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濂故居

精巧的江南園林,滿月般的圓拱門,白牆上的雕花窗後面,湘妃竹隱逸著它的身姿……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靈動的太湖石在小池中倒映出清癯身影,水面上零散漂浮著數片不慎掉落的梅花瓣……

在我想象中,大畫家傅濂號稱“梅花老屋”的故居,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傅濂,臨海人,清代著名畫家、書法家、篆刻家和詩人,《台州府志》和《臨海縣誌》裡有關於他的記載,贊其“詩筆清超”、“色色精妙”、“有大家風範”。傅濂的山水和花卉,著色偏於疏淡清蕭,畫中稱“淺絳山水”,雖然現在我們對傅濂瞭解不深,在那個時代,他可是當時的浙東三大才子之一,作品被世人爭相收藏,“以至寶蓄之”。據說傅濂也像詩仙李白一樣,善於豪飲,好酒下肚後即醞釀靈感,產出好詩好畫,在醺醺醉意中潑墨揮毫,筆走龍蛇,一氣呵成,這些神來之筆成就渾然天成的佳作。醉意打破思維上的拘束,這倒也有一定道理!

傅濂故居

當我們在九曲巷中尋找38號,穿過九曲十八彎般的巷道,頗費了一番周折。它隱蔽在一處內斂的宅院裡。臺門前有一塊青石,上面是臨海市政府印的“傅濂故居”四字,才給人那麼一點點文史遺蹟的感覺。

傅濂曾經在自己的詩中說“故園也有梅千樹”,大概只是形容梅花的茂盛,推開半掩著的臺門,院子的侷促出乎我意料。中間一條石板路,左右各一個小天井,大約也是種不了幾棵梅花樹的,用“別緻”來形容這個四合院裡的道臺裡(天井),倒是蠻適合的。

傅濂故居

傅濂故居的臺門,背影是我妹妹(原創圖片)

院子裡拉滿了晾衣服的鐵絲,有人在曬衣服,居然還有人住在這裡?這讓我頗感意外。一個老人坐在堂前曬太陽,倚在一把歪斜的竹椅上,眯著眼睛閉目養神。母親上去跟他搭訕,他含含糊糊地說了一些話,我也沒聽得十分清楚,大致意思是傅濂的後代早就把房子賣給別人了,除此之外就是答非所問。堂前簷下正中高懸著一塊匾額很醒目,上書篆體的“梅花老屋”四字,落款是“嘯生自題”。傅濂先是號少巖,後改號為嘯生,所以這“梅花老屋”四字就是他自己寫的。但匾額看起來不像幾百年前的舊物,屋子上的木板大多已經呈現出白斑或炭黑,與匾額形成明顯對比,所以這匾額有可能是後人補制的。

傅濂故居

穿過中堂,發現後院裡還別有天地。這九曲巷的“九曲”二字,不是空穴來風啊!院子裡有院子,院子連著院子,迷宮一般,如果用航拍,不知拍出來是怎樣一幅奇妙的佈局圖呢?當然,這種佈局也有它的缺點,想當年恐怖的九曲巷大火,燒掉多少人家,如果不是因為這迷宮一般曲曲折折的佈局,火勢也不會失控,損失也不會那麼大了,這樣的地方一旦發生火災,救火和出逃都是難題。那麼為何古人要造這種複雜的佈局呢?除了群居的習慣之外,據說古人認為鬼魂是走直線的,彎彎曲曲的巷子,鬼進不來,安全。對於盜賊來說也是,進了九曲巷彷彿誤入迷宮,進去容易出來難,搞不好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變成自投羅網,所以防賊也是安全考量的一部分。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是防風,台州地處海邊,海風比較猛,如果巷子直來直去,冷風長驅直入,在取暖條件比較缺乏的冬天,似乎把巷子佈局得曲曲折折是比較聰明的規劃。

傅濂故居

我驚奇地發現,傅濂故居的後院裡,居然還住著不少人家,有些人家把老屋子進行了改造,用上鐵門、塑鋼門窗等。後院小天井裡有古井,沿著臺階蜿蜒的水渠勾起了我的回憶。小時候住過的院子裡,都有這種水渠,下雨天,簷頭落下的雨滴滴答答,匯入渠中,流向我們不知何處的遠方。我童年的夢便在這一灣細流中發酵了:自己折成的小紙船,讓它順著流水漂走,船裡載滿的,都是幼稚的幻想,輕輕的紙船也變得沉甸甸的,似乎它會代表著我,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下意識裡便是想要飛出四合院這方天空的夢。夢想是實現了,幾十年後回頭看看,這些水渠,這方天空,原來都是那麼狹窄,想當年它在我的心裡,可都是江河大川一般波瀾壯闊啊!

這就叫“物是人非”。

傅濂故居

物仍然是那些物,人長大了,閱歷多了,心也大了,看問題的高度不一樣了,再看那些物時,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所以我在想,當傅濂回憶“故園也有梅千樹”的時候,那只是故園在他記憶中的老影像,這麼小的天井裡,怎麼可能種下那麼多梅花樹呢?當年他在故園裡仰望梅花,後來他在記憶中俯視梅花,就像當初我在天井裡仰望天空,如今我在園外的天空中翱翔,一切變化,從來都是相對而言。

曲徑通幽處,庭院草木深,故園梅千樹,已是後來人。

傅濂故居

傅濂山水小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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