他的文字不難懂,但感受特別複雜。

今天是王小波去世22週年祭日,對這個人,我們最該紀念的是什麼?

北京昌平佛山陵園,王小波墓

如今,我也是真的期待,有那麼一天,在走出地鐵口漆黑夜幕的同時,也能把這種複雜感受,認真對著你說清楚——不管你是誰。

2019\4\11,晚,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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