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雜記 五

我一邊吃整個的菠蘿,一邊往住處走,那等不及下嚥的、菠蘿香濃的汁液順著嘴唇到下頜,再到脖子我才擦了擦。好痛快呀。多年以後我想我會想起今晚,想起離婚後的這次外出謀生:在早春的夜晚,一個正在大口吃菠蘿的偽青年,走在別人家城市,做著氣力的營生,掙最少的錢,養著家鄉讀書的兩個仔,但他好輕鬆,又很滿足。

白天獅王老總跟我說,說現在人多了,吃飯不能再大吃大喝了。以後每人每天二十二塊錢,不再管飯,自己拿著這錢自己吃。這可說到我心裡去了,我早就吃膩了每天的那麼兩樣飯,這下我能按自己的胃口吃飯了。隨說這點飯錢不算多,但吃愛吃的東西還是差不多的,再說我貼幾塊又有什麼不可以呢?所以第一天我就超出了這二十二塊的生活費,但我是滿足的,上帝為我關了一扇門,我不需要上帝為我開一扇窗,因為我早在門外了,我很欣慰。

但到了睡覺的點兒,我就不滿足,不欣慰了,睡著變得困難起來了。在漆黑的屋裡,看書吧,時間真是不早了,第二天又要早起做工;睜開眼看看這周圍吧,又跟閉眼沒什麼兩樣;即使睡著了,一會兒又醒了,還是被噩夢嚇醒的。這黑色的夜,黑色的靜,黑色的我,就是碰不到黑色的睡。當然有短暫的噩夢,不過太嚇人了,甚至嚇醒後我的頭上有汗液。

既然已然這樣,強迫自己又沒什麼用,就像強迫自己戒菸一樣。於是黑色裡有了打火機的聲音,於是一個紅色的亮點一閃一閃的。沒錯,我點著了一支菸,在給黑夜點綴,在給自己的翻來覆去找安靜。難道跟獅王去一趟為慾望服務的地方才好嗎?見鬼吧!哪怕是噩夢,你也得讓我先睡著不是?

想起以前睡不著,要是在雨夜我就很喜歡,不用說也知道我是有雨可聽,而且我也喜歡下雨時噼噼啪啪的聲音。有時候的雨夜,被雨聲吵醒了,我都要靜靜的聽好久,直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才算。現在那裝逼的興致沒有了,也沒有春雨可聽,這夜就越顯得面目可憎了,就像……就像離婚時的女人。這麼說算我在詆譭從前的媳婦嗎?這時候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要不我就要見到這座城市東邊的魚肚白了。

浮生雜記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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