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兵,五湖四海情,記我們的當兵生活

部隊是座大熔爐,軍營是所大學校。凡當過兵的人都會終生銘記那段非同尋常的軍旅生涯,咱當兵的人在為國家奉獻青春的同時也獲得無價的精神饋贈,這種受用一生的身心歷練是其他經歷所無法替代的。

俗話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部隊每年新兵入伍、老兵退役,人員走馬燈似的輪換,能在一起當兵真是一種緣分,戰友之情尤其是經歷過生死的戰友情是最真摯彌久的。筆者在1970—1980年代曾從軍近二十年,先後在六個單位待過,和來自五湖四海的許許多多的新兵老兵一起訓練施工,一起抗震救災,一起對越作戰……朝夕相處,並肩戰鬥,結下深厚的的情誼。雖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軍營中每個人的脾氣個性各不相同,但來自同一地方的人還是具有許多共性之處,軍營成為不同地域文化和傳統習慣碰撞融合最頻繁的地方,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社會學現象。在此,就聊聊當年東西南北的兵,五湖四海的情,以饗戰友。

東西南北兵,五湖四海情,記我們的當兵生活

北京兵。北京兵來自天子腳下皇城根,骨子裡透著一股傲氣。北京兵最大的特點是能侃大山,張口就滔滔不絕,而且侃的淨是在京城裡聽聞的國家大事、政壇奇事、官員秘事……把從山溝子裡出來的農村兵侃得雲山霧罩,只有洗耳恭聽的份。想想也是,北京是全國的政治文化中心,那個年代多少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大事兒都出自北京,北京人關心政治已成生活習慣,侃大山自然離不開政壇逸聞或什麼小道消息,北京人政治信息靈通是得天獨厚的,他知道了的“秘密”若不說出來豈不憋死。

筆者在新兵連時班上有兩個北京兵,一個家是總參二部的,另一個是鐵道部的,個子都在1米8以上,籃球打得都不錯,說起話來字正腔圓。可他們說真正的北京土話和他們說的北京話有很大區別,北京土話兒化音更多,到底區別在哪裡?我們也聽不出來。北京兵相對比較單純,不會耍心眼說好聽的,幹活也算比較賣力。但北京兵多少都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用現在的話說是有一股北京大爺的懶散勁。

上海兵。上海兵一般都比較白淨秀氣,極其愛乾淨,屬於精緻型的。上海兵最大的特點是會穿,那時整個國家唯有上海的時裝引領潮流,上海兵在部隊也總是最時髦的。那時部隊戰士很少有穿非配發的東西,但上海兵在穿著上總是與眾不同。上海兵一般都有件毛衣或毛背心,花色樣式針法都很別緻;上海兵還喜歡穿在上海買的確良襯衣、尼龍花襪、黑麵白塑料底的鬆緊口布鞋(那時戰士還沒有穿皮鞋的),在軍綠色一統天下的軍營顯得鶴立雞群。

上海兵心靈手巧,在部隊當技術兵都是把好手,可要是幹力氣活就吃虧了。有個與我同齡的上海戰友姓毛,個子不高但很帥氣,常穿個的確良假襯衣領子,乒乓球打得特別好。那時部隊常搞野營拉練,到了農村就要幫著老鄉幹活,這位毛哥上井挑水不會,下地割麥子不會,送糞推獨輪車也不會……啥都要從頭學起,也夠難為他那小身板的。

浙江兵。1984年冬,筆者在雲南老山前線參戰,部隊有一批浙江溫州兵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歷史上溫州人就有商業頭腦,改革開放初期溫州人經商的很多,所以溫州兵也都十分精明,腦瓜子轉得飛快。溫州兵家庭條件相對都不錯,出手大方,說話口氣也大,愛吹個牛皮。可溫州話超難懂,他們在一起聊什麼,外人如同聽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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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你是否看過美國戰爭大片《風語者》?溫州兵在老山戰場也幹過這種事。當時由於一線作戰部隊使用步話機(便攜式電臺)的通信兵傷亡較大,通信專業尤其是密語訓練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可戰事緊急,通信聯絡不能中斷,又必須防監聽不能使用明語。師指揮所就臨時讓一批溫州兵在一線各連、排“客串”步話機通信兵,直接用溫州方言保持指揮聯絡,由此保證了戰鬥的勝利。據說越軍的情報監聽電臺聽著這風一樣的語言都暈菜了,根本聽不出來在說什麼。

河南兵。我們部隊的河南兵是1969年入伍的老兵,來自鄭州和開封。河南兵人人都會整兩句豫劇,唱得最多的是《朝陽溝》,天天哼“前腿那個弓,後腿那個蹬”。河南兵喜歡抱團,比較義氣,頗有些少林俠氣。河南兵基本屬於粗線條的,說話大嗓門,脾氣比較火爆,膽子也大,比較好熱鬧開玩笑,常搞點惡作劇捅點小婁子什麼的。河南兵最喜歡喝麵條,喝酒挺豪爽,酒量也都不小。

江蘇兵。江蘇常州兵是1970年入伍的,江南歷來出才子,常州兵很聰明,文化素質也高。那時部隊很重視文體活動,經常搞各種體育比賽和文藝匯演,團以上部隊一般都有籃球隊、宣傳隊等臨時性文體組織。常州兵中有很多文體骨幹,筆者的班長就是常州兵,他是軍羽毛球隊員,又是師籃球隊員;班裡還有一個常州兵是軍乒乓球隊的,專打怪球(實際就是剛興起的弧旋球);師宣傳隊裡還有個拉小提琴的帥哥,也是我們連的常州兵。常州兵湊在一起就說常州方言,嘰裡呱啦的外人基本聽不懂。常州兵喜歡吃大米飯,可在山東吃米飯並不多,每當吃米飯時,常州兵總是要多打一些留著下頓吃。我們班長有一次用剩米飯釀成米酒,那是筆者第一次見識米酒。

安徽兵。筆者相處過兩批安徽兵,分別來自蕪湖市和霍邱縣。安徽是黃梅戲的故鄉,一出《天仙配》,聽醉天下人,能唱出那麼柔美腔調演繹那麼浪漫故事的地方一定是魅力無窮的,所以安徽兵情感都十分豐富,個個都是天生的情種。安徽的男兵女兵周圍總有許許多多情感糾葛的故事,可部隊偏偏不允許戰士在駐地與地方青年談戀愛的,安徽兵可沒少成為思想政治工作的對象。談情歸談情,工作歸工作,安徽兵工作起來還是蠻認真的,而且喜歡動腦筋,什麼活都會幹得很漂亮。

在老山參戰時筆者在某步兵團2營營部,營部有個姓馮的通信員是霍邱兵,1984年入伍的新兵,剛18歲。部隊在雲南硯山縣搞臨戰訓練時我們同住在一個老鄉家裡,幾個月同吃同睡同訓練,閒暇時我們常到水庫裡游泳。上老山陣地前小馮下到5連,沒過多久就在一次戰鬥中英勇犧牲。一想起小馮的那張娃娃臉就令人唏噓不止,他要是不下連隊還待在營部也許不會犧牲。

說了不少外省兵,該說說山東兵了。山東兵最大的特點是忠厚,歷史上山東出將軍出宰相就是不出皇帝,為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主要是山東人受孔子儒家三綱五常倫理文化薰染所致,8341部隊正是看中這一點,頻頻來山東招兵,中央首長的貼身警衛,許多是山東兵。水泊梁山出了一百單八將,山東歷史上也曾有過一百單八縣,要把山東各地的兵一一道來太過複雜,就按山東省過去的地區說幾個地方吧。

煙臺兵。山東半島(也稱膠東)過去基本為煙臺地區所轄,筆者曾先後與煙臺市(縣級市)、黃縣(現稱龍口)、文登縣、榮成縣、掖縣(現稱萊州)等煙臺兵在一個鍋裡摸勺子數年。煙臺兵腦子好使,為人處事有眼力勁,會幹也會說,比較成熟,在部隊進步快,提幹部的也多,這多少與膠東的地域特點和傳統有關。膠東三面環海,以丘陵為主,盛產海鮮、水果,有眾多港口,交通便利,在過去膠東人出海的、做買賣的比較多,商業氣息較濃,早就有形容膠東生意人的“黃縣嘴子、掖縣鬼子、蓬萊腿子”的順口溜,這其實有些貶中帶褒,意為這些地方的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心眼活泛,能說會道,煙臺兵基本秉承了這些特點。

膠東人靠海吃海靠山吃山,山珍海味的滋養令煙臺兵個頭普遍較高,骨架子大,人長得也精神。煙臺兵說話方言比較重,特別是榮成人,口頭語很多,有些像是罵人的口頭語,外地人不瞭解的會鬧出誤會,其實這些口頭語只是習慣性的前綴語,完全沒有惡意,有的甚至表達出親暱的關係。

濰坊兵

。濰坊兵性格溫雅,比較穩當,幹活紮實,非常實在。濰坊地處山東中部,四通八達,又在百年膠濟鐵路的中段,有多個少數民族居此。濰坊自古尊師重教,歷史上出過不少狀元郎,各種文化、宗教相互包容呈多元化,形成獨特的文化底蘊,所以濰坊兵講究比較多,什麼事都能說道說道,愛啦些老故事、老典故。

諸城兵(那時“四人幫”還沒倒)對康生、江青是他們老鄉頗為自豪,我們連隊施工曾去過諸城,那時城裡還有不少深宅大院。安丘盛產菸葉,收穫後烤製成金黃色的烤煙葉,安丘兵大多抽用烤煙葉自己卷的喇叭煙,整個舊軍裝口袋專門盛菸葉。濰縣兵則常自豪地誇家鄉特產:“煙臺蘋果萊陽梨,不如俺濰縣的蘿蔔皮”。濰縣蘿蔔確實好吃,又脆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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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沂兵。臨沂兵來自臨沂地區的蒼山縣、沂水縣,臨沂是革命老根據地,到處是大石頭山,植被較少,交通閉塞,那時臨沂在山東是經濟最落後生活最貧困的地區,許多臨沂兵參軍後才第一次見到火車、電燈和自來水。臨沂兵特憨厚淳樸,執行命令從不打哏,非常能吃苦,幹活不要命,提幹的慾望也最強烈。因為在那個年代對他們來說,在部隊能提幹幾乎是徹底走出大山、擺脫貧窮的唯一出路。

臨沂兵特別會過,從不亂花一分錢,老兵發了新軍裝總捨不得穿,經常穿補丁衣服。臨沂兵喜歡吃煎餅,在部隊是沒法吃,但探家回來的都提著一包煎餅,讓戰友們分享。臨沂人尤其是臨沂南部的說話捲舌音較多,有好事之人編排出“吃飯飯不夫(熟),喝非(水)非(水)不開。老夫(鼠)掉到非(水)缸裡,淹得夫(撲)腿(騰)夫(撲)腿(騰)的”作為“經典”的臨沂話,有人就拿來調侃臨沂兵,如此學舌不過是為單調的軍營生活找點樂子,臨沂兵也並不計較。戰友們你們在哪當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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