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題記 自傳體家史小說, 再現家族歷史, 尊重史實, 尊重歷史人物,謹以此文紀念我的父親母親。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01七歲,我學會了做飯

不是誇我自己,打小兒我就有眼力見。

春天上小園種蔬菜,父親前面刨埯施肥,我跟在後麵點籽;父親挖坑栽秧苗,我就用水瓢往小苗上澆水。

娘做飯,我蹲在灶坑旁邊給續柴;娘要烀豬食菜,我就提前拿菜刀幫娘把灰菜、莧菜剁成段。

秋天了,家裡要醃酸菜,我幫娘燙菜、洗菜。父親裝缸後墊上麻袋,我候在旁邊,等他光著腳,站在上面踩瓷實白菜,下來後再把我抱到酸菜缸裡。我學著父親的樣子,光著小腳丫踩幾下。

過年包餃子,娘揉麵擀劑子,我幫團劑子,往蓋簾上擺餃子。

每天,我拿著笤帚掃炕、掃地,搶著去關雞窩、豬圈門。那一天,若是別人把雞窩給關上了,我就得哭嚎著,叫姐把雞放出來,我再重新轟雞進窩,關上雞架門。

這些事,不用爹孃指換,都是我主動要做的。用東北話說,我小時候就像個欠登。

我清楚記得,七歲那年,秋收時候, 娘和大姐下地勞動,在南山坡扒苞米。 太陽都西斜了,五、六點吧,我尋思:她們咋還不回來呢,我都餓了。

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影。一個念頭,一個大膽的想法,叫我興奮起來,不等娘了,我來做飯。

我就開始幹了。先引火燒熱水,燙苞米麵;洗蘿蔔、土豆,用擦板擦成絲;淋乾淨鍋放葷油,左手加柴火,右手放蔥花熗鍋,再倒進蘿蔔土豆絲,舀倆舀子水放進鍋裡。

現在說的利索,當時我可是手忙腳亂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乾的熱火朝天。

給苞米麵加上面啟子(小蘇達),小手在盆裡和了,使勁揣。

灶火旺,土豆蘿蔔湯冒上了熱氣。我伸手要摑(念guai)大餅子,但我個子小,鍋臺高,夠不著十二印大鍋的裡圈。我就墊塊土坯,爬上鍋臺,蹲在鍋臺上貼大餅子。

農村出身的人都知道,鍋貼大餅子,必須掌握好火候。火候整不好,鍋涼大餅子粘貼不住,就都呲溜滑到菜湯裡,變成一鍋麵糊塗湯。

我頭一次做飯,沒有安全意識。人蹲在鍋臺上,往鍋上摑餅子。胳膊短夠不著,我就往前用勁,一晃悠,呀,險些掉進沸騰的鍋裡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多虧我站的位置好,晃兩下靠到了側面的土牆上。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害怕啊,繼續把餅子貼完。

現在想想都後怕,萬一被燙著,自己留下傷痛不說,還會給爹孃添熬著。

等娘和大姐收工回家,進屋看見冒著熱氣、瀰漫著飯香的家都很驚訝。

娘掀開鍋蓋,看見鍋貼玉米麵大餅子,個個上面都印著五個清晰的小手指印 ,她眼眶紅了。

娘含著淚花,摟我在懷裡,臉上漾著笑: 哎呀! 我這孩兒呀,懂事啦, 知道給娘做個飯。回來的道上,我還尋思呢,幹了一天活啊,腰痠背痛,又累又餓的呀, 進屋還要現生夥整飯,要是吃上一口現成的飯菜,那該多好!沒成想,你這孩兒啊,居然知道孃的心思。

娘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一個勁兒誇我。

我呢,也很自豪,做了一頓飯,給自己帶來別樣的快樂。

大姐也激動高興,說我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高興的她,哼唱起革命現代京劇《紅燈記》中, 共產黨員李玉和的唱段《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提藍小賣拾煤渣,

擔水劈柴也靠她。

裡裡外外一把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栽什樹苗結什麼果,

撒什麼種子開什麼花……

從此,爹孃下地幹活,我天天熬菜做好飯等他們,爹孃進屋就能吃上一口熱烀烀的飯菜了。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02.挑水,累得我吐了血

望奎縣地處松嫩平原中部,小興安嶺西南麓餘脈,地勢東高西低。西部西窪荒一片大溼地,東部漫川漫崗丘陵地帶缺水,特別是春季天旱,井裡經常沒水。就是有井水,打上來的往往都是混濁的黃泥湯子,得沉澱多半天才能食用。

父親當生產隊長,每天起五更爬半夜,貪黑起早領著隊里社員們下地幹活,兩頭不見太陽,天天摸爬滾打在地裡。每天起大早排隊去挑水,太陽出來了,他著急出工幹活,只好擱下扁擔放下水筲,匆忙地跑去敲鐘,扛著鋤頭或拿著鐮刀領社員下地。

我看在眼裡急在心頭,等到了15歲,有了力氣,放學回家扔下書包,第一件事,我就先去挑水。

水井有十多米深, 搖轆轤往上打水很吃力,我經常是搖一半歇一歇,然後再卯足勁搖轆轤。經常是,後邊排隊打水的大人伸手幫我一把。在生產隊餵馬兼更夫的任大消停(任大姨父),倉庫保管員兼喂隊里老母豬和耕牛的飼養員湯小扁(湯大姨父),都多次幫過我把水搖上來,他們乾的活不用下地,每天下午得去挑牲畜用水。

我搖搖擺擺挑著擔子回家,走半道上,還得放下歇一會。

全家六口人,淘米做飯,餵豬、洗臉、洗衣服,一天就得六桶水,我必須挑三趟共三挑子。

一次 挑水,走在半道上,我突然心裡一熱,竟哇哇地連續吐了倆口血。

爹孃收工回來,見我咳血,都嚇毛了。碰巧,三姨父家的二表哥郭慶福來看望我父母。二表哥剛從部隊復員轉業回鄉,他詢問完情況,和我父母說必須抓緊上醫院打針消炎。

娘和郭二哥,迎著要落山的夕陽,領我徒步走了二里多地,去西屯惠頭鄉衛生院。

衛生院的值班醫生給我做了檢查。大夫懷疑我是肺炎,要到縣醫院做個x光透視才能確診。大夫開了個方,讓護士給我打了一針安痛定。

次日娘買汽車票,領我坐大客車,到望奎縣人民醫院 。娘花了三塊八角錢,給我做了x光透視,結果我被診斷為右肺大葉肺炎。大夫說,肺炎必須打青黴素、鏈黴素,才能消炎。

娘著急回家幹活,就把我留在瞭望奎縣城裡的堂姐家。堂姐王淑芬是我父親的堂兄,敏二村我二大爺的的大姑娘,她嫁給了在縣木器廠工作的姐夫。姐夫姓林,名字我現在想不起來了。堂姐把我當戚(客)待,給我擀麵條做好吃的,過元旦還給我蒸了豬肉蔥花全肉餡的包子。

堂姐每天領我去縣醫院,我在門診連續打了一個禮拜的針。稍見好,我剛不咳嗽了,爹來接我,不讓我打針再花錢治了。結果,我落下支氣管擴張的後遺症 ,這毛病至今都沒有去根。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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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上學第一天,我就給自己改了名

七歲報名上學,娘用裁剩下來的一塊花布布頭,做了一個三角兜,給我當新書包,我天天拎著它去上學。

那年月,上小學是義務教肓,不僅不收學雜費,學校還免費給發了算術、語文課本。後來學校收學雜費了,每年學費剛三塊錢,我也交不起。

我從小學到高中畢業,在農村唸了九年書,從來沒交過學費,學校年年給家庭困難的學生減免學費。

農村孩子,即使免交學雜費.多數孩子仍然上不起學。每年班級都有三分之一,近一半學生輟學,回生產隊務農,幫助家長幹活。

一年級,開學時報名的能有一百八、九十人,四、五個班級。等到小學畢業,就剩二個班,五、六十人。初中畢業時,僅剩下二十幾名學生。堅持到畢業的女同學更少,農村孩子輟學率驚人。

我小名叫長安,大娘給我起的名字,大家都叫我王二安子。上學時,我還沒有大名。報名時,我先報了王志富,後來感覺有地主富農味道,有富農自私想發財的嫌疑。

五十年代,貧農最好,僱農最光榮,越窮越打腰。父親就是僱農,解放前,房無一間地無一壟,靠給地主扛活出勞筋生活。解放後,公社領導下鄉,經常上我家看望父親,噓寒問暖,和父親坐在炕頭拉家常。

政府領導幹部對群眾很客氣,和老百姓如魚水關係,與人民心連心。

地主富農及其子弟一個個都灰溜溜的,只許老老實實,不許亂說亂動。

上課時,翻開語文課本,我看見第一節課的內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

下課後,我就找老師,提出給自己改名,叫王志華。

小學一到五年,我的學習成績都很好,經常幫老師給同學判卷子。

二年級的時候,我當上了少先隊中隊長;三年級時當上了班級學習委員,後來又當上了宣傳委員。

五年級時,陳麗芳老師任我們的班主任。一天,她讓我和另外一男一女兩名同學上她家,幫她判期末考試卷。

碰巧是週末,大哥星期日放假。我悄悄從哥的書包裡拿了鋼筆,我覬覦哥的鋼筆已經好久了,想到陳老師家炫耀給同學看,當時鋼筆是個稀罕物。

我和同學結伴到了老師家,陳老師正在拆洗被褥,洗她家老少五口的襯衣襯褲、褲衩背心臭襪子。

陳老師給我們三人分配了各自的任務,說完她就去幹家務活了。我和同學都非常認真的判卷子,約摸過了半小時,陳老師過來瞅我們完成的情況。剛顯擺完哥的鋼筆,我正握著呢,一眼就叫陳老師給叨上了。陳老師把鋼筆拿過去,左右端詳看了又看,竟不客氣地對我說:“王志華,你下學期才能用鋼筆,先把鋼筆借老師用幾天。”

事情突然,我腦袋一片空白,我沒有解釋說:這筆不是我的!我可能礙於臉面,抑或年齡小,不會拒絕他人,這支筆就叫陳老師拿去了。(未完待續)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2017.2月於海南三亞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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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的家在東北(38)

作者於三亞

作者簡介王志華 ,筆名遠近,齊齊哈爾市作家協會會員。曾任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知青,中國一重教師,富拉爾基公安分局民警、副所長、指導員、分局政治處宣傳幹事、教導員。1977年畢業於哈爾濱電機學校政文專業。在《齊齊哈爾日報》《鶴城晚報》《齊齊哈爾公安報》《原創文學》《海南文苑》等報刊發表過多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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