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王景春:好演員和藝術電影一樣有價值(1851期)

对话王景春:好演员和艺术电影一样有价值(1851期)

文丨Maggie

在2月17日柏林電影節閉幕式上,王景春憑藉王小帥導演的《地久天長》劉耀軍一角斬獲主競賽單元的最佳男演員,手捧銀熊載譽歸來。事實證明,即使在商業化時代,不具備外形優勢,不依賴高人氣、知名度和票房號召力,全憑表演硬功夫也能贏得國際專業評審的認可與尊重。

趁《地久天長》上映之際,我們與這位新晉柏林影帝談論了關於電影和演員的那些事。

对话王景春:好演员和艺术电影一样有价值(1851期)

談《地久天長》

通過表演讓觀眾看懂更高明

在這部風格極其內斂又深藏力量的影片中,劉耀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國人,當錐心難言的命運降臨,他選擇了默默承受。王景春認同導演王小帥的電影美學,不反抗不代表沒有情緒,剋制與隱忍的背後自有力量的暗流。

記者:在《地久天長》的創作過程中,有沒有演員參與討論因而推動劇本做出調整的情況?

王景春:基本沒有,劇本本身底子就很好。圍讀的時候,我們只是討論了一些話說還是不說。比方麗雲走的時候,要不要加畫外音,後來還是覺得畫外音有點老套,我們通過表演就能傳達,用表演讓大家看懂是比較高明的電影。

記者:《地久天長》非常明顯地反映出您表演的特點——松馳、細膩,這是怎麼做到的?

王景春:松馳是必須的,演戲緊繃繃的那叫演員嗎?表演的第一條就是要松馳、自然,這是戲劇學院基本功,需要磨鍊,但也是天賦之一。再一個就是細膩,細節從哪裡來呢?第一,你得分析人物所有的生活細節,再把這些細節放在大時代背景裡面去想,那個時候人是怎麼說話,一個工人應該是怎麼樣的狀態,哪怕是一個手勢,連煙怎麼抽都不一樣。

為什麼我在《地久天長》都是這麼拿煙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過濾嘴,菸頭朝下,手掌虛攏成拳),因為劉耀軍有個階段生活在福建海邊的一個小漁村裡,那兒成天有海風,要把風擋住,煙才能一直著著。你要是這麼夾著(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菸頭朝外),風一吹就滅了。劉耀軍在那生活那麼長時間,他會養成什麼樣的習慣,這是演員自己要去琢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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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所以說,演員要去感受人物生活的現場,從中生髮出細節。

王景春:對啊,全部都要自己去想,在人物的基礎上合理地豐富細節。劇本給來的只是一個骨頭架子,所有的肉、血液是要演員自己填上去的,通過我們的分析和設計。這些東西都是在腦子裡想過的,提前做了100%的準備,你的腦子和你的身體就像一個儲物庫,去現場以後,感受是最重要的,有感受之後,你就會下意識地從儲物庫裡提取最適合的方式表演出來。

記者:您和王小帥導演合作過兩次?

王景春:對,就是《我11》和《地久天長》。本來《闖入者》我也要去的,演老大,但是當時時間來不及。我跟小帥的合作特別舒服,有啥事我們就說,有想法就打個電話,我們倆經常聊劇本。

拍探監那場戲的時候,他說,你去跟他們聊會唄,聊聊詞。新建在監獄把長頭髮理了嘛,我說,“呦,這個髮型不錯,像個好人”,這是拍這場戲之前我生活中給他說的,我就把這個用到戲裡面了

,然後他說“政府對我挺好的,不打不罵”什麼的,這詞也是他自己編的,我就說,“行啊,你都吃胖了”,就好玩嘛。然後海燕說“要提幹了,副的”,說“耀軍和麗雲也當先進了”,我說“沒轍”。“沒轍”是我加的,也倆字,剛好跟海燕那個“副的”對上了。觀眾看到這裡“咔”一樂就行了。

記者:這段特別出彩,像三句半。其實創作氛圍是歡快的,不是苦哈哈的?

王景春:對啊,其實生活中就是這樣的,探監去了,苦大仇深的,看著他哭,“哎呀,好可憐啊,你要好好改造啊”?犯不著,多大點事兒啊,無非就是跳個黑燈舞給抓進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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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表演理念

角色被記住我沒被認出來最好

毫不起眼的外形讓王景春走上了一條相對艱難的演藝道路,同時也為他拓展出更為廣闊的表演範圍,在從配角到主角的多年求索以及對行業的深入觀察和適應之後,他也建立了一套實誠而又堅定的表演價值觀。

記者:您有一段經歷比較特殊,演了一些不上院線、在電影頻道播的數字電影。

王景春:那時候剛好是在一個轉制的階段,以前都是電影廠每年投一點戲,後來慢慢有民營企業進入拍電影了,基本上其實那段時間是中國電影最不好的時候,2008年、2009年之前院線電影的票房非常非常差,拍電影的人也很少。很多電影人幹嗎呢?就拍數字電影去了。因為電影頻道可以拍,但是它小,那時候投資也低。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那都完全是按照電影的流程來走的。其實挺感謝那段時間,好多電影人都從電影頻道里出來了。從第一撥《上車,走吧》,管虎拍的,然後楊亞洲也拍了好幾個,高希希那會兒也是在電影頻道拍電影。

記者:那段時間其實給了很多電影人一個緩衝?

王景春:電影頻道做數字電影,其實是讓這幫人能有事幹,有口飯吃。每年拍將近上百部,我演了有大概三十部吧,必須有地兒練手啊。

記者:對演員來說也好,對導演來說也好,還是需要不斷地有事做,把自己的手藝磨鍊好,不能說最近沒有好機會,我就先不接?

王景春:你不接幹嗎呢,沒活幹就沒飯吃,這個行業就是這樣的,很殘酷。你就是一手藝人,不斷磨鍊得了,別嫌活好不好,那會兒有這個活幹就不錯了。

記者:作為演員,您希望觀眾從角色中認出來演員是誰嗎?

王景春:不希望啊。你記住了那些人物,都不知道我是誰,我覺得是最好的。

我要每演一個角色都被認出來的話,那我多失敗啊,演誰都演成了王景春,永遠演自己有啥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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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1》劇照

記者:有一些人物,存在感不太強,但是回頭一想,又覺得他在那兒特別合適,分寸感拿捏得特別好。比如王小帥導演的《我11》,呈現是一個11歲男孩看到的世界,在小孩的世界裡,爸爸媽媽是一個日常的存在,不需要特別跳脫,您演的父親在整個電影中就像一個背景。

王景春:對,這是我喜歡乾的事兒。一部戲啊,也分主次,演員也要有整體觀,要清楚按導演思維你該在哪個位置。你不能把孩子的戲蓋上,那哪行啊,你是輔助的,在人物立住的前提下,把這個輔助的活兒幹好就行。

記者:做演員,您這外形屬於好胚子嗎?

王景春:是啊,我多好啊,扔到街上誰也認不出來我是誰,演好人也行,演壞人也行,演硬氣的也行,演窩囊的也行。老話怎麼說來著,革命戰士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演員更像一塊橡皮泥,怎麼捏都行。

記者:這真的是老一套做演員的標準了,今天還是踏踏實實演戲就夠了的時代嗎?

王景春: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標準。我跟時代脫點節沒關係,我還做老派的,我自己要求自己,我覺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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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電影發展

不能拿票房衡量藝術電影

2015年,王景春和廖凡聯合發起了“春凡藝術電影中心”,建立一個推廣藝術電影的平臺,專門展映藝術電影。從上海到全國,從現有發燒友到新生愛好者,王景春正在藉助團隊與合作平臺的力量,為藝術電影的發展助力。

記者:

春凡藝術電影中心用什麼方式推廣藝術電影?

王景春:我們現在就是選藝術電影做影展,培育更多喜歡藝術電影的觀眾。好多人說,哎呀,藝術電影沒看過,以為藝術電影、文藝片就是特別深奧不知所云。我們做這個就是讓大家知道藝術電影、文藝片到底是什麼樣的。去年我們做了張藝謀的影展,非常成功,差不多全滿,樓道里坐的都是人。今年我們準備做第六代導演的作品展映,以後還會把國外的一些好電影帶到國內來。上海我有個團隊在做這些事情。

記者:熱情挺高漲的。

王景春:對,其實喜歡藝術電影的人很多,光這些死忠粉我們都滿足不了,我們還想培育更多的新人,那肯定需要投入更多來做這些事情。我們也跟上影做了一個戰略合作,我們將來可以放在上影大概有六十多家影院裡邊做展映,那樣全國各地都觀眾都可以接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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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咱們可不可以建議院線給藝術片多一些支持?

王景春:我們只能建議,但是觀眾還是要培育出來的,也要讓院線看到藝術電影還是能有效果的。動不動拿票房數字來衡量一個電影好壞哪行啊,韓國就採取了一個特別明智的做法,算觀影人次。我希望看的人數多一點,哪怕票價便宜點都沒關係,可以嘗試設立一些體驗價,比如10塊錢一張票。

記者:還是需要更多的時間。

王景春:對,電影是個視聽語言的藝術,你必須要在電影院裡面才能獲得更好的觀影效果,足夠大的屏幕,足夠安靜的黑暗的空間,音響也很好,關鍵還有一幫人在一起看的氛圍。我們就是要做這樣的一個家園,把喜歡藝術電影的人集中在一起。慢慢來嘛,不著急,這種事要拿出小火慢燉的功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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