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創作談:“語感”是好詩的首要標準(聊城張軍)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山東泰山文學獎獲得者,聊城市作家協會主席,聊城市詩人協會會長張軍先生(筆名弓車)2019年4月14日在東阿第一屆詩詞創作座談會上的講座節選之一:

詩詞創作談:“語感”是好詩的首要標準(聊城張軍)

2014年,我有幸充任山東省第二屆泰山文學獎的評委,在詩歌組。我向全體評委(詩歌、散文、報告文學)闡述,概括地講了我自己總結的“好詩的標準”,我就是按照這個標準選出我認可的、心儀的作品的。

共列了五條:

一,語感

二,心靈解碼

三,智性寫作

四,強烈的個性色彩,鮮明的個人風格

五,高境界與大情懷

為什麼將“語感”放在好詩標準的第一條呢?因為,詩進入我們的視野和心靈,首先要讀它。你讀一首詩,默讀也好,朗讀也罷,都要感覺舒服,或者說,讀者首先是通過語感來感知這首詩的。有人或許會誤解,是不是朗朗上口就是語感好呢?是不是合轍押韻就是語感好呢?非也,因為,我們說的是白話詩,尤其是現在的白話詩,不是舊體詩詞,更不是歌詞。大家知道,舊體詩詞,特別是律詩,還有大多數歌詞,是要押韻的,還講究對仗,講究平仄。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還有民歌。還有李白的那首著名的《將進酒》中的某些段落。這個,下文再講,如果大家還願聽的話。舊體詩詞的格律,是外在的,是有規律、有規則可循的,是看得見的,是顯性的,而現代新詩,則是內在的,看不見的,沒有一定之規的,隱性的。不是不講韻律,講求的是內在的韻律感,也就是語感。其實,這更難,難就難在無規則可循,每一次寫作,對一個詩來人講,都是一次全新的探險和體驗過程。大家耳熟能詳的一首詩,當屬徐志摩的《沙揚娜拉》,前面四句押韻,最後一句卻不押韻,但卻韻律感十足: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

沙揚娜拉!

第三句疊用“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試想,如果只有一句,那麼,效果就差遠了,甚至整首詩的質感都變了。還有最後一句,就是一句日語“再見”,與前邊不押韻,卻有餘音繞樑之感。再試想,如果沒有這最後一句,彷彿如此直白的一句音譯,那麼,這首詩,整個就不成立了。(再讀去掉最後一句和第三行第二句的詩)

這就是語感的魅力。

詩詞創作談:“語感”是好詩的首要標準(聊城張軍)

我每天經手大量的稿件,當然沒有時間全部讀完。那麼,有人說了,你是不是隻看熟人的?不,我有我的習慣和方法,就是先看語感。語感,這是第一關。打開一個人的來稿,讀頭一段,或者前幾行。小說、散文亦復如是,讀頭一段、讀開頭的幾百字,馬上就知道這人的文字功力深還是淺,如果語感好,就接著讀下去,如果不好呢,就棄之,根本不用讀完,這樣,工作量就大大減少了。記得幾十年前在報紙上讀到一位作者的牢騷,說他投的稿件編輯不認為閱看。他將稿件的中間兩頁給粘上了,收到退稿後,那兩頁還粘著呢。八十年代是退稿的。有些人為他打抱不平,其實,你那麼長的小說稿,如果開頭就不好,還要人家編輯浪費時間全部讀完嗎?那別人優秀的稿件還看不看、編不編了?一個人的武功如何,架式一拉,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上真把式還是假把式。這不是盲人摸象。象鼻子有毛病,這頭大象也健康不了,全指望它喝水吃飯呢。先看語感,如果好,再往深處,看稿件的立意、內蘊等。

再強調一句,千萬不要誤認為押韻就是語感好,有時恰恰相反,押韻反而破壞了內在的韻律感、也就是語感,因為強行押韻,往往因韻害義,卻失了天然、天籟的成分。即便舊體詩詞也是這樣。大家都喜歡陳子昂的《

登幽州臺歌》: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哪裡押韻了?而語感鏗然鏘然,詩情沛然,這才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天籟!不假裝飾而自然天成,感人至深!再舉一個例子,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李太白的《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試想,如果強得押韻,那就不會形成這種跌宕起伏、波瀾壯闊、大氣磅礴的效果了。

著名美學家朱光潛說過這樣一句論音律的話:“音律的技巧就在於選擇富於暗示性或象徵性的調質。”我幾年前寫過一首詩叫《白鷺飛,白鷺落》,自認為在句式的調用上,能夠讓讀者在閱讀時感覺到白鷺的起落、開合:

白鷺飛,身下的小湄河趁機揉幾下眼

白鷺落,身側的兩三朵白雲也收斂起翅膀

白鷺飛,蘆葦叢中的鳥鳴突然由草綠變成了墨綠

白鷺落,小湄河趕忙用幾根漣漪拴住它們的腿

白鷺飛,河畔的喬木缷下了風的斗篷

白鷺落,大片大片的昌蒲繫住了夏日的呼吸

白鷺飛,這三五行草書筆墨淋漓

白鷺落,那兩三朵荷花是紅色的題款

白鷺款款飛,天地靜謐,太陽跟著逆飛了七八米

白鷺輕輕落,叼起了睡蓮講給我的一句夢話

詩詞創作談:“語感”是好詩的首要標準(聊城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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