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玄識、董並生:西方偽造史詩和童話——濫用從中國學到的文字與文學(下)

诸玄识、董并生:西方伪造史诗和童话——滥用从中国学到的文字与文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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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玄識、董並生:西方偽造史詩和童話——濫用從中國學到的文字與文學(下)

二、偽傳統文學從英國傳染到德國

(一)近朱者赤:莪相煥發民族激情

(甲)掀起狂飆突進運動

亞諾什·巴克教授著《為了現在製造過去:19世紀偽造中世紀文學和文物……》一書寫道:

旨在尋找其獨特的民族傳統,19世紀的藝術家和學者們厚顏無恥地操縱文獻,甚至公然偽造之。……在1845年,滕斯特羅姆(J. R. Tengström, 1823—1847年)發表兩篇論文,討論所有國家都存在有記載的遙遠古代的英雄和詩篇……,他的基本見解是:只有少數國家有能力產生一部有關其過去的史詩,而且如此史詩僅是民族精神(Volksgeist)和個人才藝的產物。

1760年代基於中國元素偽造的英國“懷古篇章”(偽三部曲:《莪相》、《英詩輯古》和哥特小說),沒多久就引發了德國的“狂飆突進運動”;它是德國浪漫主義運動的序曲,也是德語文學的黎明,從此開始大規模的文學與歷史的“創舉”。《不列顛百科全書》說:“深受麥克弗森《莪相》、珀西《英詩輯古》和莎士比亞的影響,德國掀起了狂飆突進運動,預示著德國文學的新紀元。”

約翰·威廉姆斯也說:“只是通過珀西、查特頓和麥克弗森(這三個人偽造的)詩篇,德國融入了英國浪漫主義的架構之中,從而持續專注於狂飆突進運動。……席勒得力於被赫爾德所倡導的德國民粹文學的傳統,由此,沉浸在莎士比亞、《莪相》和珀西的《英詩輯古》之中。”

質言之,在中華文明擴及“全球天下”的過程中,“人的社會”壓倒“神的社會”;在歐洲,有關“人”的一切方面都綻放開來,因而產生了“西學”(文學、科學和哲學等)。按照大衛·波特的說法,這是“漢字密碼”的展開。中國文學和文字被西方用於塑造其現代與“古代”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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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催生德國文學的狂飆突進運動

(乙)德國文學是怎樣誕生的?

第一、表面和直接的原因是:由英國的偽造文學所引起的攀比心和虛榮心,開啟了德國文學(狂飆突進運動)。牛津大學學院 教務長喬納森·貝特說:

在1760年代,新發現的古代詩人——傳奇的凱爾特人奧西恩(《莪相》主人翁),被譽為“原型天才”;由此,奧西恩,加上荷馬和莎士比亞這三個文學的中心人物,衝擊著18世紀後期的德國。他們三人被設想為原生態的天才,那是因為他們的創作生涯正是其民族文化的幼年期。(現在)德國民族文化處於幼年期,……產生它自己的民族天才的時機已經成熟。在1770年代,赫爾德和歌德出現在狂飆突進運動中,它是歐洲大陸首次的文學春天,這個階段也被稱為“天才的時代”(Genieperiode)。

第二、深層和實質的原因是:德國文字與文學是“漢字表意”的展開。

在1760—1780年“狂飆突進運動”之前,不存在正規的德語和德國文學;確切的說,在其受到中國元素的決定性的影響之前,德國沒有文學內涵和文學語言。恩格斯形容16世紀的德語是骯髒的“奧吉亞斯的牛圈”,臭不可聞,哪能用來抒發風花雪月呢!馬克思也說,在宗教改革時期(16、17世紀),德國人創造了一種“俗文學”,卻是庸俗滑稽、粗暴無禮、平淡無味、廢話連篇。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1712-1786年)嫌德語太低劣,拒絕使用它。

德國語言和文學的中國影響可以追溯到萊布尼茨(儘管他沒有使用尚未成熟的德文),他主張漢語是“通用語言”和“哲學語言”的典範。漢字促成德文從兩個方面來看:第一,相對直接、但程度較小的是通過“中文鑰匙”(Clavis Sinica),“消化關於中國語言的信息”。第二,相對間接、但程度較大的是,通過翻譯法文的有關“中國啟蒙”和英文的有關“中國風”的內容,而充實德語及其文學。一言以蔽之,就其“表意內涵”來說,包括德文在內的所有西方文字都是漢字的變異。

(丙)中華胎生的現代德國

按照比伊特·陶茨的研究:

“中國概念滲透到18世紀德國的最廣泛和親密的話語中”,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沉浸在與中國文化的交流中。歌德通過翻譯把英文版的中國詩歌及其評論,都變成了他自己的語言。在歌德的促進下,“中文資料成為特定的文化認同和一般知識模式,進而構成世界文學”。

進而言之,歌德改寫英文版的中國詩,置換其樣貌,從而使之表現西方人性,而泯除其原本的中國特色;他稱這是“世界詩歌”的範例,即“具有普遍性的世界詩歌”〔歌德宣稱:“詩是全人類共有的,……世界文學的時代就在眼前,我們每個人都應該促成其早日到來”〕。從認識論的轉變來看,如此對中國文獻的改造,標誌著今天稱之為“現代知識”的形成(19世紀第一個十年)。中西匯通實現了全球文學的現代性。這就是歌德“中國事項”——從而也是德國現代學科——的前史。

然而,被歌德所利用的中國鏡像,它體現了德國文化信仰的亞洲內涵,最終卻被置於永久封存的文檔之內。不管歌德本人的意圖如何,他的“中國事項”詩集特別令人感興趣的是:其中隱藏了什麼?那就是歌德的中國鏡像的前史!

關於中國因素對於歐洲——特別是德國——文學和近代性的決定性影響,陶茨教授進一步說:

……中國(因素)在1716—1796年間的歐洲所代表的,包括設定一個道德標準和倫理優越的概念,它是像似導師人物(teacher-like figure)在起作用,被用於對歐洲政治與行為的錯誤進行合法性的批評……。

萊布尼茨(1646—1716年)和沃爾夫(1679—1754年)都把中國解讀為在古代哲學和歷史文獻上的(歐洲)樣板。……這是(他們)所固守的“學者共和國”(the Republic of Scholars, 指歐洲學術界)〔亦即奧布萊恩教授說:“智者們希望在歐洲的土地上建立中國式的學術。”——引者〕……。

基於書本(古籍)文化的中國思想,最初是被耶穌會士播種於歐洲,再由萊布尼茨使之茁壯成長,因而完美地適合於學術嫁接的嘗試,……(首先是)挑戰上帝的話語作為產生可接受的知識的基礎……。

沃爾夫繼承了萊布尼茨的解讀中國的模式,……傾向於分享她的書本寶藏;沃爾夫把古代漢語與近代歐洲文化聯繫起來……,他認識到,在“人”的關係的性質上,中國在歐洲人的眼裡樹立了典範……。

中國元素在德國文化中愈益絢麗:在18世紀下半期的哲學和教益散文中,在小說和戲劇中,有一小部分,我們依然能夠識別出,它們來自中國這個書本文化的社會模式,而其他部分(中國成分)則相對模糊。

到1770年代,中國(翻譯)文本……繼續暗示著地理上和歷史上遙遠文明的典範地位……。除了“中國風”之外,模仿中國建築,從中國進口的消費品和歐洲王室所需的奢侈品,凡此,在修辭學上保持一個不變的意象,她是“道德導師”(倫理標準)。亦即……漢語翻譯文本在歐洲所闡釋的“中國密碼”,既是觀賞性、又是啟蒙性的似乎矛盾的傾向……。

匡正歐洲教育的力量歸功於漢字(意涵),……它設定中文在(歐洲)公共行為和公德心領域的優勢。

(二)青勝於蘭:把偽民俗發揚光大

(甲)歐洲偽詩傳統的旗手

赫爾德(Johann Gottfried Herder, 1744—1803年)從事德國民間詩歌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是緣於他閱讀了《莪相》和《英詩輯古》;特別是前者讓赫爾德堅信:莎士比亞的許多作品都是基於古代流行的民歌、故事和神話的。與此同時,德國文學——甚至德國民族——相對都沒有活力;主要是因為德國的詩人,沒有像英國詩人那樣珍惜其本土傳統。因此,赫爾德開始致力於榮耀他的民族之往昔,蒐集和出版“倖存下來”的民歌(實際上是無中生有)。

赫爾德髙呼:“讓我們回到那種最古老的人性,這樣就萬事大吉了。”赫爾德親自翻譯了珀西《英詩輯古》,並且寫了《關於莪相與古代民歌的書信摘要》一文。

蘇格蘭歷史學家克里斯托弗·哈維說:

媲美於《奧德賽》,麥克弗森宣稱“重建”凱爾特史詩,它是來自口語傳統和殘存手稿;後者從未出現,所以《莪相》完全是假的。……然而,歐洲各國都競相如法炮製。歌德創作《少年維特之煩惱》依賴《莪相》。這也啟發赫爾德考慮語言與民族乃等量齊觀:如果沒有史詩,諸如《尼伯龍根之歌》、《卡勒瓦拉》和《奪牛記》;那麼,就不會有民族自尊的運動。

偽造民族文化之所及,從史詩民俗到歷史與考古。特里布爾在其所著《巨大的騙局》一書中寫道:

在他們的廣泛的美學表達中,浪漫主義者們聚焦於民族過去及其發展。……赫爾德更清楚地界定其動態性和民族主義。……往昔日耳曼部落,如諾曼人和撒克遜人都非常重視他們的英雄,這些都是民族建設上的功績。所以,一些浪漫主義學者尋求和編寫這類作品,來表達他們所關注的民族精神。

格林兄弟收集民俗,以此擴充傳統知識,讓人瞭解德國的過去;不久,安徒生搞出丹麥童話。歐洲浪漫主義學者們通過重寫,來“發現”早期的故事和詩歌,諸如《尼白龍根之歌》和《貝奧武夫》,把它們當作民族史詩來廣為宣傳。在蘇格蘭,司各特爵士創作了歷史小說《伊凡荷》,描寫了撒克遜人與諾曼人之間的征戰故事。

對民族精神的尋求也影響了歷史學。……馬莎·豪厄爾(Martha C. Howell)和沃爾特·普雷維涅(Walter Prevenier)總結了19世紀曆史寫作和民族主義之間的互動。……浪漫主義對過去的興趣也激發了古董時尚與……考古發掘。然而,浪漫主義者們通常都是,拿著筆,沉思著遙遠的過去會是什麼樣子……。

《文學與兒童》(Literature and the Child)一書寫道:“安徒生、吉卜林、奧斯卡·王爾德和當代作家簡·約蘭,以及其他一些人,所創作的童話文學和民間故事,有時被列為‘偽民俗’(fakelore)之列,那是因為他們模仿傳統題材,但已經離譜了。”

康奈爾大學的威廉·W·奧斯汀指出:“赫爾德的想法啟迪了好幾代人的各種相關活動……,例如,歌德從赫爾德那兒學會了欣賞羅伯特·彭斯(莪相式的蘇格蘭詩人)。(在赫爾德的鼓勵下,)格林兄弟畢生致力於尋找和出版民間故事,而漢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則發明了讓人相信的民間童話故事(《安徒生童話》)。”

(乙)《格林童話》是虛構的

《格林童話》產生的誘因還是英國的“偽三部曲”(莪相、英詩輯古和哥特小說)。它們的問世(1760年代)起先像似吹皺一池春水,浪花漣漪,讓浪漫主義把(中世紀)“文化荒漠”當作“文藝源流”,而在其中盪舟,陶醉;但從長期來看,“偽三部曲”猶如開閘洩洪,氾濫歐美;懷舊情感乃心潮澎湃,民族傳統乃波濤洶湧。

“雅各布·格林在其訪問巴黎期間得知《莪相》,欣喜若狂;……回到德國後,他便立刻蒐集古代民俗、民間故事和日耳曼方言資料。”

我們認為,中古的日耳曼人屬於最原始、最野蠻的部落,根本沒有文字,其口語土話特點是“狹小溝通、普遍隔閡”,並且隨著時空變遷而一直處於混亂狀態(唯有表意文字能夠固定語義);所以,既不會存在任何文學元素,更不可能傳承下來。從哪裡蒐集古代民俗、民間故事和日耳曼方言資料,來撰寫史詩和童話呢?那隻能是到處到找素材進行編造!

歷史學家亨德里克·房龍說:中世紀的歐洲人“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對每一件事的無知的程度不超過今天的12歲小孩的理解力……。”近代以前的歐洲的生態環境極為貧瘠,要麼人禍不止,要麼宗教窒息;哥特—日耳曼部落是難以想象的原始和野蠻,哪有可持續性的農業生產,遑論文學創作了!所以,根本不存在產生詩歌及文藝的土壤。與中古華夏不能同日而語。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宋朝/范成大)

(丙)中國古代的“灰姑涼”

一些學者考證,《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的故事是來源於中國。雖然許多民族都有這類傳奇,但中國的最早(9世紀),而且剛傳至歐洲時,主人翁是“小腳”(明朝改編的版本)。

中國的“灰姑娘”叫葉限,她是唐代段成式所著筆記小說《酉陽雜俎》中的一個人物。據記載,葉限,是個善良溫柔、多才多藝的美麗姑娘,她擅長陶藝、作詩等;母親和父親先後去世,跟後媽過日子。葉限和生母化身的魚成了好朋友,但後媽用計把魚殺死了。葉限將魚骨保存起來,這些有魔力的骨頭為她變出了一件參加過年慶典的衣裙。葉限在慶典上被後媽和同父異母的姐妹認了出來,在逃走的過程中,她的鞋子跑丟了。君王拾得了鞋子,愛上了葉限,並將她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

圖:《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的原型是葉限——唐朝小說中的人物

三、各國如法炮製民粹精神主旋律

(一)形成歪風:民粹性席捲了歐洲

最近,在整個歐洲,野蠻張牙舞爪,散佈著恐懼。折磨人類的瘟疫,在西方文明的骨髓裡復活,凌辱著人類靈魂,侵染著山川平原上吹拂的和風。——泰戈爾

18世紀後期和19世紀歐洲的“史詩熱”是一場鬧劇,也是“中國風”所開啟的浪漫主義運動走上了歧路。它最初是受到中國古代文學的刺激,而使用中國資料(包括《好逑傳》)進行偽造;一石激起千層浪,乃至整個歐洲都相信和渴望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重建“文藝故鄉”。而在此之前連續數百年,歐洲人鄙視其野蠻的祖先,宣稱“文藝復興”是告別“黑暗中古、文化洪荒”!

再者,“史詩熱”也是啟蒙運動的反動。啟蒙思想家們都相信儒家的理性——“天下為公、選賢與能、有教無類、學優則仕”;而“史詩熱”則硬要在其過去的文化沙漠中找到像荷馬、奧西恩和莎士比亞這樣的“天才”,痴人說夢、異想天開,只能是虛構和偽造!

目前的時代精神是尋找未受教育的“自然天才”,尋找他們的著作、詩歌和民謠,表達人民的純摯之想象;這與理性時代(啟蒙運動)強調“人的有為”的文化與文學,是針鋒相對的。浪漫主義的反叛即將來臨,席捲歐洲各地;學者們開始收集、記錄和編輯歌曲、民謠及史詩,諸如德國的《尼白龍根之歌》、芬蘭的《卡勒瓦拉》和珀西的《英詩輯古》。這是如此的時代,它注重傳播和流行,尤其是在德國和法國,一窩蜂地收集假的吟遊史詩(fake bardic epic)。

哲學家休謨曾就《莪相》風波,在蘇格蘭進行調查取證;他希望真的能找到民歌、民謠,結果大失所望,除了有一名用現代英語寫作的詩人之外,愚昧落後的凱爾特人及其所操的土語則完全與詩歌無緣。然而休謨和約翰遜博士都不能力挽狂瀾。

在近代以前的歐洲這個沒有文字、文化的野蠻部落的環境中,尋找“文學天才”或“文學遺產”,這怎麼可能?荷馬、但丁和喬叟的作品、以及成百上千的民歌和史詩,都是這麼來的。不偽造才見鬼呢!

難道是“能讀無字之書,方可得驚人妙句;能會難通之解,方可參最上禪機”?但這是基於文字、文本而超越之,即“藏書不難,能看為難;看書不難,能讀為難;讀書不難,能用為難;能用不難,能記為難”!(清朝/張潮)

近代以前的歐洲是原始部落和神權禁錮的社會,不會有“人”的作為和情感,要有都被扼殺了,因而不存在文藝的土壤。人乃“萬物之靈、五行之秀”,這在中古歐洲都被上帝剝奪了,哪會出現這樣的詩歌——“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為什麼傳統華夏是詩情畫意、琴棋書畫的王國?因為她不僅是“人的社會”,而且通過“中庸中和”而“盡善盡美”,通過“人文化成”而禮樂安和;庶民自選士農工商,可登大雅高堂。古詩云:“耕讀傳家;詩禮繼世”;“村村皆畫本,處處有詩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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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自古將相出寒門

(二)造假競賽:高舉民族主義大旗

這是極為諷刺的:一部假的史詩(莪相)竟能掀起一場席捲歐美、持續百年的“文學革命”,其中包括幾乎每一個歐洲民族都產生類似作品。只有約翰遜博士等少數人從一開始就反對,但絲毫不能力挽狂瀾。約翰遜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文學形式。”

愛丁堡大學教授加斯基爾指出:

詹姆斯·麥克弗森的詩集《奧西恩》,……這個被稱為“北方的荷馬”(Homer of the North),並未淪為曇花一現的厄運,倒是在國內和國外備受追捧長達一個多世紀。幾乎沒有哪一個重要的浪漫主義詩人未受《莪相》的深刻影響。用司各特爵士的話來說,它成功地“給予整個歐洲以新詩”。……《莪相》的影響是無所不在的,英格蘭、蘇格蘭、威爾士和愛爾蘭乃至遍及歐洲各國,從波蘭到葡萄牙,從巴黎到布拉格;從一些個人來看,歌德、席勒、夏多布里昂、埃斯普龍塞達和其他人。《莪相》被一些國家的文學傳統所接納,諸如匈牙利、俄羅斯、瑞典和意大利;……它掀起了歷史主義傾向(historicism),甚至迴盪於非文學的藝術和音樂領域。

美國拉法耶特學院的克里斯托弗·菲利普斯寫道:

並不奇怪,在“莪相革命”之後的八十年中,許多歐洲的“原始史詩”第一次被印刷,其中包括 《尼白龍根之歌》、《貝奧武夫》、《高文爵士與綠衣騎士》、《卡勒瓦拉》和幾部冰島艾達斯人史詩。多虧如此讓人理解的史詩的新範例,和“發現”另一種《伊利亞特》的野心;史詩形式和結構均在改變,乃至成為民族性和國際性的權力工具,這就為“歌德的世界文學計劃”(the Goethean project of world literature)鋪平了道路。……美國的第一部史詩也是在這種環境下被創作的。

我們將會另外專論“歌德的世界文學計劃”,它是始於中國(詩詞和小說),止於希臘(德國和英國浪漫主義的希臘神話詩歌),其中間是歐洲的“莪相革命”(偽造史詩、民俗和童話的民族文學運動)。

在18世紀,在英文及英語文學的影響下,其他許多歐洲國家都參照或融攝中國表意文字(雅言內涵),進行了語言改革,因而都掌握了較先進的民族文字;而後也像英國一樣,都迫不及待、爭先恐後地濫用這種文字,編造和偽造其民族文學與民族傳統。

(三)莪相嫡傳:著名史詩都是造假

(甲)東歐及俄羅斯的史詩

哈佛大學教授博埃姆說:“中歐成為神話概念,它包括為了將來而重寫歷史。用拉里·沃爾夫(Larry Wolff)的話來說,則是:18世紀法國的啟蒙哲學家們‘發明了東歐’,東歐和中歐的作家們重新拾起了他們共同的歐洲歷史。”

我們將上面引文的意思延伸一下:啟蒙運動確認了中歐與東歐身份(西歐亦然),也包括它們的往昔——虛構的歷史與神話。但歸根結蒂則是“中國歷史標明歐洲的身份”(China's history posed to European identity),它指的是:耶穌會士衛匡國把中國編年史帶回歐洲(1659年)所導致的“革命”——神學瓦解,世俗構建(啟蒙運動=中國文化啟蒙歐洲);亦即按照中華文明及其各個方面,塑造歐洲的現代與過去。

關於東歐史詩,《牛津蘇格蘭歷史指南》揭示蘇格蘭偽作《莪相》在那兒所引起的醜聞:

似乎每一個國家,或是有雄心的民族,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莪相》。例如,俄羅斯不僅翻譯、模仿和改寫《莪相》,而且還幸運地得到了它自己的久違的“中古史詩”。在1790年代,穆辛普希金伯爵宣稱,在其訪問一個修道院時,他發現了一本手稿——12世紀的俄羅斯史詩;它描述了10世紀時,在伊戈爾王子率領下的俄羅斯人與突厥遊牧民族之間的戰爭,也像《莪相》一樣是戰敗的故事。該史詩發表於1800年,取名為“伊戈爾遠征記”。……後來竟然說它的原稿在1812年莫斯科大火中喪失。〔引者按:面臨拿破崙大軍的攻城,沙俄當局棄守莫斯科,隨即焚燬之,而陷強寇於絕境;為什麼俄方不把象徵民族精神的史詩(《伊戈爾遠征記》原稿)安全轉移,並使之發揮振奮士氣的作用呢?顯然這是說不通的〕。

同樣在1790年代,《莪相》也成為波蘭的文化與歷史領域的強勁動因。在1795年……恰爾託雷斯基親王(Adam Jerzy Czartoryski, 1770-1861年)產生一部愛國史詩,說是往昔吟遊詩人茲羅提謳歌波蘭人擊敗俄羅斯的故事。……這部史詩明顯地歸功於麥克弗森(《莪相》的偽造者)。蘇格蘭《莪相》啟發波蘭學者尋根,到處去找他們的古代文學和民俗證據。……(諷刺的是)19世紀波蘭的詩歌文化之民族主義,最終建立在18世紀“蘇格蘭文學騙局”的脆弱基礎上(frail foundations of a literary fraud)。

上述判詞更適用於捷克民族主義。1817年9月,捷克學者漢卡(Vaclav Hanka)宣稱……他在一個地窖裡“發現”一些中世紀波西米亞語殘片,和箭纏在一起……。這個“發現”揭示了歷史上捷克憲政的黃金時期,有著完美的禮儀和道德。何等荒謬,通過如此抄襲《莪相》、再加上偽造,捷克民族重新發現自我,向世界宣告本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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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捷克學者漢卡(Vaclav Hanka)宣稱,“發現”了一部史詩的手稿

伊利諾伊大學教授艾爾弗雷德批評捷克效尤德國的造假:

在捷克,偽造手稿的作者覺得,在捷克文化中缺少像《尼白龍根之歌》那樣的較高聲望的民族史詩。……德國需要民族史詩,這反映了德國人對於他們的“光榮的往昔”進行尋根,所以德國就有了“中世紀宮廷詩的重新發明(reinvention)”。

當1796年,拿破崙的軍隊痛擊普魯士的時候,一個清晰的聲音被聽到,那就是馮·哈根(Friedrich von der Hagen)在《尼白龍根之歌》的序言中說:“沒有比不朽的古代史詩更能安慰德意志的靈魂了。它曾被長期遺忘,現在復活了。”

齊格弗裡德(Siegfried, 史詩的主角)曾是想象中“古人”,被費希特和黑格爾重新發明作為德國英雄象徵;與此相似,在捷克的假手稿中,莉布絲(Libuše)變成了捷克民族英雄的化身。

诸玄识、董并生:西方伪造史诗和童话——滥用从中国学到的文字与文学(下)

圖:這是捷克現代畫家根據該民族“中世紀史詩”創作的。姑且不論其史詩是19世紀偽造的,這幅畫也違背常情——中世紀歐洲哪來紙張、文獻和書籍?中古歐洲的社會進化的程度不會高於匈奴的,而且越是向西,越是遠離文明中心——華夏,其進化程度則越低(與近現代——海洋聯通世界的時代——相反)。

《中東歐文學史》披露了偽造史詩的主旨和過程:

關於打造民族經典,國家的文化認同的方式是:收集、重塑和衍生相關素材,使之經典化;由此,它們變成建國文獻和民族象徵。正如德國文學家、哲學家施勒格爾(Friedrich Schlegel, 1772—1829年)所觀察,民族自尊令每個民族必須找回其神話、傳奇和民歌,並且通過推想來形成它們的史前敘事。編造遙遠的過去,需要記錄口語傳統,把它變為文獻;收集的民歌和創作新的民族史詩,聚合成國家館藏。……語言學家們經常弄虛作假(surreptitiously arrogated),要麼拼湊出他們的“發現”,要麼乾脆偽造手稿。語言學家們進一步通過下列方式促成國家文化的規劃:1.把本民族的詩人經典化;2.撰寫本民族的文學史;3.訓練方言文學的師資;4.彙編方言土語的文本。

伊戈爾遠征記(片斷)

……略的長夜降臨了。

晚霞失去了光輝,大霧遮沒了原野。

夜鶯的啼囀入睡了,寒鴉的噪語已經甦醒。

俄羅斯人以紅色的盾牌遮斷了遼闊的原野

為自己尋求榮譽,為王公尋求光榮。

……

弟兄們,基輔悲傷地呻吟起來,

而車爾尼戈夫也在沮喪地吟歎了。

憂愁在俄羅斯國土上氾濫;

大量的悲哀在俄羅斯國土上奔流。

王公們自己給自己製造了叛亂,而那邪惡的人,

節節勝利地侵襲著俄羅斯國土,

並且要征斂每戶一張松鼠皮的貢賦。

……。(魏荒弩譯)

(乙)其他的著名史詩

英國和德國的偽造傳染到北歐。文化史家尼瓦拉說:

施勒格爾(Friedrich Schlegel, 1772—1829年)表明,所謂的北歐史詩,大概都是參照德國人所崇拜的《莪相》而形成的。……麥克弗森這個作品已經成為狂飆突進運動(Sturm und Drang movement)的模型。赫爾德在1773年所寫一篇文章中和歌德的維特小說中……都敬佩《莪相》。……奧西恩(《莪相》的主人翁)成為北歐和日耳曼的英雄原型。早在18世紀,就有許多評論家懷疑《莪相》,說它不是基於真實的民謠。……但歸根結底,全都是模仿“古典模型”——(被蒲柏等人改寫的)荷馬和維吉爾等。……每一個現代國家都需要一部自己的民族史詩,旨在支持其新國家的合法性。……民間詩歌、北歐民族史詩和日耳曼民族詩歌,與18世紀後期的其他的異國情調,都是公開張揚類似於哥特小說中的恐怖故事(例如霍勒斯·沃波爾的《奧特蘭託城堡》),或是讓·拉辛的現代版本希臘悲劇中的古代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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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蘭民族史詩《卡勒瓦拉》(Kalevala, 一譯《英雄國》)是被偽造的。

法國《羅蘭之歌》?根據《維基百科》:克里斯托弗·豪瑟(Christopher-Howse)的書和許多其他人的著述,都揭露19世紀的民族主義文化,不僅《羅蘭之歌》是被偽造的,而且還有大量別的作品——包括俄羅斯的《伊戈爾遠征記》——都是杜撰的。”

以下是《羅蘭之歌》片斷〔如此仇視異端和異邦應該是近代早期的情況——宗教戰爭和滅絕土著,都是在這種口號下進行的〕:

奧利維埃說:“異教徒人數眾多,我們法蘭西人似乎人單力薄。羅蘭兄弟,吹響你的號角:查理聽到,他會派兵回來。”羅蘭答道:“我會瘋子般拼殺,為了可愛的法蘭西,我願把榮譽丟棄……異教徒來此隘口是自取滅亡,我敢說,他們都將死路一條。……勇敢的法蘭西人,個個是好漢。西班牙人決逃不脫滅亡的命運。”(胡小躍譯)

另外,西班牙史詩《英雄讚歌》(cantar de gesta)及其所派生的《熙德之歌》(Cantar de Mio Cid),都是偽造的。貝斯特連教授說:“熙德這個史詩英雄是圍繞西班牙統一和民族主義的主題被虛構出來的。”

這些“史詩”都是千篇一律地把想象中的往昔的部落仇殺,加以美化和道德化。請讀《熙德之歌》片斷:

披著曙光,熙德奮勇殺敵向前衝:

“以造物主和聖徒聖雅各之名,

騎士們,殺敵要果敢不留情,

比瓦爾的熙德魯伊·迪亞斯就是我的名!”

……

遵從造物主的意旨,他們要把敵人戰勝。

熙德先使用長矛,然後伸手把寶劍握手中,

他殺的摩爾人多得數不清;

鮮血順著小肘流下似泉湧。

熙德向尤塞弗國王三次砍殺,

……

追擊直達巴倫西亞城。

熙德獲得的戰利品十分豐盛,

他們搜索了戰場然後回營,

他們帶著戰利品進入穆爾維埃德羅城,

這使那兒掀起一片歡騰。

……

熙德的威名震動四方。

诸玄识、董并生:西方伪造史诗和童话——滥用从中国学到的文字与文学(下)

圖:《熙德之歌》

應該說,所有的西方史詩都是被偽造的。冰島大學教授埃吉爾松說:

在19世紀,每一個歐洲國家都雄心勃勃地樹立其“民族詩人”。它們都重新發明自己的母語〔編造其“中古詩歌語言”。——引者〕,來作為表達現代詩歌思想的媒介;它們都引進了意大利詩歌風格,例如十四行詩和三行詩〔模仿《神曲》,但它也是不久前才重寫的。——引者〕;最後,每一個被發現的“史詩”都被經典化,其作者就成了“民族詩人”,進而被奉為“文化聖人”。

總而言之,西方的史詩都是配合它們各自的民族國家的興起,作為政治鼓動的宣傳工具,在缺乏真實的歷史資料的情況下,生編硬造、向壁虛構;挖空心思而描神畫鬼,絞盡腦汁而捕風捉影,無所不用其極,徒有華麗辭藻之外表!借喻唐詩:“草螢有耀終非火,荷露雖團豈是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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