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鈞:語文高手無非就是——讀懂別人的,寫好自己的

引自麗鈞作文

說到語文學習的根本,無非就是我們一直講的那四個字“聽說讀寫”。其實,“聽說讀寫”這四個字又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輸入類”——“聽讀”,一類是“輸出類”——“說寫”。聽,是一種無字的“讀”;說,是一種無字的“寫”。所以,一個真正學好了語文的人,無非就是“讀懂別人的,寫好自己的”。

讀懂別人的障礙一般來自以下諸方面——

1.文字障礙。外文、古文是最典型的例子。隨著教育普及的程度越來越高,因識字問題導致的閱讀障礙在不斷減少。

2.認知障礙。由於文章所表達的思想或所涉獵的知識超越了閱讀者的理解能力,故爾出現認知障礙。

3.審美障礙。木心說:沒有審美力是絕症,知識也救不了。既是絕症,醫起來便難了。尤其是對那些慣於依賴他人的解讀而產生了人云亦云式“路徑依賴”的讀者,獨立審美幾乎成為一種天方夜譚。

本文所談的側重後兩種。


張麗鈞:語文高手無非就是——讀懂別人的,寫好自己的



先看曹文軒提供的一個例子:

有一年,我去某地聽課,正好趕上他們那裡剛學完契訶夫的小說《凡卡》。

我問學生:這篇小說寫的是什麼?一個孩子把手舉得很高,站起來毫不猶豫地告訴我:這篇小說寫的是沙皇俄國殘酷的統治。我沒有否認學生的看法,因為契訶夫確實是一位具有強烈的批判社會現實主義精神的作家,不排除他在小說裡對那個社會、對那個制度有批判。我想知道那個學生還能瞭解其他一些什麼,於是問:你還能不能從其他方面分析這篇小說?那個學生想了半天,終究什麼也沒想出來。

如果這篇小說讓我來講,一定要提兩個問題——

如果那個在鞋匠鋪裡做學徒的叫作凡卡的小男孩的苦難經歷,不是由他寫在信裡頭,向爺爺傾訴出來,而改為由作家本人直接表達出來,請問,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一篇名為《凡卡》的經典短篇小說?

另一個問題:如果《凡卡》中沒有那樣一個細節——凡卡寫完信,把這封信投到了郵筒裡頭去,但上面沒有爺爺的地址,而只寫了“鄉下爺爺收”,請問,還有沒有一篇叫《凡卡》的經典短篇小說?

那個孩子用一番誠意去寫一封信,投到了郵筒裡頭,但它卻是一封永遠也不能到達的信。讓人糾結的地方就在這裡。“永遠也不能到達”,這個細節特別重要,它是這篇小說的魂、這篇小說的眼。不把這個魂、這個眼點出來,我以為這篇課文的教學任務就沒有很好地完成。

學生是老師的翻版。老師沒有抓到“文魂”“文眼”,學生自然欣然將其忽略掉了。

這就是一個典型的“讀不懂別人”的例子。


張麗鈞:語文高手無非就是——讀懂別人的,寫好自己的



還記得那個叫費瀅瀅的南京考生嗎?費瀅瀅是個寫作高手,她的高考作文《人情與季節》寫得文采斐然,蘊藉風流,但卻只得了25分的低分。當她根據回憶將該篇作文寫出,在《中國青年報》刊登後,作家蘇童、葉兆言給文章以極高評價,一位資深語文人也認為此文被誤判了。此事件為現代漢語貢獻了一個短語——費瀅瀅現象。

從凡卡到費瀅瀅,令人遺憾的誤讀、誤判揮之不去地跟定了我們,除了抓狂,我們真的就無能為力了嗎?

我們有必要抬出第二句話了——寫好自己的。

寫好自己的,這句話首先是送給天下語文老師的。試想,游泳教練會游泳,汽車教練會開車,作文教練憑什麼就可以不會作文呢?

我在衡水中學與語文同行們交流的話題是“作文的誤讀與誤判”,我號召大家每天摩挲文字,與文字建立起不可拆分的親密關係,只有這樣,文字才樂意被你看懂。

我昔日的學生、今日的同事李輝說:書非寫不能讀。是啊,她說出的是她自己最真切的生命體驗——她在出版了《呵護心靈》一書後,才變得“真正會讀書”了,閱讀時,彷彿有兩個“我”在場,一個“我”負責擷取字裡行間的慧心,另一個“我”負責體悟作者著書的匠心。在我看來,只有有了這樣珍貴的閱讀經歷,誤讀,才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或避免。

我堅持認為,教師寫作的意義大於作家寫作的意義。教師與作家,寫出作品都是“鴛鴦繡了從教看”,但教師又多了“更把金針度與人”的機緣。關於這一點,葉聖陶先生說得最為透闢:教師善讀善作,深知甘苦,左右逢源,則為學生引路,可以事半功倍。

教師寫作的典範,我們可以列出一個長長的名單,而我喜歡舉的例子是聞一多和朱自清。

我常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是聞一多、朱自清的“再傳弟子”,因為,我大學時講授“現代文學”的老師蕭望卿先生乃朱自清先生的得意弟子,也是聞一多先生帶的最後一名研究生。我說過,如果你不理解我身為一名教師為何要瘋狂寫作,別問我,要問,就去問聞一多、朱自清吧!


張麗鈞:語文高手無非就是——讀懂別人的,寫好自己的



關於教師寫作,我有以下六句忠告——

1.說沒時間寫作,等於說沒時間生活。

2.任何題材、體裁的寫作(前提是“健康”)都只能為課堂引來清流。

3.寫作,能真正提升閱讀的興味與質量。

4.語文教師拒絕寫作,等於鳥兒拒絕飛翔。

5.語文教師寫作,可以讓語文課堂遠離淺薄。

6.用寫作挹取逝川之水,是對生命的深情酬酢。

最後,請允許我這樣說——能否讀懂別人的,取決於能否寫好自己的;寫好了自己的,就不愁讀懂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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