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我的戰友們

青藏高原,我的戰友們!在武漢有一個特殊的群體,男男女女近六十人,年齡在四十五、六,看上去從事各行各業的都有,但是給人的統一印象,都有一股軍人的氣質和風采,豪爽耿直,活潑開朗,經常出入各種公共場所,留下歡聲笑語。是的,這是一群從青藏高原走下來的武漢軍人,他們曾經為青藏鐵路的建設貢獻過力量,有的是汽車兵,常年穿越在高寒缺氧的雪山之中,隨時可能遇到風塵沙暴,面臨生命的危險;有的是白衣天使,在無數過日日夜夜裡,用一片愛心,精心護理那些被高原病折磨的年輕生命;有的是話務員,在攝氏零下幾十度的低溫下,用一雙雙柔弱的手,連接千家萬戶,傳遞一片片溫暖;更多的是工作在第一線,在強烈的紫外線照射下,野外作業,炸山、架橋、鋪路------,他們就是在這樣環境下,磨練意志,鍛鍊品格,建立起人與人之間的友情,把同甘共苦的戰友看作無比珍貴。

我就是這其中的一員,現在工作在省直某事業單位,不管工作多麼辛勞,只要戰友們一聲招呼,我都會應邀參加一切活動,讓一分真實存在湧動無限的真情和友愛。有時,當我在電話、短信和電子留言裡,接到戰友們從北京、廣州和省內地市區的簡單問候,我的心一樣溶於這份濃濃的情誼中,感動不已。很多次了,我在思念中,在夢鄉里,呈現我們一起戰鬥的艱難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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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世聞名的青藏鐵路,蜿蜒曲折地穿越在世界屋脊,全長1142公里,其中960公里在海拔4000米以上,通過高寒缺氧被視為生命的禁區。大家可否知道,這宛如飄舞在天堂上的哈達,在藍天白雲下多姿多彩,凝聚了多少鐵道兵指戰員的鮮血和汗水,他們置個人安危於不顧,破堅石凍土,戰險山惡水,用鋼鐵般的意志築起可歌可泣的豐碑。有資料統計,鐵道兵七師有108位戰士犧牲在大漠,埋葬在黃沙之中,還有不計其數的人員,痼疾纏身,永遠失去了青春與健康。

我和我的戰友們就服役鐵七師。1978年,我們這些曾下放在湖北荊門、鍾祥和雲夢等地的武漢知青,還有當年應屆畢業的一些武漢女生,一道應徵入伍鐵七師,新兵受訓青海省格爾木市。格爾木市是1954年修建青藏公路而興建的城市,地處青藏高原腹地,規模不大,建設簡樸,一眼望處沒有一座像樣的樓房和商鋪,一兩條沙石公路橫穿市中心,到處是一片灰濛濛的景象。走在大街上的行人,全是清一色的軍人,就連汽車從身邊呼嘯而過,都帶著軍人的一股虎氣,所以這座城市被稱為“兵城”。

我們一來這裡,就感到一切很苦,生活苦,軍訓苦,就連走路、睡覺都是一份苦差事。一日三餐,吃不上一口合口胃的飯菜,不是乾菜,就是冰凍菜,嚥進肚裡是夾生不熟的飯。但是,每天照常進行緊張的、大運動量的軍事訓練,一個動作,一個要領,一做就是幾個小時,常常被太陽紫外線烤得頭暈眼花,皮開肉痛,不少人再加上高原反應,呼吸困難,心跳加速,昏倒在訓練場上是常有的事。然而,即使這樣辛苦一天回到營地,帳蓬內也沒有舒適的日子好過,忙於整理內務、開會學習,就是躺下歇息了,神經還繃得緊緊的,隨時準備半夜緊急集合。

茫茫的沙漠上,日子是過得很苦的。但是大家並沒有叫苦、怕苦、被苦所嚇倒,我們不辭千里來到這裡,都是有吃苦準備的。苦,可以磨練意志,可以強身健體,尤其是可以提高軍人素質,在戰爭中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因此,我們中間大多數人心甘情願地吃苦、受苦、分擔苦,把苦看作是一種挑戰,是求取進步的一種表現。這一點我和戰友們想法是一致的,這就是苦中有樂,苦盡甜來。

初來部隊,我們新兵班全部由知青組成,一共十二人,是按入伍前所在地劃分的班級,大部分人都是武漢知青,也有下放當地的一些城鄉知青。大家日子雖然過得苦點,但是在新兵連各種表現還是很優異的,不管是在軍事訓練上,各項課目的競技中,還是平時多種體育活動的比賽中,全班在全連總是高奏凱歌,一馬當先,不僅如此,不少人還有多才多藝亮點突出,有的歌唱得好,有的小提琴拉得好,有的詩文寫得好,顯然,全班有很突出的團隊作用。

1979年,是一個風雲變幻的日子,中國與越南的邊界衝突不斷升級,戰爭已經不可避免。1月23日,我們傳達了中央軍委“11”號文件,格爾木地區所屬部隊,全部進入一級戰備狀態,隨時防範蘇聯軍隊的入侵,以及我軍在戰略上的布暑,整個營房籠罩在戰爭前的緊張氣氛中,不少戰友寫下遺書,隨時準備接受生與死的考驗。

戰爭是殘酷的,誰都無法預料其嚴重後果,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創傷,但是患難中有戰友伸一把手,避免更大地不幸被傷害,這是誰都希望擁有的一份友情。短短几個月的新兵訓練,我們就是在這樣的意識支配下,不斷加深戰友間的感情成分,大家睡在一個鋪上,吃在一個鍋裡,情趣相投,自然成為好友形影不離;有的即使有點隔閡,也能和睦相處求同存異,大家在有意無意之間,讓自己演變成一個軍人,一個能伸能屈的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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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戰爭的火藥味慢慢消散了,我們開始面臨工作分配,新兵班的戰友有的被分到團測量班,有的分到汽車連,有的分到機械連,還有的被分到施工連,我是為數不多幾個分到施工連的。起初,戰友們一直看好我的發展前途,因為我的特長曾得到師部、團部有關領導的賞識,新兵指導員也一直對我讚許有嘉,但是最後不知是什麼原故,我的工作分配會落到這樣的一步。人生的第一課,讓我體味到“關係”在現實中的作用。

臨別前夕,在格爾木的一個飯館,全班戰友把微薄的津貼拿出一大半,湊足了一桌豐盛的酒菜,為相互即將告別而餞行。班裡來自武漢戰友有幾位是高幹子弟,也有不少省直機關子弟,有的面對工作分配的不合理,一直在新兵連裡壓抑著不滿和怨氣,現在在酒精的作用下,有的人情緒衝動了起來,口無遮擋,怨恨交加,這一刻,不少人在勸慰別人當中,也在暗暗地寬慰自己,但是感到前程一片渺茫。

79年4月的一天,我來到青海省茶卡地區,被分到某施工連隊。茶卡是蒙語意為“鹽海”,是一個物產富饒的地方。這裡氣候反常,一日多變,早上穿棉衣還有幾分寒意,中午太陽當空熱得穿襯衣,晚上氣溫突降,毛大衣在身不覺暖和,臨睡覺時營房還得燒起火牆。連隊駐紮在戈壁灘上,承擔的生產任務是碎石鋪路,澆灌橋墩,每人都有定額指標,勞動強度大,工作週期長,工作特點基本類似於民工,我們只是屬於穿著軍裝的民工。

初來乍到,指導員、排長都是我的老鄉,對我甚是關心和照顧,吩咐排副、班長不向我下達任務指標,儘量給我安排一些輕鬆的活兒。但是我還是經常和戰友們一道,在乾涸的河灘邊,撿來一堆堆鵝卵石,再用鐵錘一個個砸碎,然後用鐵鍬一點點裝運車上。很多次了,在我體力不支表情很難受時,排副、班長常常走過來,聳聳我肩示意我歇一會兒,並替代我幹起活兒來,每在這時,我的內心是異常地痛苦,眼眶盈滿了淚水,不知這樣的日子該怎樣的度過。

身處異域,飽含痛苦中的孤獨,是特別想念家鄉和親人的,唯一能夠得到慰藉是戰友間相互關懷與鼓勵。我們經常忙活了一天,灰塵垢面,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營地,最關切莫過於書信的到來,每當看到戰友們的來信,充滿親切地問候和關心,我精神上就象是找到支點,調整心態的不平衡,並在苦悶中寄予美好的希望。記得在情緒非常低落日子,我譜寫過一首歌詞,是根據美國“美麗的宮殿”歌曲填詞的,迄今也是唯一創作一首歌詞,表達當時的一番情懷。

雄偉長江,濤濤的駭浪,響徹我的故鄉,我佇立長江的源頭,思潮流向遠方,好像江濤奏起了音拍,把我戀歌來唱,我遊子苦難的心,深深地懷念故鄉。

懷念長江,嚮往的地方,浪頭同我捉迷藏,我挨著太陽一起遊弋,一起遊向岸上,好像江濤奏起了音拍,把我戀歌來唱,我每當懷念故鄉,心中充滿陽光。

矚望長江,高原的心臟,思念更高萬丈。我苦悶、孤獨,遭受冷遇,比高原更寒嗆。好像江濤奏起了音拍,把我戀歌來唱,我傾江的淚水,不顧一切的流淌。

在老連隊,日子一久,我也有相處很要好的一些戰友,其中包括兩個武漢兵和一幫湖北兵,我們常常在一起,給予相互間的關照和幫助,誰有什麼事,只要吆喝一下,大家都會挺身而出,排憂解難。部隊是一個非常講究老鄉觀念的地方,人在集體的生活環境中,有一定的朋友作後盾,是可以避免許多麻煩事情的。

基層連隊的生活是緊張而單調的,特定的工作環境,決定了生存和發展的基本走勢,我們一些城市兵,體力透支再大也不及農村長大的人,政治上求取進步並想有所發展,有難以逾越的一道坎。很多戰友也包括我在內,在無法迴避的矛盾中,心漸漸地變得消沉了,顯然,沒有剛當兵時那股子豪情了,也不願做些吃虧而不討好的事情了。

茶卡地區,我所屬的部隊有很多連隊駐紮在這裡,我還有不少很要好的戰友。閒暇時,大家經常聚在一起,說說笑笑,開開心心,我特別能體會真誠而受之感動的,有的戰友特別的實在,有點好吃的東西為我備上一份,從很遠送到我的連隊來;還有的把一些不為人知的家事,向我真情地傾訴,視為最信賴的朋友。記得一次我離開連隊一連幾天,一位戰友有一廳午餐肉,一直捨不得吃,非要等我回到連隊一起享用。要知道,在那個十分艱難的日子裡,這種不可多得的食物,對我們是多麼大的誘惑和奢侈。我曾站在戈壁灘對天大聲喊過:戰友情,比天高,比地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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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連隊,我工作半年有餘,一次外派任務改變我的窘迫處境,連裡鑑於多方面的考慮,決定抽調我到西寧市師部招待所工作,臨行前,許多戰友對我流露出羨慕的眼神,也有關係不錯的戰友表達惜別的友情。尤其是一位武漢戰友,挑著我的行李數公里送我,一路上有說不盡的傷感和難過。確實,在艱苦的工作環境中,戰友間在一起相處久了,彼此都有一種信賴和依靠,一旦這種感覺失去了,那種從心底泛起的失落和隱痛,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西寧市是青海省會城市,師部招待所緊靠西寧火車站,鐵七師人員和物資通往內地是通過這裡中轉。我趕到報到地點,與我一起被安排來的還有十幾位戰友,我們被指定的工作任務是燒鍋爐,為冬天住進招待所的人員提供暖氣服務,燒鍋爐不是很難,一是注意控制溫度,二是注意用煤均勻度,每天三班制,相比施工連隊勞動強度輕多了,由自己支配的時間也比較多,部隊的強制性管理也寬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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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部隊當兵被調來調去,很多人不太適應,有著失落感或陌生感,我則不然,在心裡總能應驗天涯何處無芳草,在師部招待所也一樣,能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和一些戰友建立起良好的關係,有醫務室的武漢女兵,有炊事班的湖北戰友,還有我們一同來的鍋爐兵。大家空閒的時候,三三兩兩,經常到市區裡逛溜,買些生活用具,欣賞一下塞外的人文景觀,有時坐下來喝上一盅酒,吃點當地的風味小吃。

招待所是接來送往的地方,人流湧動,熙熙攘攘,很多熟悉還是不熟悉的戰友,都希望在此能得到便利和幫助。每當有人有求自己,我總是盡力伸出援助之手,如提前購票方便食宿貨物轉運。時間一長,更廣泛地與師部各單位的戰友建立了友情,有的一來二往關係日益密切,有時在我的住所,我連一些戰友的招面都沒有打著,就收到他們送給我的一些禮物,如魚肉水果等等,日子就這樣在比較輕閒中一天天度過。

西寧市內當兵各方面的條件,優越於青海省其他地方是肯定的,但是,我沒有忘記那些在格爾木和茶卡等地,與我非常要好的一些戰友正在度日如年。有兩條不好的消息讓我為他們牽掛而擔憂。一是格爾木地區以武漢兵為首的湖北戰友,聚眾鬥毆,打傷不少浙江兵,造成極其惡劣地影響,師部已通報並嚴肅處理,我一要好戰友首當其衝,從汽車連被貶到茶卡施工連,據說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再則茶卡地區我過去所在連隊,幾個武漢戰友夥同一幫子連隊士兵,把連隊不遠處回民放養的一頭豬,偷偷地宰殺了,這事部隊各級領導高度重視,怕影響與少數民族的關係,我的那些戰友在等候處理惶恐不安。

武漢兵包括湖北兵在內,在一些外地人的眼裡,特別喜歡逞強鬥狠,不服管制,很少有人吹牛拍馬,功於心機。很多人性情剛烈、火爆,發生矛盾容易衝動,但是衝動後受其傷害最大還是自己,這有性格上的頑劣和偏激,也有群體生活中營造的氣氛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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