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這樣執著、堅守、精進,不顧一切將全部生命塗抹進作品的人,才配得上藝術家這個稱號吧。
——遇言姐
在即將開幕的馬斯特裡赫特歐洲藝術博覽會(TEFAF)上,華裔設計師趙心綺(Cindy Zhao)將展出一枚她最新設計、製作的寶石胸針——“亂花漸綠”(原名是Greenovia,中文名是遇言姐給起的)。
趙心綺曾經說過,祖母綠是她最喜歡的寶石。
在遇言姐展開今天的文章之前,我們先來感受一下趙心綺的
綠色系珠寶。很美吧,遇言姐寫文時也是痴看了半宿,為設計師的奇思妙想讚歎不已。
趙心綺的人生經歷可謂奇特。
25歲時選擇成為一名年輕的單身母親,最拮据時賬戶上只剩下2萬5臺幣(5000人民幣)。
然而,僅僅在她創業3年後,作品便登上了紐約佳士得拍賣會,以底價的三倍售出。
眼下,作品被美國曆史博物館收藏的趙心綺,是名副其實的全球頂尖珠寶藝術大師。
她的產量極低,一年只能完成36件作品。
鄧文迪、伊萬卡、約旦王后都是她的客戶。
每一件手工製作的孤品背後是大批收藏家翹首以盼,苦苦等待。
而如今,距離Cindy Chaos珠寶品牌創立也不過15年而已。
這樣的奇蹟是如何發生的呢?
如果我的作品能在巴黎大皇宮展出,也算死而無憾
1974年,趙心綺出生於臺南一個民間藝術世家。
她的外祖父是知名的寺廟建築師,父親是製作佛像、斗拱的雕塑家。
從小,趙心綺就在外公的滿桌子圖紙和父親的滿屋子模型中耳濡目染。
趙心綺的父親是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人。
他安靜、怕吵鬧,總是在默默創作,很少跟孩子說話。
趙心綺在家時,父親總是塞給她一塊黏土,讓她捏個小花小草自娛自樂,生怕女兒打攪自己。
“不知不覺中,我成了跟隨父親最久的徒弟。”趙心綺說。
小學一年級時,趙心綺已經開始作為父親的助手,在佛光山的寺廟中學習做佛像精修。
每做完一單,父親支付給她5塊錢。
後來,父親回憶,7歲女兒修出來的佛像已經達到了成年徒弟的水準。
“我們沒有太多生活上的溝通,唯一能讓父親開口的辦法就是跟他談創作。”趙心綺說。
直到成名後,趙心綺才覺察到外公、父親給自己留下了怎樣的印記。
趙心綺的設計打破了傳統的扁平鑲嵌,以360度無縫銜接的立體感而著名。
“父親說過,最好的藝術是三維的藝術。每當我看到一個東西,我會在腦海中旋轉它,考慮360度的結構。”趙心綺說。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對藝術的認知是從在白紙上塗塗抹抹的二維創作開始。
更有像遇言姐這樣的,到現在也沒建立起三維思維,立體幾何學得那叫一個艱難。
但是趙心綺不一樣,她從一開始接觸到的就是三維的藝術。
趙心綺從沒有把自己當作為寶石服務的匠人,而是以寶石為素材的雕塑師、建築師。
“外公選取鋼筋水泥,父親選擇木雕泥塑,我選擇金屬寶石,
不管材質有何同,我們做的事情本質上都一樣。” 趙心綺說。高維度的視角、童子功的技藝,打破天花板對於她來說完全是自然發生的事情。
高中畢業後,趙心綺赴美留學。
先是在商學院就讀,之後,聽從母親的建議轉去紐約設計學院學習珠寶設計,並考取珠寶鑑定師執照。
大學畢業後,已經訂婚的趙心綺發覺自己與對方並不適合,更糟糕的是,正在考慮分手誰知她懷孕了。
本來想湊合一下結婚算了,但是同為單身媽媽的母親提醒趙心綺:“與其將來長痛,不如現在短痛。”
並鼓勵她生下孩子獨立撫養。
生下兒子的趙心綺,最初在一間猶太人開的鑽石批發公司上班。
2年後,抱著“我要做設計,而非做批發”的信念回到臺南的趙心綺,在母親的資助下,開創了自己的工作室。
那時的她30歲。
說是工作室,其實就在自家的客廳,職員除了趙心綺自己,只有妹妹和助理兩個人。
趙心綺發現那些長輩壓箱底的首飾成色不錯,但工藝過氣,不合時宜。
於是,她決定從翻新入手展開業務。
第一宗“接單”是自己母親的5克拉紅寶石。
由於趙心綺沒有店面,得不到貴婦們的信任,她只能從收費萬把塊的小生意做起。
口碑打開之後,顧客一個帶一個地來。
貴婦們看重趙心綺設計的獨一無二性。
張清芳婚禮上26克拉的鑽石手環,陳志中婚禮上陳幸妤佩戴的彩鑽耳環,賈靜雯為女兒梧桐妹擺雙滿月酒時佩戴的歐式復古鑽戒,陶子結婚時佩戴的白鑽復古紅寶石戒指 ,都是出自趙心綺之手。
然而,為顧客做珠寶重鑲並非趙心綺的真正理想。
“我很不喜歡顧客對我說,我要這樣鑲,要那樣鑲。大家普遍認為寶石大、成色好最重要,設計只是錦上添花。”
趙心綺說:“好的寶石需要好的設計來提升它的價值。”
30歲那年,趙心綺路過巴黎大皇宮美術館時,感慨萬千地對助理說:“如果有生之年,我的作品能在這裡展出,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巴黎大皇宮展出的皆是由卡地亞、香奈兒、梵克雅寶打造的傳世藝術品。
在別人看來,趙心綺的話如同夢囈。
“她是dream big的那種人,先提出一個很高的理想,然後制定計劃,如何一步步走過去。即便最後只走了千分之一,她也會用盡全力。” 趙心綺的助理說。
為了這個高不可攀的理想,強勢、堅韌的趙心綺狠心將9歲的兒子送去了歐洲的寄宿學校。
“我意識到自己無法安心工作,孩子也得不到應有的照顧。”趙心綺頓了頓,“我仍然覺得就當時而言,這是對我們兩個都好的辦法。我不那樣做就沒有今天。”
繳完昂貴的學費,趙心綺的銀行賬戶裡只剩下2萬5千臺幣(5000人民幣)。
她開始沒日沒夜、廢寢忘食地工作。
因為害怕思路被打斷,趙心綺工作的時候不喝水、不吃飯、不上廁所,直到餓得不行才在工作臺上巴拉幾口快餐。
她甚至推掉了所有舊珠寶翻新的生意,專心致志做自己想做的創意。
為此還把助理氣得辭了職。
“這裡,就是我人生的全部。”她指著堆滿草稿和蠟模的工作臺說。
剛開始創業的趙心綺並不順利。
珠寶工藝原本投資巨大,她又是非上等寶石不用。
為了籌集購買原料的資金,趙心綺破釜沉舟,賣掉了母親留給她的房產和汽車。
結果就是,趙心綺的作品由於成本高昂而無人問津。
在趙心綺人生中最艱難的日子,她走進父親的工作室,對著少有對話的父親一言不發地哭了2個小時,然後抹了把臉說:“我要走了。”
這時,一向寡言沉默的父親拉住女兒的手,他說:
“我不知道你現在經歷了什麼樣的困難。我不是一個企業家,不能給你一些生意上的意見,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在藝術上的成就已經大大超越了我。不管你今天碰到什麼困境,明天又有什麼難題,我要你永遠記住,我以你為榮。”
“父親的這段話彌補了所有以前我未能在他身上得到的(愛)。”趙心綺說。
三個月後,趙心綺的父親過世了,她的業務仍未好轉。
2008年,資金斷裂、萬念俱灰的趙心綺已經打算關閉工作室。
就在這時,廣告教母餘湘對她設計的一枚紅寶石側飛蝴蝶胸針發生了興趣。
哪裡想到,定下口頭購買承諾的餘湘之後卻人間蒸發,趙心綺的助理打了多次電話都無人接聽。
失望的趙心綺對助理說:“算了,我最討厭hard sell(強力推銷),她應該是在躲著我吧。”
3個月後,餘湘步履艱難地出現在趙心綺的工作室。
光頭裹著絲巾,半邊臉頰麻痺,說話只能講單個字。
原來,餘湘因腦瘤破裂陷入昏迷,18天內動了3次大手術,在加護病房躺了整整3個月。
趙心綺難過地問她:“大病初癒,何必忙著上門,畢竟,一件珠寶在此時早已無關緊要。”
餘湘回答:“因為這件事,對你很重要。”
這份情誼,趙心綺至今無法忘懷。
為著這份知遇之恩,趙心綺稍後接手了餘湘的家傳紅寶石套鏈翻新。
誰又想到,這掛石頭在慢工出細活的趙心綺手中足足放了10年,完工後一鳴驚人。
10年中,趙心綺試驗了各種方案,做了拆,拆了做,蠟模反覆雕刻30餘次,才完成這隻大師之作——濃郁豐腴的紅寶石牡丹胸針。
10年友誼化作牡丹盛放。
有人曾請趙心綺複製一件,“但我再也做不出來了”,她說。
“如果以生意考量,我是最爛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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