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鎖的青春與命運
——白居易《上陽白髮人》
當歷史的追光燈都打在楊貴妃的身上時，人們只看到了這個前臺的耀眼明星，她的成功神話讓人們誤以為被選進皇宮就是得到了命運的垂青。但事實上，在後宮的舞臺上，有很多跑龍套的演員，更有許多沒機會出場的演員。
人們記住了三千寵愛集於一身的楊貴妃，但卻很難想起，那其他的三千佳麗，是如何幽怨地度過她們的一生呢！
上陽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髮新。綠衣監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
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同時採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
（白居易《上陽白髮人》節選）
白居易寫這首詩的時候，在旁邊加了小序，說自從楊貴妃專寵後，後宮就再無人能得到皇帝的寵幸；但凡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妃嬪和宮女，都被送往別處幽閉，上陽宮便是其中之一。在詩歌正文中白居易以老宮女的口吻解說上陽宮裡的生活，字字寂寞、句句幽怨，如泣如訴，飽含歲月的血淚與辛酸。
紅顏漸漸不再，白髮卻不斷增多；入宮時才16歲，如今已經是60歲了；當年一起進宮的百餘人，現在都已逐漸凋零。上陽宮並不是輕歌曼舞、歡聲笑語的華美宮殿，而是一座禁錮青春、絞殺熱情和希望的墳墓，是一座無情無義、無聲無息的監牢。
這首詩的結尾似乎是幸運的，上陽人說，因我年齡最大，皇帝恩典我，賜我“女尚書”，但這樣的空頭銜對我又有什麼用呢！我依然是穿著“小頭鞋”“窄衣服”的過時的女人，外人要看到一定會笑話我的，因為我的裝束還是天寶年間的打扮。
今日宮中年最老，大家遙賜尚書號。小頭鞵履窄衣裳，青黛點眉眉細長。
外人不見見應笑，天寶末年時世妝。
（白居易《上陽白髮人》節選）
身為一個落伍者，她被淘汰的豈止是衣著服飾，自然還有四十年前的青春、夢想與流年。
三千佳麗，被深鎖在上陽宮中，沒有君王的召見，也無法與家人團聚，任憑她們在風霜雪雨中凋落成殘花敗葉。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
（元稹《行宮》）
元稹的這首《行宮》與白居易的詩由相似的內涵，也有共同的藝術效果。“寥落”“寂寞”“閒坐”三個詞，有白髮宮女對歲月的感觸，也有對歷史的變遷與傷懷。
這些女子的一生就這樣被虛度，漫長的日子裡全都是寂寞，人生的盡頭仍然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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