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龜》應定位“研究+著錄”,鐵雲實“喚醒”華夏古文明

論文《“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普及系列報道之四

最新一期《廣西師範大學學報》(第54卷第6期/2018年11月)的“珍稀文獻研究/非紙質文獻專題”欄目,以首篇位置發表了名為《“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的學術論文。作者任光宇以美籍獨立研究人身份,經過三年多的潛心研究,用長達3萬字的考辯論證,向甲骨文發現及早期研究學術史中的諸多定論,發起了新的質疑和修正建議。

《藏龜》應定位“研究+著錄”,鐵雲實“喚醒”華夏古文明

三十年代蟫隱廬再版的6冊《鐵雲藏龜》,其中含劉、吳兩序

在該《新論》論文的第四章,作者提出了對《鐵雲藏龜》僅被定位為“著錄”的有力質疑。文中指出:迄今為止的幾乎所有學術著作和一般性讀物在談及甲骨文的“發現”和“研究”這兩大領域時,都僅把劉鶚和其《鐵雲藏龜》歸入前者,即僅是發現與“著錄”的範圍。諸如安陽“殷墟博物館”、煙臺福山“甲骨學發展史館”等權威性展覽的固定解說詞,也只標明劉鶚為第一部甲骨文“著錄”的出版人。這個現象其來有自,早期原因是“《鐵雲藏龜》印行之初,……附有序文的流行本很少”(陳夢家語);導致“包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再版的《續修四庫全書》所收《鐵雲藏龜》等版本,只採用了無序版本;這些出版缺陷造成了《藏龜》僅為“著錄”的印象和誤導。這一歷史原因,加上後來的政治干擾和其它因素,致使至今多數專家,如王宇信在《甲骨學通論》(1989)和《甲骨學一百年》(1999)中論及“甲骨文的考釋”時,都沒有提到劉鶚;如李學勤在其甲骨學百年總結文章中說:“甲骨文字的考釋,是古文字學最明顯的一項成果。自1904年孫詒讓著《契文舉例》發端……”,等等,繼續給出劉鶚和其《鐵雲藏龜》與考釋研究無緣的印象。

“然而只要翻開劉鶚的《鐵雲藏龜*自序》”,《新論》作者隨後舉出多項辨析例證,“就明明可見大量的考釋文字——估計有很大比例的學者從未曾見過該序全文,或從未仔細通讀。……縱觀劉鶚自序全文凡1467字,此類探討具體辨識的考釋文字至少有777字,佔全文的53%以上、即一半還多。如此還不算釋讀,難道只有那種把釋文列在拓片旁邊的式樣才算釋讀?......孫詒讓在《契文舉例》的考釋中多次探討‘劉說’、‘劉雲’,或肯定或否定,也無疑都是在進行相同性質的甲骨文考釋研究。”

《藏龜》應定位“研究+著錄”,鐵雲實“喚醒”華夏古文明

《鐵雲藏龜》自序最末兩頁手跡

“趙誠在《二十世紀甲骨文研究述要(上)》一書的第二章中,對劉鶚的具體考釋方法、內容、和結果有較詳細的敘述和分析。其中提到:……劉氏就將這個甲骨文字釋為歸,把‘帚好’(實為‘婦好’)讀成‘歸好’。…...但是,釋甲骨文的帚為歸,今天看來實在是錯誤的。值得注意的是,這一誤釋,一直延續了30年…...上述孫、羅等皆可以說是甲骨文字研究的佼佼者,均認為釋帚為歸是正確的,可證劉氏之釋並非妄說,所以延續了那麼多年。直到1933年,郭沫若在《卜辭通篡考釋》中才第一次指出:‘帚字…實當讀為婦’…1934年,唐蘭進一步加以申論…釋帚為婦才成為定論。……劉、孫、羅、王、董在研究方法上一脈相承,研究結果同為‘釋帚為歸’,不論以方法、還是對錯來裁判,試問為何後者幾位都是考釋,唯獨劉鶚不是考釋?他的研究論文公開出版在先,後人都有借鑑,他為何不能是‘第一個考釋者’?”

作者繼續指出:臺灣甲骨學大家嚴一萍即有明確的論斷,在其力作《甲骨學》(1978)的“釋字與識字”一章中明確指出:“研究甲骨,首重文字。……識甲骨文字,當以劉鐵云為第一人。……劉氏不以甲骨文為業,只是舉例而已”;大陸學者方面,也有陳夢家在其名著《殷虛卜辭綜述》的第二章“文字”的第一節“甲骨文字的初期審釋”中,開篇明言“1903年劉鐵雲在《鐵雲藏龜》自序上,曾嘗試讀了幾條卜辭。他所認的40多字中,有34字是對的……”,中國社科院歷史所的甲骨文專家羅琨研究員,在2002年《甲骨文解謎》一書中也以專業眼光公平指出:“他(劉鶚)釋讀了幾條卜辭,釋文涉及40個甲骨文字中,34個是正確的……實際上,他認出的字還不僅此……劉鐵雲根據文獻記載和當時金文研究成果,判定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有理有據,可見他不僅僅是收藏者,還是最早研究、考釋甲骨文的學者之一”。

《藏龜》應定位“研究+著錄”,鐵雲實“喚醒”華夏古文明

羅琨著《甲骨文解謎》(2002)

《新論》還辯論指出:劉鶚破天荒的探索,認出、認對的字不很多,正是此事不易的左證。一百一十多年過去至今,殷墟總共出甲骨土了約10至16萬片,發現了單字約4000個,但已被公認辨識的僅有不到三分之一(據李學勤);就算以1300個計,這相當於所有學者的努力成果加在一起,平均每年才辨識不到13個字。然劉鶚以一己多重身份的活動家之身,在一年時間內偷閒潛心研究(參見劉鶚《抱殘守缺齋日記》所記當年活動之繁忙),正確得識34字,實在可算是不小的成就。創始者當然會先識那些最容易認的字——但設身處地,劉鶚作為最早領先的孤行者,茫然面對的是支離破碎的天書神符,單騎闖入的是前無古人的洪荒之境。

就此議題,作者總結道:甲骨文之所以成為重大學術發現,其關鍵核心價值無疑在於古文字的解讀。劉鶚率先的考釋文字,歷歷在目印在112年前出版的原始書頁上,而且他還是1903年初見甲骨的三個學人(劉鶚、羅振玉、吳昌綬)中,唯一一位在《鐵雲藏龜》序文中留下文字考釋成果的人;其“卜之繇辭”、“殷人之確據”的鑑定也是最早的創見,比羅振玉同時“夏殷之龜”的斷代更加準確。故筆者認為,談甲骨文考釋研究,言羅不能棄孫,說孫不可忘劉。劉鶚的《鐵雲藏龜*自序》應被確立為迄今世界上最早考釋併成功破譯斷識甲骨文的論文再加著錄,並憑藉此一開創性工作,劉鶚領銜羅振玉和吳昌綬,一同率先拉開了甲骨學史中“考釋研究甲骨文”的序幕。

在第四章結尾,《新論》作者認為“有必要向學術界總結提出,對於劉鶚《鐵雲藏龜》加《時報》公告的歷史意義和貢獻,有如下三個方面需要進一步明確、強調、和調整:

1. 李濟曾言:‘《鐵雲藏龜》的出版成功地喚醒了古典人文學者,這對中國學術界,特別是對中國的古文字學,都應說是一件幸事。’ 在西風東漸的大變局背景下,劉鶚的《鐵雲藏龜》及時引領一代風氣之先,在獲得甲骨後僅用半年時間研究、半年墨拓出版,並運用當年最先進傳媒廣而告之,迅速將私藏化為公器,扭轉了中國曆代文人千百年來密藏自娛的陋習。此書的出版及隨後多功能公告的反覆刊登,在包括甲骨學在內的人文科學領域、乃至中國近代學術轉型史上,都具有里程碑級意義。

2. 《鐵雲藏龜》和《時報》公告的及時出版發佈,使甲骨學有別於‘北京人’、新石器文化發掘、敦煌學等發現研究學術領域,成為中國近代唯一一項在早期發現、後續研究、直至領先都沒有依賴外國人的重大學術發現,形成了前有先驅王懿榮、劉鶚、孫詒讓,中有甲骨四堂,後有現當代科學考古學者為代表的中國甲骨文發現和研究學術傳承大軍,在中國學術進入當代世界學術之林的進程中,獨領風騷。

3. 劉鶚以其通識才能和超前眼光,在東西留洋學生學成回國效力之前出版了《鐵雲藏龜》和自序,使他成為本土傳統學人自覺向西方現代學術取長補短的開路先鋒。他不但及時向世界宣告了甲骨文發現,還以開創性研究,在晚清危亡環境裡親手推開了甲骨文考釋的學術大門,同時在發現和研究兩個領域,為將中華民族信史向前推進一千多年做出了貢獻。”

(還請關注:論文《“王劉聯合發現說”和甲骨文發現研究新論》普及系列報道之1-6)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