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的喬遷之喜

她從洪湖起來,從井崗山起來,從南泥灣起來,從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的烽火戰場起來,走過了二萬五千里長徵,走過了大半個中國,走過了西北戈壁沙漠,最後跨越了天山,走進塔里木盆地,駐在這個天山南麓的小縣城。她很年輕,從她那美麗的身姿、氣吞山河的歌聲、志在必得的氣勢,我看她確實很年輕;她也很蒼老,從軍史館那身經百戰的經歷,從老帥老將的回憶裡,從那一面面彈孔無數、血跡斑斑的軍旗上,從那一堆堆軍功章上,我看出她真的已是百位歷經滄口的老人。

她,住在新疆南疆一個小縣城的北郊,從解放新疆後就開始住在這有2平方公里的大院子裡。她有六個孩子,分別獨立門戶,分家另過。但都是圍著她住在兩個地區的三個縣的地盤上。

她,就是我的老部隊,新疆軍區的步兵第四師--一個戰功卓著、將星薈萃,有著許多傳奇故事的部隊。

1990年7月初的一天,是星期四。上午師參謀長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我一看後勤部長也在場,就知道可能有好事。落坐後,參謀長興奮地說:G營是個勞苦功高、和平年代貢獻最大的部隊,再讓你們住那樣老百姓都不住的房子,天理難容,我們心裡也難受呵。經過後勤部的努力,現在已全面完成營建任務,具備搬遷條件。叫你來就是要求你們要認真動員教育,認真組織實施好營區整體搬遷。總的要求是:該搬走的東西一件都不能少,不能損失丟失,不該搬遷的一件也不能多拿。這是對你們紀律作風的檢驗,要用後天一天時間乾淨利落、順利安全地完成任務。下週一起在師部大院你們要閃亮登場。你還有什麼困難?我立刻起立回答“感謝首長、感謝機關同志們對G營的厚愛,我們一定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

後勤W部長接著說“我讓營房科的同志到你營配合你們的工作,搬遷後營具、生活、工作保障上還有什麼困難隨時找我。我要提醒的是G營裝備數量多、塊頭大,連年施工罐罐缸缸、鍋碗瓢勺不少,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財產流失。”

當天晚上,我們進行了全營晚點名,進行了動員教育,傳達了上級的指示要求,我最後說:同志們,我只講三點要求:一是要有序搬遷。按照誰的孩子誰抱走,誰的家當誰搬遷,按照先重裝備、後輕裝備;先傢俱用具,後生活物品;先公物公產,後個人物品的順序,定機械定車輛、定人定責、定去向定位置,定領導定措施,秩序井然地搬遷。二是任務搬遷。就是把搬遷當作一項作戰任務去組織,每個環節都要周密計劃,安排到位,落實檢查,不能一窩蜂、一鍋煮。三是紀律搬遷。絕不能、也絕不允許發生與喬遷喜慶和諧有悖的事,不能發生不發生的問題,凡發生的決不故息,從嚴處理。

從現在開始,截止後天晚上20時完成。

次日,大型工程機械、橋樑裝備、佈雷裝備,開的開、拖得拖、裝的裝,陸續離開了老家。看著累得滿頭大汗但臉上卻像花朵一樣綻開笑容的戰士,看著士兵們深情地撫摸著這些不會說話的鐵疙瘩戰友,看著平時最消極的幹部現在變成最操心的人,我欣慰地對營長說:“老N,我倆現在其實成了最閒的人,咱們應當想的是搬遷後怎麼辦?”

“怎麼辦?你難道還要請大家喝幾杯。”他也高興地說。 

我說“喝,找機會一定要喝。”我望著來來住往的車流、人流,自言自語地說“我們的戰士多好呵,他們付出的很多,但索求很少,當得到應該得到的一點點好處,就十分高興、十分太滿足。他們那知道,山高皇帝遠,何嘗不是一種超脫。以後離機關近了,管得嚴了,何就不是一種壓力呢?”

老N說“噢,你剛才說的不是喝酒,是怎麼借勢而為,喜上加喜。”我應道“是加喜還是加愁,關鍵看我們怎麼看、怎麼辦。這是我們的機遇也是挑戰,前期的大討論到檢驗效果的時間了。”

他爽朗地說“你好好策劃,我去再看看進展,以後你怎麼安排咱們就怎麼幹!”

我指著他說“你這個老滑頭。”

星期六的中午,我們在新食堂吃了喬遷後第一頓飯。晚上各連隊陸續彙報了搬遷進展。一次最暢快任務完成了。晚上,我身心疲憊,早早就上床睡覺了。

週日七點許,“咚”的一聲把我從沉睡中驚醒,我擦了一下雙眼,“啊!”“啊什麼,不歡迎我嗎?”我立即坐了起來“參謀長大人,你來也不預告,今天是星期天,我太困了,想睡個懶覺,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參謀長仍然站著說“我早上散步,順道看看你們搬遷的怎麼樣?原想你們週一能安頓好就不錯了。結果你小子果然按時完成了任務。不過我聽說你是前天就動手了。”

我爭辯道“誰給你打我的小報告?這不是違令,叫笨鳥先飛。”

他哈哈笑著“笨鳥!起床吧,還讓我幫你穿褲子嗎?”

我難為情地說“首長,先委屈您迴避一下,讓我更衣,好嗎?”

“ 你這小子像個大姑娘,象誰沒見過一樣。我限你二分鐘出門!”他似乎有點不高興地說,隨即出了門。

我利落地穿衣、洗臉,出門。“首長,我陪你去散步吧!”

他邊走邊說“你別,我絕不給你小子拉大旗的機會。你陪我到各連去看看。”

我裝作為難的樣子“首長,昨天我給戰士們放了一天假,這兩天太辛苦了。這個時間我們去,讓你看到的都是我剛才的樣子,不是我出賣了大家。換個時間罷。”

“不,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現在都七點半了,還早什麼?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不批評就是了。”他決絕地說。

“首長,新疆的七點半,就是內地的五點半。”

說著,我們已經到了工一連,哨兵敬禮後要去叫連長,被參謀長制止了“哨兵,崗位就在哨位上,不要離開。”

從一連、二連、三連、四連,從一樓到四樓,從宿舍樓、教學樓到機械場、伙房,一個我多小時走了一圈。他高興地握著送行的各位連隊幹部的手說“你們教導員還怕露餡不想讓我看,一看我放心了。我說過,不讓你們這樣的功臣單位住進新營房,我們當領導的寢食難安呵。不錯,比我想象的快捷利落,部隊的精神狀態、紀律作風、禮節禮貌變化不小,我很高興。下邊,我給你們出個題目:如何把G營打造成規範化、正規化建設示範營?如何創建一流的兵種分隊?”

下午吃飯時,我向營長通報了參謀長早上的情況,用商量的口吻說“老N,晚上我們開個黨委擴大會議吧?”他乾脆地說:“好!很有必要,各連都在看我們的態度。”我說“你先把搬遷講評一下。下步工作我說說。”

晚上,營部會議室燈火通明,全營軍官、士官六十多人首次坐在明亮、潔淨的會議室,臉上綻放著幸福滿意的笑意。我開場說道“咱們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住上新房子,今天晚上咱們集體歡度喬遷之喜。下邊,先請N營長講評一下搬遷工作。”

N營長講完,我接著說“新營區必須要有新精神、新狀態、新氣象。搬遷很順利、很安全、很和諧,這只是第一步,以後怎麼辦?參謀長今天早上給我們出了個大題目。怎麼做好這篇大文章?大家要好好想、天天想、共同想。我今天先談四點意見。”

我喝口水,接著說:一是立規矩。從今天開始,營黨委要建立完善會議、議事、學習等制度,把條令的要求具體化。以後每週二晚上組織軍官、士官集體學習,由營裡主要領導輔導。第一個月我先講四個題目:WTO提出的新挑戰、前蘇聯及東歐形勢、計算機技術發展新趨勢、軍隊法制建設新要求。二是抓教育。從今天開始,週六下午的黨課全營統一組織,由我和各連指導員輪流講課,請你們提前認真備課,每次課後要組織評議。你們四個指導員別拉稀喲。另外,利用現在住房相對寬裕的條件,各連要騰出房子建立各自的連隊榮譽室,尤其是一連作為戰鬥英雄羅光燮生前所在連要把榮譽室建成全師最好的連級榮譽室。三是搞評比。各連每日要組織一次衛生檢查,每天對睡懶覺、不出操的人員名單要公示,每週要評比頒發衛生流動紅旗;每週全營在食堂門前由副營長組織一次軍歌比賽,通過各種形式的評比競賽提振士氣、強化作風、加強養成,培養部隊凡事爭一流、創一流的氛圍。以後凡是有利於工作的、有利於調動大家積極性的都要開展小競賽、小評比活動,從軍事訓練到日常管理,各連要開展經常性的比賽評比活動。四是抓訓練。本週內在機械場西側建設一個單兵基本業務技能訓練場,各連在劃分的地方要搞好規劃,建好用好。爾後,在東大溝機場北側的師戰術訓練場,建設工兵專業技術訓練場,實現訓練基地化、正規化。建設所用材料、經費我去協調機關解決,人力和施工我們自己動手完成,這些工作各連要安排專人負責,高標準完成。目標就是本年度的專業訓練考核必須在軍區榜上有名。

我看到大家聽得特別認真,記得特別仔細。最後意味深長地說“同志們,美好的生活是幹出來的,美好的人生是拚出來的,天上不會掉個林妹妹。從現在起,在全營要叫響“學習羅光燮,咬緊通信營;再脫一層皮,爭創第一流。”的口號,並讓這個口號變成我們每個官兵的行動。我像鼓勵自己深沉地說:人要有點精氣神,單位要敢於衝創爭。

掌聲、叫好聲,久久迴盪在會議室。這支戰艦就這樣啟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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