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亮|春節

劉興亮|春節

01

中國的春運,是全球最大規模的人群遷徙現象。

有位朋友說起中國的社會狀況,認為社會穩定的標誌之一就是春運,數億人於半個月內在廣袤的版圖上來回移動,交通運輸和社會運轉悉數如常。這表明國家機器實屬良性。

過年意味著回家。回家意味著沉澱於內心深處的鄉愿仍舊是人為之奮鬥的一維。

每個人都有出生地,在那兒最初進入了世界,從懵懂無知到感受豐富的外部,從膽怯封閉到步出家門,我們睜眼看世界,並終於在時間之軸上進入更廣泛的社會領域。


02

讀書曾看到這樣一句格言:

知識即命運。

工作即生活。

能力即財富。

這樸素的人生哲學對常人而言具有隱晦的指導意義,它叫人勤勉,求知,並能夠學以致用。總體而言,多數人的一生都為餬口而奔波,為進步而學習,但進步是為了更好地餬口。

在此常態下,如何從日常營生的束縛中超脫出來,有以精神的飛馳,是鳳毛菱角的。然而總歸有人樂於神遊萬里,馳騖八方。

在此之外,我們仍要為堅硬的生活做一些裝飾,在佛格森那種持續的綿延中尋找斷面,以便讓身體與精神有所修正。

春節就是對實際生活的無際漫延狀態的修正。

它的漫長的歷史和深厚的人文意義,對每個中國人而言都不言而喻。我們無法略過這個節日,在一年的勞作之後,在深秋就開始等待。

劉興亮|春節

年味是淡了,但沒到被忽視的地步。它仍然代表著團圓,和睦,歡慶,緬懷,以及展望。


03

中國人過春節的隆重,我總覺得高於西人的聖誕。

在我看來,春節不是一天,而是前後接近一個月的連綿的宴席。這種隆重從兒時即深入每個人的思維。

端午節是一天,中秋節是一夜,唯有春節是一段時間。

進入臘月,即意味著春節的倒計時開始,各種民諺都讓這種期待披上了祥和的色彩。不同的時間段,意味著準備不同的吃食和年貨。隨著時間的日益臨近,大人們期盼著兒女歸來,孩子們等待著闔家歡聚,走在街頭的人似乎多了些輕鬆的笑容。

這其實是非常奇特的文化現象,為什麼整個臘月和正月期間,人們不如其它時間裡顯得焦慮呢,至少減輕了很多。

也許這就是春節的魔力,它意味著歡快,無論日常的喜怒哀樂如何四處生髮,到這時你總在潛意識裡覺得應該多些快樂和期盼,每個人都這麼想,就會相互影響和帶動。

整個街道都乾乾淨淨喜氣洋洋,每個家庭都和和睦睦,就連國家也較日常溫和——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春運期間溫暖人心的故事了。

這就是過年的社會氛圍。


04

如今的孩子不像過去那麼期盼過年了,他們生活在蜜罐裡,每天都吃最好的,穿最貴的,未曾有物質上的匱乏感,因而似乎精神也比我們小時候更富足。

周圍很多朋友步入中年,過春節分成了兩派,一派是父母健在的,必須回家過年;一派是父母離世的,只好在全世界流浪(你也可以說這是跨國旅遊)。

在這樣的格局裡,孩子們也意識到,春節是要團聚的,如果沒有了團聚的意義,似乎春節就變味了。

在旅途中,在異域他鄉過春節,我認為這不叫過春節,叫「路過春節」。有的甚至連春節都不能路過。那真是一箇中國人莫此為甚的悽惶了吧。

春節面臨的另一個問題是,如今的孩子太少了,很多家庭只生一個(當然這樣做曾經是很光榮的),有的甚至不生。這就讓節日的氛圍頓時失色。

劉興亮|春節

要知道,任何歡快的節日氛圍,能被烘托起來,百分之九十的功勞在孩子,大人們不過是在旁邊做了些硬件鋪墊而已。

只有孩子才能體會到純粹的快樂,他們身體散發出來的這種因子,也能像探照燈一樣投射到周圍很多的事物與成人身上。

一個孩子在家庭裡的移動和笑聲,是成人的數十倍。沒有他們,節日當然會顯得寡然無味。

雖然,他們不如我們小時候那麼渴望過節,但是節日要沒有他們,卻是吃了大虧。

試想想,那些沒有孩子的家庭,過節時兩口子四目相對,沉默無言的狀態多麼恐怖。

現在國家放開二胎了,還有很多年輕人迫於生活壓力(主要是購房和教育成本)而逡巡不前,有的生了一個就覺得夠了(受夠了),有的聽說別人生了第二個,就伸長脖子張望,至於自己則是望而卻步。

這就涉及到根本的問題。我們春節要為最隆重的團聚——與親人也與祖先,而克服困難回家。如果父母不在了,就會在這個節日到來時茫然若失。

如果自己沒有孩子,那未來的春節也是孤獨落寞的。

寫到此處我才明白,春節是要求家庭人丁興旺的,它的聚會的意義正在這裡,這種興旺的祈求包含著對命運的不可預估性的抵抗,與庸常生活的和解,這也是生而為人的職責所在。

為了春節,為了下一代,大家都生孩子吧,都多生孩子吧。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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