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意境與血腥,真假與陰陽,張藝謀的莎士比亞

日前狗蛋兒終於把號稱張藝謀“迴歸初心”之作《影》

給看了,許久不拿大獎的大導演張藝謀這回的良心之作包攬了威尼斯電影節、多倫多電影節以及金馬獎等等的提名,其中主打的水墨畫風、替身故事等等電影元素也在我觀影過程中使我體會得漸漸明晰並且更為深刻,現在先為大家簡要總結一下這部電影的美學及思想內容:

首先就是中國傳統的留白美學意境與典型暴力美學的強烈視覺反差帶來的衝擊。

這部電影幾乎完美地體現了張藝謀一貫出色的構圖語言,隨便截一個圖都是文人山水畫、隨便定個位也都在講究均衡對稱、和諧統一,並且通過刻意的留白來達到“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典型中國古典美學審美特徵。甚至突出各種古典文化元素層出不窮,鬥琴、對弈、八卦、山水,視野朦朧的屏風和剛柔並濟的打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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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動作場面的部分,張藝謀的視聽語言後半部分又漸漸轉化為追求形態極端和感官刺激的暴力美學,血漿迸飛、紅流成河,在連綿的雨聲和瓢潑的雨水的襯托下,剛開始還在升格鏡頭裡講究形體造型和音樂節奏的打鬥場面,到後來你會發現變得越來越粗獷而原始,甚至開始挑戰感官視覺的衝擊感,這與整體上的靜謐沉重的歷史厚重感是顯得相當的突兀違和而具有獨特美學審美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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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張藝謀將顯而易見的道家對於“無限”的哲學探討加入電影的哲學思想層面,一個就是“真假”,一個就是“陰陽”。

“真假”層面相對來說比較淺層,片名即“影”,講述古代替身的故事便是對於這個含義的延申,其他的地方比如關曉彤飾演的青萍一角曾對長兄究竟何為真假的發問、小艾對於替身境州情感的恍惚糾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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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的層面相對來說則被張藝謀詮釋的比較畸形,打鬥上以單純而粗鄙的物化男性女性的方式,試圖以“男為陽剛、女為陰柔”的現代慣常思維代入武學的剛柔相剋,直接產生了比個武還要舉把傘,暫且不提這“沛傘”究竟能不能參與實戰,但鄧超你為什麼步伐和體態都要學女人?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以柔克剛就是變娘嗎?難道你丫想掰彎胡軍?導演對“柔”是不是有什麼誤解?還有鄧超,我勸你收斂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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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話之外,以狗蛋兒個人對於“剛柔”的理解,如果“攻”為“剛”,則“守”為“柔”,“剛”是進攻性和拳拳到肉的突破性,而“柔”則是嚴絲合縫、全盤接受,到對方掉以輕心或者筋疲力盡時,再尋找突破口崛起而覆之。總之必定不是片中表現的簡單的男人學女人這麼粗淺的模板思維。

張藝謀另一個對於“陰陽”的詮釋在於男女情感的互補,最明顯的就在於孫儷飾演的小艾與替身境州的情感線索:

影片最開始在朝堂上,主公命令“假夫妻”二人合奏撥琴,小艾擔心境州的琴藝不如子虞而暴露身份,選擇妥協撫琴,但是心疼小艾也是為了保留自己的子虞“人設”,所以境州選擇代小艾履行誓言削髮明志。如果聯繫後面我們可以知道,境州之所以這麼拼就是為了完成使命去見自己的母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削髮”對境州來說意味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可見此刻他為保全小艾,心理上做出了多麼大的犧牲,而這一切,

小艾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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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如果從“陰陽調和”的角度來講這條感情線會比較容易理解些。

境州是極其陽剛的,而小艾是極其陰柔的,兩個人最好的將“陰陽”兩極的孤傲和落寞各自代表出來,而他們又因為身份和立場的隔閡原因無法在一起。境州由於長年沒有人作伴,封閉於密室,怕黑怕冷,但肩負子虞給予的使命而不得不強迫自己陽剛起來;小艾則是因為子虞身體欠佳又醉心於權謀,無法得到身體和心靈上的關懷,但是同時身為子虞的結髮妻子,必須服從夫君的指派,助其圖謀大業,深感無奈又無力。

可以說,兩個人一個缺陰極陽,一個缺陽極陰,他們的靈肉結合,無異於天雷勾動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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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高能預警涉及劇透

狗窩慣例,我是萌萌噠的劇透分割線————————————————

在這部電影的情節設定方面,其實是非常典型的“莎士比亞式悲劇”,各位可以將其簡單地理解為由於性格、出身、命運等等主客觀因素造成的主人公不可挽回和不可逆轉的絕對性、毀滅性的悲劇,但是按理來講故事中發生的一切並不是主人公理應承擔的慘痛代價。

故事中的第一男主角境州,僅僅八歲就因外貌酷似子虞而被安排囚禁,一生只為他人賦予的“使命”和他人的榮譽而活。他怕黑,他怕冷,他一心只想回到母親的身邊,可惜命運捉弄,他漸漸為主人的妻子所著迷,極端的孤寂衍生了極端的慾望和訴求,他願意為其割發、為其留下、為其忠心服從,只因,那是心上人之所求。

所以

境州,不是絕對的“影子”,他也並沒有絕對的“服從”,比如兩個時辰之內必須敷的藥,他在離開朝堂被主公沛良發現了是新傷之後才敷上,為的就是暗示以及提醒主公,自己是“替身”以及子虞換身的“圖謀”,他是在主動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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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田戰參見完都督子虞之後從密室裡出來,看著守在門口的境州說:

“你比都督還像都督,剎那間,真的不知如何面對。”

而境州說:“以前我是你的都督,以後我還是你的都督,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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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非常明顯地擺明了他的立場:他內心並不想按照都督的安排,收回境州之後便全身而退,他其實也很清楚自己身處險境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所以倒不如“取而代之”

而這裡的田戰並沒有再說更多的話,甚至都沒有反駁一句,而是抿著嘴點了點頭。很明顯,他們倆根本就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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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來,本來一切順順利利地進行,結果境州在境州大勝而歸準備立刻接走母親逃走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經被害,而同時他也遭到刺客的圍追堵截,險些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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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裡的兇手問題,由於後來子虞在殺掉刺殺他的刺客,迴歸朝堂時說一切都是主公沛良栽贓,而導致在網上各個影評中對此都產生了很大的爭議,但其實細緻分析就可以發現,從可操作性的角度,確實,主公沛良的嫌疑最大。因為他可以通過將一切嫁禍給子虞而徹底斷掉兩人的主僕情誼,使境州為他所用。

但是,矛盾的地方也就由此出現了。從後面的劇情我們可以知道沛良確實已經察覺到了靖州通過“假傷口”傳遞給他的訊息,關鍵就在於,這個“訊息”其實是境州主動傳遞的,境州確實沒有聽從小艾的指示在兩個時辰內儘快敷藥、好完美地偽造傷疤。但是從主公沛良的角度這件事就會變得很弔詭:因為他會非常容易以為這個“假子虞”是無意間將這個“訊息”給洩露出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後面的一切所謂的“栽贓”佈局便會變得特別的順暢合理,但是問題就是,主公沛良是真的覺得對方是“無意的”嗎?

很明顯不是,且聽我慢慢道來。

注意這裡有個特別容易忽視的地方,那便是境州所用的“藉口”:他說自己的舊傷本來已經好了,但是為了銘記境州未被收復之恥,他執意要在舊傷上再添新傷使傷口惡化提醒自己。這個片段很明顯就是境州在主動穿幫:首先,真正的子虞的病入膏肓的現狀其實只有這些人知道:子虞自己、小艾、境州、田戰,還有一個人,就是主公沛良。一年前子虞的刀傷發作,身體逐漸惡化,體態衰老,很大程度上很可能是有沛良有關,與沛良幕後操縱、提供給子虞的藥有關。

說到這裡,有人可能會說是狗蛋兒主觀臆測、憑空想象捏造,但是你是否曾經想過,沛良真的完全不知道替身的事情嗎?他真的不知道子虞已經病入膏肓了嗎?那麼他後來派刺客去殺子虞的時候,他又是怎麼知道密室的呢???

那麼我就要聊聊田戰的問題了,要知道,田戰,可是去過子虞藏身的密室的。

聯繫這裡回想一下,田戰在境州一役後見到了匆忙趕來的先主沛良,是否更像覆命而非仇敵?田戰在朝堂上當眾頂撞自貶為包衣是否更像在演戲?沛良射出的箭就刺在田戰的腳邊,他就差那點力氣真的射死田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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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很可能

田戰一人就做了三家的間諜:子虞、境州和沛良。

那麼話已至此,子虞在沛良面前幾乎是完全透明的狀態,沛良他其實也非常地清楚在朝堂上這個能跑能跳、身強力壯的“子虞”就是個冒牌貨,內心裡也是相信萬事運籌帷幄的老狐狸子虞早已做好十足的準備等他查驗傷口,但是他選擇當眾查驗境州的傷疤,很有可能就是在查驗這個“冒牌貨”是否願意主動被發現、願意主動投誠。

所以這個假傷口還有可能是沛良無意中發現的嗎?自然就不是了。那麼真正殺掉境州生母、佈置刺客圍堵境州的人,也只有可能是子虞一個人了,一個既有動機、又有機會的人。

既然劇情線索我們已經縷清了,宏觀來看,靖州他身為子虞的“影子”,對自己的命運的估量其實並沒有出錯,他幸虧主動提前向沛良投誠,才免於最後被子虞算計犧牲、做陪葬品。在最後一場戲中,當曾經掌控他命運的當權者祈求境州做是非判斷的時候,他選擇了殺掉雙方、自立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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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看到一場殘忍血腥的殺戮已經接近崩潰的小艾瘋狂跑到大門邊,本想吐出一切真相的她究竟是看到了一幕什麼使她驚呆了?

所有大臣跪下對境州稱王了?田戰以討伐逆賊之名一刀刺死了境州?還是境州因為身負重傷而當場暴斃了?還是……

狗蛋兒我只能說,都有可能

。作為一部情節設置相對隱晦又間接的影片,《影》埋藏大量的伏筆和隱性對白,如果在結局的部分太過直接地落實這個故事,未免顯得對於故事性過於苛刻而導致觀影意興闌珊的結果。

作為一個所有人都處於不自知的“悲劇”狀態下的“悲劇”故事,整個情節線的發展具有非常強烈的不可逆性,故事中的各個人物也都整齊劃一地為軸心情節服務,出現了比如青萍、楊蒼楊平父子、魯嚴等等這些沒有任何額外延展的複雜性格的“紙片化”人物,從而使整個故事的“悲劇性”更為集中、更為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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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歸到這個強烈悲劇性的主題,張藝謀借鑑了黑澤明《影子武士》中對於替身人物,即“影”的探討,但與後者“死後替身”不同的是,他融入了影子和真身同時並立,產生各懷鬼胎、相互利用的戲劇衝突,可惜在進行故事“中國化”的過程中,張藝謀過於苛求傳統文化因素的堆積,產生了“剛柔”和“陰陽”不分、象徵手段過於粗鄙流俗等問題。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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