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六合迷宮的扁擔亮

有了摩托車,扁擔亮將其扁擔賣到了更遠的地方,更大的市場。鄉村特色產業的興旺,使勞動力資源更值錢,人工成本更貴,吃力又不掙錢的行業,逐漸被拋棄,於是,扁擔亮壟斷了周邊多個鄉鎮的扁擔市場。

一個月下來,刨去各種成本,扁擔亮的收入不少於二千元。飯是要吃的,土煙要抽的,兩項開銷,五百元綽綽有餘,剩下的,悉數歸了莊家。然而,扁擔亮絲毫不慌,他覺著,莊家們傾家蕩產,跪下來求寬限的一天,為期不遠了。

六合這東西,看似與傳統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扯不斷的聯繫,如果當真了,你就輸了。有哪麼一期,四字詩:“如虎添翼”,就算你認定了老虎,看到這話,你也會避之唯恐不及。然而,當晚開獎,就是老虎43號。因之,即使你有足夠的傳統文化的積累,博覽群書之後,還是輸。學富五車的同時你還必須兼容市井痞子的思維方式,這一切都做到了,你也未必能贏,這就是六合彩。

扁擔亮居住在山後一個小平埧上,也不知多少代了。飲用水取自屋下山谷小澗,若遇山洪瀑發,其渾濁程度即令並不講究的扁擔亮也無法忍受。於是,扁擔亮打算將後山山坳裡石縫中冒出的山泉水引入來,從此告別渾濁。

屋後這座山,足夠的寬,打消了扁擔亮引泉入戶的所有計劃。繞過這座山體的管道,成本大如天,十個扁擔亮也承受不起。於是,他找到了遠水解近火的最佳路經。

他有一隻古舊的羅盤,有人說是祖傳的,有人說是是不經意之間撿到的,總之,來歷不明。憑著它,兩頭挖掘,到最後,競然於中間連通了,要知道,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工程,憑一人之力,競然挖穿了一座山!不服也罷,碰巧也罷1,別人做不到,他做到了。

凡一個村莊,如果足夠大,人們會發現,賭六合久了,大浪淘沙,贏錢的、輸得不哪麼慘的,都是不很正常的、不很對勁的人。別於常人的思維方式,特立獨行的為人習慣,成就了他們。

扁擔亮家正位於公路邊上,年久失修的、搖搖欲墜的爛房子於全民奔小康的大好景象極度的不合拍,於村容村貌是極大的傷害。扶貧幹部的心病,便是儘快的除老去舊,讓扁擔亮家舊貌換新顏。帶了米和油,敬菸點火,承諾給他一份低保,拆老屋之後政府出資重建,納入保障房項目,讓其住上新房。扁擔亮:睜開你的眼,看清我是誰,稀罕你的低保,稀罕你的保障房?別丟我臉!

時日久了,扶貧幹部不堪壓力,動手了。村政府的全套人馬,扶貧工作組的所有成員,齊集於扁擔亮的爛房子前,非拆不可了。扁擔亮有一同父異母的哥哥,是村裡的副書記,這個三千多人的超大行政村,是允許副書記存在的。於情於理,副書記都必須一力擔當。面對扁擔亮的胡攪蠻纏,他哥義不容辭。這一架,打狠了,從旱地一直打進了水田裡。飛濺的泥水,使勸架諸人不敢近前,其時正是深冬。待雙方疲了,罷手了,爛房子也拆平了,現代化的挖土機效率實在不低。大家費了許多眼神,才搞清爛泥地裡站立的倆人誰是誰。

時光、日月總在不經意之間溜走,每隔數月,扁擔亮總能在別人的冷眼、不屑之下中上哪麼一碼,又在還沒高興夠的情形下一分不少地返回到莊家手中。沒有人能搞明白,扁擔亮是如何做到一碼中特的,文化?他只上完小學三年級,文革時時期的三年級,與文盲也並無多大差別。一座金山始終在扁擔亮眼前晃悠,很多次幾近觸手可及,他堅信,金山屬於他,在不遠的將來。

過年了,扁擔亮罵罵咧咧地搬進了嶄新潔淨、敞亮通明的保障房,算是給了政府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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