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史玉柱的傷心地,董明珠的得意場

珠海:史玉柱的傷心地,董明珠的得意場

01

1990年,36歲的董明珠還在深圳一家化工企業做文員工作,有位朋友託她到珠海辦點事。

她覺得珠海環境不錯,相比深圳,有種開闊的感覺,也沒有那麼浮躁,就決定來這個城市工作。

她加入了一家名叫海利的國有企業(格力前身),剛投產不久,年產能大約2萬臺空調。

她的工作是賣空調,這是一份沒有底薪的工作,賣掉空調才有收入,100萬元的銷售額,可以提成兩萬元,自己還要負擔差旅費和應酬費。

在安徽,董明珠以堅韌不拔的毅力拓展市場。1992年,她的銷售就達1600萬元,佔公司總銷售額的八分之一。一天,她回到珠海總部報賬,廠長朱江洪讓她到辦公室去一下。

董明珠隱隱感覺有事發生。果然,朱江洪讓她把江蘇市場也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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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明珠

1991年,在深圳創業快兩年的史玉柱,想要註冊自己的公司,但深圳工商局不讓註冊“巨人”二字,他只好把目光投向了珠海。

“巨人新技術公司”1991年4月註冊成立,但直到次年7月,史玉柱和骨幹人員才從深圳搬到珠海。

在這期間,史玉柱將巨人註冊以來的業績、往來賬目、納稅記錄,都通過媒體向外界公佈了。很快,巨人引起珠海政府的重視,史玉柱見到了珠海市經濟協作辦公室和巨人所在地香洲區的領導們。

珠海政府給巨人不少優惠政策,如解決科技人員特區戶口調動、公司高層赴港澳長期往返通行證、稅收減免等。

史玉柱的戶口當時還在安徽,遷不過來(當地不允許),珠海就給他新辦了一個戶口。時任珠海市委書記梁廣大還到巨人現場辦公,送他一份厚禮:一塊按當時地價打對摺、可以分期付款先行使用的土地。

被派到江蘇的董明珠,只用了一年就徹底打開市場局面,整個江蘇的銷售額近5000萬元,而江蘇是當時中國空調老大春蘭(總部位於江蘇泰州)的傳統地盤。1994年,格力發生銷售副總及業務員“叛逃”競爭對手事件,為了度過危機,朱江洪想要起用金牌銷售員董明珠。

直接提拔為銷售副總顯然不符合晉升規定,很多人怕是不服。還是讓她做經營部部長吧,最好讓銷售人員投票,這樣別人就無話可說了。

結果全票通過,但公司高層還是有人不滿,說一位基層業務員,有銷售經驗,未必有帶團隊的經驗,要做也只能做經營部副部長。

朱江洪問董明珠的看法,她說職務不重要,能做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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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力就是董明珠,董明珠就是格力

02

拿到土地的史玉柱,一開始想蓋一座13到14層的巨人大廈,主要是公司自用,包括開發中心、行政中心、物流中心、員工公寓、員工食堂等功能。

很快,有人提議建到18層,廣東人認為這個數字吉利。但反對者認為,這個數字有18層地獄之嫌,於是改為19層。後來,史玉柱覺得19層還不夠,決定建到38層(而當他發現珠海有的大廈計劃修到47層,甚至58層之後,巨人大廈的最後高度被定位70層)。

1992年9月27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朱鎔基來巨人位於華能大廈的總部視察,陪同的梁廣大介紹說,巨人在珠海買了塊地,要蓋一座38層的大樓。

朱鎔基感到有些驚訝,說他們用不了這麼多吧,準備搞房地產?梁廣大說,是要搞房地產,政府也準備用一些政策支持企業發展。朱鎔基馬上說,高科技企業搞房地產,要注意發揮優勢呀!史玉柱在旁邊補了一句,我們搞智能化的大樓。

多年以後,當時的親歷者回想總理在巨人公司的問話和答語,明顯感覺話裡有話,只是在場的巨人的人都太年輕,不懂這些話的真正含義。其時,中央房地產調控政策就要出臺了。

回到珠海總部的董明珠,一個月以後,就升任經營部部長。1996年,她被提拔為銷售經理。這一年,她拿出1億元利潤的2%按銷售額補貼經銷商,當年格力的銷售額首次超過春蘭空調。

1997年,董明珠再次升遷,成為格力副總經理,還發明瞭“區域性銷售公司”的營銷模式。具體來說,就是在每個省選擇幾家大經銷商,共同出資組建銷售分公司,結成利益共同體,格力在銷售分公司只佔很少的股份。這樣,同一區域的經銷商就不會任意降價竄貨,進行惡性競爭了。這一模式在湖北取得成功以後,格力很快將其複製到全國三十多個省市。

這一年,格力的銷售額突破40億元,在與經銷商的聯歡會上,董明珠愉快地高歌一曲。

而這一年的巨人,因為房地產項目不斷消耗公司的現金(史玉柱堅持不欠銀行的錢),電腦、保健品、藥品“三大戰役”又陷入困境,公司資金鍊斷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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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尾的巨人大廈

史玉柱成為“中國最有名的失敗者”,欠下鉅額債務。當最後意識到,企業救不活,欠的錢也還不了,他反而輕鬆了,就趁這段空閒時間去了西藏。

在珠穆朗瑪峰5300米以上,他和三個下屬差點沒找到下山的路,經歷了生死考驗。從高原上下來,他的性格大變。以前他很注重形象,回來就剃了光頭,因為光頭舒服,別人看著好不好那是別人的事。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了,只要合乎道德標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帶著20多人,離開珠海,去了上海。腦白金從江蘇市場開始啟動,用了一年半時間擴展到全國,只有北京和廣東沒有進入。北京當官的太多,史玉柱擔心有人找他麻煩,廣東是他的傷心地,一時過不去感情這道坎。

很快,腦白金一個月的銷售收入超過1億元,純利潤4500萬元。賺錢之後,他在2001年還掉了開發巨人大廈欠下的錢。

這個事情對他來說,沒有外界說的那麼高尚,就想著欠錢應該還。也沒有外界說的那麼卑鄙,不存在什麼陰謀。他覺得這是很自然的事情,一直欠著錢,做什麼事情都不光彩,還完錢之後,心態變得很輕鬆。

03

由於上市公司格力電器股權過於分散,格力2004年就遇到過門口的野蠻人“格蘭仕”。但在朱江洪和董明珠一致反對之下,珠海市政府支持了他們的意見(格力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當時的格力集團董事長徐榮被調離,由國資局局長郭毅兼任格力集團董事長。

郭局長局裡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管格力的事。格力集團唯一的副董事長朱江洪成為事實上的一把手。格力想走民營化,實現管理層控制,也成為不是秘密的秘密。但面對相關問題,高調的董明珠總是變得低調起來,笑而不答。

東山再起的史玉柱,形成了一整套真實到近乎赤裸的營銷觀。他在珠海時,除正常管理工作之外,時間就全放在廣告策劃上,經常通宵達旦和下屬構思廣告詞和文案。

到了腦白金時期,他說廣告理論都是騙人的,廠商找明星代言,除了浪費錢,沒有別的好處;品牌形象廣告也是無效的,最好的廣告就是推銷產品;廣告詞定下來,一打就要打10年,因為廣告是積累影響力的過程,沒過多長時間換廣告詞,前面的錢就浪費了;不要害怕重複,消費者對廣告是抵制的,接受廣告是被迫的,那些能在消費者腦海裡刻下印痕的廣告,才會被評為最差廣告。

但從他搞房地產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這個國家提倡的那一類“高科技英雄”了,不管是做保健品還是網絡遊戲,他總是譭譽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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譭譽參半的史玉柱

而董明珠總是高舉“民族工業”的旗幟,這是她“從來不犯錯,永遠是對的”的真正底氣所在。2012年出任格力集團董事長以來,她的策略就是將格力與自身形象高度綁定。

2015年,珠海喜馬明珠新媒體有限公司成立,董明珠是三大自然人股東之一(持股42%),這家公司主要為其提供強大的輿論支持,以及董明珠自媒體形象的輸出。

當格力電器再次遭遇門口的“野蠻人”寶能,她怒斥姚振華為“破壞實業的千古罪人”。這一句抵王石一萬句,寶能系遭到監管處罰,姚振華被撤職並禁入保險業10年。

2009年12月17日,史玉柱回到珠海,出席巨人網絡南方研發總部基地的奠基儀式。他說:“12年前的12月,沒有舉辦任何儀式,我是悄悄離開珠海的。”

珠海方面瞭解到他二次創業的情況後,曾與他聯繫,希望他在合適的時候回來,但他猶豫過,畢竟是在這裡失敗的。巨人網絡上市以後,珠海市政府再次發出邀請,希望他重回珠海。如此盛情,加上巨人又有意在南方擴大研發力量,最有名的失敗者,還是決定回到傷心地。

在一次企業家會議上,他說了奠基儀式的事情,朋友們都說要過來看一看,給他捧場,還說這個事情不能悄悄幹,大家一起才熱鬧。

今年3月19日,新浪的曹國偉到訪茅臺酒廠,隨行人員中就有史玉柱。近年來專注投資的“史大閒人”,肯定不會錯過中國天價第一股貴州茅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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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茅臺封壇酒窖走出,紅衣者為史玉柱

4月8日,格力電器發佈公告稱,公司擬通過公開徵集受讓方的方式協議轉讓格力集團持有的格力電器總股本15%的股票。轉讓完成後,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可能發生變更。

目前來看,董明珠和她的經銷商系股東很有可能獲得格力控制權。

廣東曾有“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的說法,“一箇中心”是廣州,“兩個基本點”是深圳和珠海。現在的珠海,顯然無法和深圳相提並論了。但珠海這座城,走出過兩位殿堂級的營銷型企業家,倒也頗具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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