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思入骨

哈姆雷特失蹤後一週。

這是叔叔安德森命令妮雅不得離開房間的第一天,坐在窗子邊的妮雅雙眼無神地看著窗外,雖然這扇窗子的視野很開闊,但她仍然覺得太小。她覺得哈姆雷特可能隨時會出現在某個角落裡,但從這個窗子裡可能看不到。

“這個時候,我應該是帶著哈姆雷特去看母親和父親了,哈姆雷特是多麼調皮,他會朝著公墓裡的墓碑大聲地叫喚,這樣可不行,會打擾到長眠的人……”妮雅想到了平常的這個時候,她都會帶著哈姆雷特去多達爾公墓看望父母的。可是,現在哈姆雷特卻不能陪著她了,因為他不見了。而且,安德森叔叔也不允許妮雅現在隨便出去到處跟人打聽一條狗的下落。

“如果你安全地回來了,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去哪都帶上你。”妮雅對著空氣承諾道,但她眼中分明是看到了一條狗……

哈姆雷特失蹤的第二週。

妮雅依舊無精打采地趴在了窗子上,她還是不停地注視著窗外,桌子上放置的食物一點都沒有動過。妮雅已經連續幾天都食不下咽了,因為她正生著病,這個病,所有的良醫都找不到病因,但是,熟悉妮雅小姐的人知道她是相思成疾了。

……

“如果哈姆雷特現在出現該有多好啊,我就可以帶著他去和平紀念廣場走走,還可以帶他去愛麗絲花園去看花開,他可是最喜歡追著天空中飛舞的蝴蝶亂跑的,可是他一次都沒有捉到蝴蝶……”妮雅不由自主地想道這些,有時笑起來,有時候哭起來,她眼中似乎出現了自己和哈姆雷特在廣場,在花園,在河畔,在森林中的情景,這些曾經都是給妮雅帶來過歡笑的地方。

哈姆雷特失蹤的第三週。

妮雅現在在窗子邊望著外面的,她已經拜託老管家多維爾先生和女傭蘿絲幫忙找哈姆雷特了,但是兩人一點消息都沒有,自己又不被允許外出去尋找,這讓妮雅對哈姆雷特的思念越來越深了。

“難道你不願跟我一起生活嗎?哈姆雷特,我是不是不應該不讓你到處跑,這是你的自由,我也不應該不讓你跟你的狗朋友接觸,這是你的天性,我甚至自私地決定將你閹割掉,這個決定真是太愚蠢了,我簡直是在抹殺你的天性……”妮雅想到了自己對哈姆雷特的種種不好,心中不停地懺悔著,向著聖母瑪利亞虔誠地懺悔著,但她發現自己越懺悔,對不起哈姆雷特的地方就越多,自己好像一直以來都在禁錮著這個可愛的生靈,強迫他成為自己負面情緒的發洩對象。這真是一件讓人後悔莫及的事情!如果哈姆雷特現在出現在妮雅的面前,妮雅一定要告訴哈姆雷特她的過錯,請求他的原諒。

一個月後。

……

兩個月後。

心中越來越思念哈姆雷特的妮雅茶飯不思,眼神越來越空洞無神了,那種令人不安的顏色如同即將凋亡的花朵。她已經無力呆在窗子邊看著哈姆雷特的出現了,現在只能躺在床上,蒼白無力地望著天花板,想象過去和哈姆雷特在一起的時光,期待著哈姆雷特的歸來。

在這段時間內,安德森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剛好出遠門了,就在兩個月後的今天,安德森回到了米里小鎮上,聽到人們談論即將凋亡的美麗花朵時,才心中一顫,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雖然,現在安德森已經不禁止妮雅出去尋找哈姆雷特了,但妮雅卻毫無知覺般躺在床上,絲毫沒有起身去尋找的意思。從她令人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來自靈魂深處的深深的不安,她覺得是自己傷害了哈姆雷特,所以,哈姆雷特才離家出走,不再在自己面前出現了,她要懺悔,向聖母瑪利亞虔誠地懺悔,拿出剖開胸膛展示內心的真誠去請求哈姆雷特的原諒。

“安德森先生,這樣下去可不行,我們得想辦法幫助妮雅小姐好起來。”老管家多維爾對著安德森焦慮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們要怎麼做到,妮雅已經把自己關在房中,我甚至都在鼓勵她出門,她現在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我都不會去管了。”安德森無奈地說道,為了妮雅的事情,他也著實很煩惱。

“我們是不是去找一隻跟哈姆雷特一樣的狗來,這樣妮雅小姐看到了會很高興的吧!也許她會馬上好起來。”多維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許你說的對,該是讓哈姆雷特回來的時候,這樣下去太糟糕了。”安德森似乎是在妥協什麼。

隔天以後,一條純白色的薩摩耶犬出現了在妮雅的房中。

“簡直跟哈姆雷特一模一樣。”多維爾按照安德森的吩咐去一個地方找到了這條跟哈姆雷特十分相似但明顯消瘦的狗,在見到這條狗的瞬間,他竟然能感受到狗的狂喜,“這就是哈姆雷特吧!”他心中不由地想道。

“哈姆雷特,真的是你,哈姆雷特,你回來了,你原諒我了嗎?”妮雅認出了眼前的這條狗正是哈姆雷特,已經失蹤了二個月的哈姆雷特。

哈姆雷特白色的狗頭低聳著,一擺一擺地抖動著,日常微笑的臉龐顯露出了需要傾訴的久別的悲傷,他嗷嗷地低泣,眼眶溢出了淚水,像個喜極而悲的故人。

妮雅艱難地撐起了身子,將撲上來的哈姆雷特抱在懷中,緊緊地抱住,生怕一鬆手,哈姆雷特又不見了蹤影。她想哭,那種喜極而泣的哭,只是她的眼眶已經乾澀空洞,沒有喜悅的液體能溢出,但她能看見自己心愛的,無比依賴的哈姆雷特,就在眼前,就在她的懷中。

哈姆雷特不停地用頭蹭著妮雅,並伸出溼噠噠地舌頭舔妮雅枯黃無光的臉,像兩個經歷生死別離的親人一樣依戀不捨。

是的,哈姆雷特回來了,真的,哈姆雷特回來了!

……

在妮雅的房間內。

看著妮雅的狀況,讓女傭蘿絲和老管家多維爾十分擔心,每天安德森也會來看看,然後搖著頭走開。

因為思念走失的哈姆雷特而生出一場大病的妮雅似乎已經油盡燈枯,連米里小鎮上最有名的醫生來了都搖頭嘆息,甚至重金請來國家裡最有名氣的醫生都無濟於事。

但能在最後的時刻看到心中所念,這對於妮雅來說,已經足夠了。此刻,看到妮雅枯澀蒼白的臉龐雖不再青春美麗,充滿了大病未愈的憔悴和艱辛,但最近卻有了幸福滿足的笑容。

是的,除了哈姆雷特這條狗,妮雅沒有一個朋友,此刻她躺在病榻上並沒有任何人來好心地看望她,陪她說說話。事實上,準確來說是沒有知道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已經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了。

妮雅就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在最後時刻綻放著自己的美麗,可是卻無人欣賞,只好獨自散落到天邊。

哈姆雷特很傷心,雖然見到了妮雅,但他似乎是預見了什麼,他知道自己將要一個人孤單地活在世界上了。

米里小鎮上的公證官接到妮雅小姐要見他的消息時,感到十分震驚。他不知道為何這位貌美如花,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突然將要逝去,看著妮雅枯瘦無神的臉龐,他快要叫喊出來了,“天啦,這位是美麗高貴的妮雅小姐嗎?”

“公證官先生,我請您來,是想讓您見證我死後的遺囑,讓它得到公平公正的履行。”妮雅只留下公證官一人在身旁,艱難地說道。

“當然,妮雅小姐,我很樂意幫忙。”對於一個將死之人,還有哪個有良心的人會拒絕她的遺願呢?

“我要把我父母留給我的財產全部留給……”公證官仔細地聽著妮雅小姐的囑咐,並仔細地記錄了下來,雖然其中有些內容讓他震驚,但是擁有良好職業素質的他還是竭力保持住了鎮定,這起碼讓妮雅感到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在妮雅說完之後,稱職的公證官快速地將妮雅的話整理成一段通順的文字,妮雅聽著公證官重複地讀了一遍,並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再數天後,妮雅永遠地離開了。

偌大的宅邸只聽到一陣陣痛苦的犬吠低泣,便再無其他任何聲音了。

妮雅被葬在了多達爾公墓,跟父親威爾和母親愛麗絲一起永遠地沉睡在那裡。

野小子傑西、獸醫艾森、窮人伊恩、流浪漢莫西、花販阿曼德,紳士懷德貝爾先生等人都紛紛來弔唁妮雅,這個他們以為活在天堂,非常幸福的美麗姑娘,現在卻躺在了冰冷的棺木中靜靜地腐爛,願聖母瑪利亞接引她去天堂,跟父母團聚,同為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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