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原作者666:翼次玉


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最近,《地球最後的夜晚》被報復性打出2.7分,觀眾們大多數罵的就是,看不懂。

我覺得最無辜但又最不無辜的就是導演畢贛。

首先,這部電影不該叫做文藝片。

比如,我國的第五代導演們,基本都是文藝片出道,他們的很多作品,肯定跟漫威動物園或者大型車禍現場(變形金剛)這種純粹商業片不一樣,但你能說看不懂嗎?

霸王別姬、陽光燦爛的日子、秋菊打官司等等等等,非套路化,故事橋段流暢,既有自己的風格,也有深度,基本只要智商沒問題,肯定都能看懂,剩下就是個人喜好的問題了。

而像霸王別姬和陽光燦爛的日子這種,當年票房也不低。

因此把跟商業片不一樣的統稱為文藝片,十分不科學,理論上來說,所有文學表達方式,都能歸納成文藝範疇,所以,非要區分商業片的話,可以稱作為實驗電影。

實驗電影是什麼?

首先從形式上來說,不成熟,否則也不能叫實驗,其次,看的舒服以及討好觀眾,本就不是這類作品出現的初衷。

倒不是說多麼孤傲或者自以為是,科學家發現或者發明一樣東西時,每一次都是為了惠及大眾嗎?

不是,很多時候,真的只是為了好奇心而已 —— 但這點關於好奇心的探索,對整個行業的發展來說,是很重要的。

畢贛的作品,有人說看不懂就是層次低,這太絕對,文藝作品本就是主觀性很強的東西。

有人又說,畢贛是土味王家衛,嚴格說,影視走到今天,能做出根本突破的,只能看整個工業化發展的程度了,所以也不奇怪。

總而言之,他的作品不僅跟商業片大相徑庭,與文藝片也並不相似,所以只能把他劃為實驗電影。

實驗電影就實驗電影吧,世界這麼大,總允許求同存異嘛,好吧,不求同也無所謂,總要有點不同聲音嘛,不然多單調。


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最早王家衛也算實驗電影,香港觀眾都罵看不懂,同時代的王晶如果是票房保證,那他就是妥妥的票房毒藥。

他那時候能存活,首先當然是有人保駕(這個有空扒王時再說),後來呢,其實他自己也做了不少改變。

大家去比較一下,到後來,他的作品多了不少故事性,也就是說,至少是有橋段的,而不是主要靠畫面光影來表達主題。

王家衛從1981年進入無線,1982年寫第一個劇本,1988年執導第一部旺角卡門,到1997年春光乍洩戛納得獎,再到2000年花樣年華,才完成了作為商業市場中文藝電影標杆的歷程。

看看,這中間經歷了多少年,而且發現沒,這商業回報率多低啊~

而畢贛呢?

1989年出生,滿打滿算不過三十歲,08年編導畢業,到2015年執導第一部完整電影路邊野餐前,百科上的履歷,只有三部短片,分別是大學期間的所謂首部短片《南方》,2010的短片《老虎》,和2012年的黑白短片《金剛經》。

看到了吧,在地球最後的夜晚前,畢贛真正的導演作品其實只有路邊野餐,而人生履歷,從百科看並不複雜,從電影看也不深厚,總結說是:在枯燥生活中找尋美好的詩意,類比一下,就是高曉松詩和遠方的影視版。

我不是想批判畢贛不行,而是想說,從履歷到經歷到磨礪,畢贛不成熟是很正常的。

你想把你之所思考完整的表達出來,且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別說導演,就是能夠自己把持文字的作家,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因為心裡想的跟實際去做,永遠有差距。

何況電影這種需要多方合作的工業化手段,想的說的跟呈現的,可能一個妝容沒化好,就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

所以,任何專業行當的頂尖人才,都需要在專業裡進行磨礪。

拿國內實驗電影的代表人物賈樟柯做對比。

你去看看他們這一批導演最早的作品,視野的狹窄,毫無技術性可言的拍攝手法,對觀眾來說,何止是乏味,簡直是折磨。

你再看賈樟柯這幾年進入影院的幾部作品,可看性,包括主題都高廣了許多,這肯定跟他閱歷經歷有關 —— 1970年生,且經歷了中國最波動的變革。

履歷的豐富,和視野的擴寬,對導演作品的格局影響,是絕對的。

但顯然,票房還是不太令人滿意。

可比起從前,無論是對這類作品,還是對賈樟柯本人,環境已經好上太多了,不滿意的,其實是投資方而已。

而賈樟柯從第一部作品到現在,也是十年磨刀,且無論是編劇還是執導作品,獲獎的都不止一部,對了,他還是寫小說出身。

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舉例完王家衛和賈樟柯,有沒有發現一個共同點,對,他們最開始得到承認,或者說鼓勵,都是從香港開始,然後走到國際上。

說白了,世界範圍內,實驗電影得不到大批觀眾喜歡是常態,但國外的扶持和推廣機制要比我們健全,甚至電影工業較為發達的香港,也比內地先進。

所以畢贛的根本問題,不是技術模仿,不是沒突破,而是在於還不成熟的時候,就被硬推到了一個不成熟的市場前臺上。

捧他的資本,不會考慮一個實驗電影導演的成長,需要慢慢自我領悟和摸索,也不會考慮這樣的作品,需要針對專門的受眾,才有可能積攢到廣泛的口碑。

資本只會考慮,怎麼撈錢。

截止今天,地球最後的夜晚取得了對實驗電影來說,已經算是非常可觀的票房收入,接近三億,可這樣的成功,依賴的是詐騙式營銷。

影片大量啟用明星,且將上映時間定在2018年12月31日,文案寫的則是”零點散場,一吻跨年”。

看,多唯美。

再來看發行方寫給全國各院線、影院一份跨年活動聲明:

這是 2018 年的最後一部電影,影院可選本片做跨年活動,可選擇在 12 月 31 日 21:50 開場,影片結束時恰好就是 0 點 0 分跨年那一刻。觀眾可以與最重要的人一起度過一個最有儀式感的夜晚,一吻跨年!

在抖音上該片的宣傳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在2018年的最後一天,看完《地球最後的夜晚》,一起相擁迎接2019。

據統計,抖音導流為該片貢獻了90%以上的首日觀影用戶。

片方還推出了一款取名“地球最後的夜晚”的雞尾酒,在首映式上,主演黃覺還公佈了這款酒的配方,也為這部影片增加了不少話題。

這樣的宣傳,把實驗電影活生生包裝成浪漫文藝片,進去一看,卻跟大眾以為的浪費屁關係都沒有,你說觀眾能不罵嗎?

因為第一天播放完後,大家覺得上當了,於是口碑票房斷崖式下跌,更有甚者爆料影片疑似刷票房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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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方急忙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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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爆料者表示,“感謝回應。首先,證明我沒有撒謊。淘票票滿座,系統顯示只售出六張。是技術原因鎖場還是什麼,我不評論。如果我錯怪了片方,我真誠道歉。我是一名觀眾,也是一名消費者,應有權進行監督,希望好的電影遇到好的電影市場”。

可無論怎麼著,觀眾的怒氣,已經直接反映到了現實中。

第一就是華策股票大跌;

第二,畢贛憑藉第一部電影路邊野餐積攢起來的口碑,搖搖欲墜。


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這種局面,除了電影本身,其他方面從頭到尾,畢贛有什麼能力去左右?當選擇坐上資本這輛車後,不管默認還是推動,他都別無選擇了。

而對於觀眾來說,他們早就不是隻靠營銷就能被糊弄的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了。

可惜資本等不及。

資本覺得畢贛是顆好苗子,但別說等他成長成大樹,連等他長成小樹的耐性都沒有,因為他們需要無數現成的王家衛賈樟柯,需要儘快的套現。

所以,他們選擇了揠苗助長,哪怕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導演來說,結局可能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畢贛自己呢?我說過他也不無辜。

《地球最後的夜晚》製作方為蕩麥影業,天眼查信息顯示,持股36.8%的紀錄片導演、電影策展人單佐龍,和與其持股數量相當的畢贛,為公司大股東。公司的第三大股東即為華策影業(天津)有限公司,持股比例20%。華策影視被稱為“電視劇第一股”,是目前規模最大的影視類民企。

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徐崢導演,從第一部指導,到後來成為公司大股東成為提拔新人導演的監製,也經過好幾年以及好幾部作品的奠定。

這還不包括他作為演員的那些年。

可我對畢贛也能理解,一般人面對這種機會都會心動,何況一個在主流電影夾縫中求生存的年輕導演 —— 這種被資本青睞的機會,如果對普通導演來說是難能可貴的話,那麼對一個實驗電影導演來說,就是千載難逢百年難遇。

然而,欲速則不達,老祖宗早就說過了。

資本是文藝的續命毒藥:地球最後的夜晚

世事本如此,有利必有弊。

癌症患者術後化療,藥物在殺死癌細胞的同時,也會摧毀健康,而中藥裡頭,更是有一批比如川烏、斑蝥這樣的藥物,用的適當藥到病除,用過了,救無可救。

我上回提過汪海林的一段分析,娛樂圈進來過的三波投資方,最近的一波互聯網精英們,最愛喊的口號是“顛覆傳統”,什麼流量、套路化、炒作話題度,都是他們顛覆後的結果。

我個人以為,互聯網精英們之所以有這喜好,主要在於他們最擅長且最喜歡做的,就是金融投機,哦不,人家管這叫風險投資。

大約錢來的太快,於是他們有個共同特徵,那就是最財大氣粗,也最急功近利。

如影視圈差不多的,還有媒體界、網文界。

不可否認,資本讓讀者學會了付費閱讀,讓部分作者能夠生存甚至富有,還像流量明星一樣,造出了一眾媒體網文大神,比如迷濛、比如唐家三少等。

與此同時,卻迫使著底下的從眾,不得不學習大神們,怎麼用各種驚爆眼球的標題,毫無底線的煽情,誇張誇張更誇張只是沒邏輯的橋段,為的,僅僅是不在互聯網中被淘汰。

資本讓原來冷清的文藝界看似繁榮了,可細細一想,不過就是化療藥物,就是續命的毒藥。

因為當壟斷後,各種人為的粗製濫造和弄虛作假,還有各種模式化套路化(互聯網管這叫“無線風”),都讓文藝的根脈,在不知不覺中被消磨殆盡,甚至斷裂,只等著在喘氣聲中一命嗚呼,最後連個墓碑都沒得立。

哦不,為了吸引關注,製造下一波流量,可能會立個塑料牌子,上面就寫:某作品,某作者,死於某輪融資成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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