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妻子從直轄市到小城市生活,現在……

為了妻子從直轄市到小城市生活,現在……

愛情裡,有時候必須有人讓步,而且可能是很大一步

冬天天黑的很早,水哥剛煮好一碗麵,就是那種清水煮的、湯裡飄著些許蔥花的面。他的妻子曉梅,回家跟著他丈母孃一起去休閒會所吃自助順便泡澡去了。

水哥天津人,在2014年的時候認識了他的妻子,在網絡遊戲裡。水哥那時已經到北京2年了,雖然京津距離很近,但好歹也算是個標準的北漂——每天六點鐘在與另外兩人合租的房間裡準時起床,花費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從西二旗到東二環的公司上班。水哥是某城商銀行的客戶經理,因為工作非常努力薪水也還不錯,除了兩千多的每月必要開支外,也還能每週去跟狐朋狗友出去擼幾回串。而曉梅,那時候還在讀大學,在鄭州。那一年,兩人相距700公里。

“戀愛了之後覺得很孤單啊。”水哥是這麼說的,15年下半年的時候他做了個決定。“就想讓曉梅來北京陪我。”水哥在愛情面前略顯衝動,而讀大學的曉梅涉世未深,就這樣,還在讀大三的曉梅,隻身來到北京,和水哥住在了一起。

水哥:“我特感動,覺得人家這麼相信我就來了,我應該對她好。就把房換了,在公司附近租的一個獨單(一居室),每天晚點走,早點到家,多陪陪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水哥挑起來些面,又補充了一句,“其實也不是,是我想多和她待會兒。”水哥吃了幾口面,“她每天在家裡等我,每天都會給我做好吃的,做的真的挺好的。後來她覺得自己在家太寂寞,北京沒有朋友,也沒事可做,早上老不讓我去上班,讓我請假陪她,再後來就說讓我辭職在家陪她了。”

我:辭了嗎?

水哥:“辭了,她哭得很可憐。”

我:那後來呢?

水哥:“花信用卡,我在銀行工作,信用卡還是很好辦的,那時候總額度得有個二十萬,五六張卡吧。根本沒想過沒錢什麼的,還跟以前上班時候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沒事就出去看個電影。剛開始時吃老本,後來拆東牆補西牆,中間還去了趟馬爾代夫。最後沒錢了,逾期了,真的還不上了。“水哥邊吃邊說,“哦對了,這中間,我們領證了,迴天津領的,我爸媽根本不同意,我硬要出來了戶口本;她也是隻有她媽知道,瞞著她爸拿的戶口本。”

我:她媽同意?

水哥:“那時候我在銀行工作,又比曉梅大幾歲,她媽看著我也特喜歡,而且她媽本來就寵她,說啥就都答應了。”“結婚的時候還能用信用卡的,還有不少額度。後來到了16年下半年實在沒錢了,我們倆開始商量怎麼辦。我說迴天津,她爸媽不同意,說女兒必須得回家,不會嫁到外地。然後我回家跟我爸媽坦白了信用卡欠了20萬的事,又說到她家不讓嫁到異地,我想去她家,我爸媽氣壞了,把我轟出來了,我就又回北京了。”水哥把碗放下,沉默了很久。“她媽說幫我還20萬,然後讓我去她家的城市。”

我看著水哥皺起了眉,眼裡卻沒有了焦距,不知他回想起了什麼。

水哥:“我說不去,我還有爹媽,而且20萬我家不是出不起,我爸媽也不會不管我的。但是曉梅不願意,她不想和我分開,但是又不敢不聽爸媽的話。我那時候特難受,我真的喜歡她,捨不得。其實別看我領證了,但是現在這世道,這證對男的確實牽制力不大。我是為了她。”

我:20萬對你的吸引不大嗎?

水哥:“沒想錢的事兒,本來我家裡就是做生意的,天津我自己的婚房也備好了,家裡錢不多但是也不會還不上這20萬。那陣兒她老哭,她媽也總打電話問她怎麼想的。房子也快到期了,下一個季度的房租沒著落。我心想去吧,拼了。”

我:就去了?

水哥:“嗯,房租快到期前半個月,租了個車,把家當收拾了收拾開到了XY(她家的城市),她媽提前把房子給我們倆租好了,兩居室,比我以前合租時候的房子還大,一年才兩萬。”

我:到了XY怎麼過的?

水哥:“我閒了半年,熟悉了熟悉這裡,然後在網上找了個全職工作,一個月賺個五六千,嗯。。就是中介,給別人拉單子,我拿提成。然後每個月從這個錢裡拿出來一部分還給他媽。”

我:債是她媽給還的?

水哥:“嗯,是,我家裡不理我了,沒再跟我聯繫了。”水哥用筷子攪了攪麵湯,神色黯然。

我:曉梅對你怎麼樣?

水哥:“她對我還是很好,她那時候應該是大四,本來可以去鄭州接著住宿舍,啥都不幹的,但是還是跟我住在了XY,然後我工作,她也陪著我,幫我。她對我很好。”水哥說了兩遍曉梅對他很好,然後又沉默了。

我:那不是挺好的嗎?

水哥:“她爸知道我在XY了,要求我有穩定的工作,就是國企政府事業單位什麼的。我沒有文憑,我的文憑考不了那些。挺難受的,我都跑到這裡來了,為啥連工作還得被要求?後來想想算了,我是為了曉梅。當時我每從網絡公司辭職,還是接著幹。後來曉梅畢業了,17年底的時候吧,曉梅被安排到了縣裡當特崗教師。她三年之後會轉正,拿到事業單位編制,然後到時候再看能不能調回市裡。那時候她家又開始催我去找工作,說得好像我現在沒工作似的。”

我:後悔從銀行辭職嗎?

水哥:“不後悔,那時候單身一個人,賺錢多有啥用。拿工作換個媳婦值得的。”水哥第一次露出了一點笑意。

我:那他爸媽這麼讓你找工作你怎麼辦?

水哥:“17年底考了個省考,專科學歷就只能靠鄉鎮,但是沒考上,自己沒好好複習,考的人又多。然後沒考上之後感覺就徹底沒地位了。以前去她家的時候什麼做飯,刷碗從來都不讓我碰,幹活啥的從來沒讓我幹過。自從省考沒考上,每次去她家感覺都好像小時候考試沒考好回家似的,幫著做飯,吃完刷碗,還會被要求扔垃圾,從樓下搬快遞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咋就這樣了。其實那陣兒我知道她爸媽勸她跟我分開,說我不好,沒出息。”

我:曉梅怎麼說?

水哥:“我沒問她,她可能根本沒感覺到差別,她就一小孩兒,我也不能跟她說這些呀。我就是自己心裡難受。可能來XY時間長了,她家不會再覺得我犧牲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水哥把碗推到一邊,“我那時候就開始覺得真的特別累了,也挺委屈的。我這人沒什麼地域優越感,就是覺得委屈,我一個人來這了,然後爹媽也不理我了,在這就突然有了寄人籬下的感覺。我欠人家錢,得還,就抬不起頭來了。”“今年年初的時候,她家給我搞了個國企的工作,挺難弄的據說,工作地點在縣裡,離市裡150公里的距離,只有週末能回家。”“不知道她家跟曉梅說什麼了,現在曉梅也老批評我說我不知道感恩。”

我:這從何說起?

水哥:“她爸媽每週末讓她回家,有時候出去跟朋友吃飯啥的也都帶著她,然後就要我一起去。然後我不去的時候就會說我白眼狼。我是真的不想去。”

我:為啥不想去?

水哥:“我本來就不是愛應酬的人,而且真的有人樂意跟老丈人丈母孃膩在一起嗎?頻率特高,我之前在家工作的時候,丈母孃每隔一兩天就會來我家,要麼就拉著我倆出去吃飯逛街。然後我現在工作了,在縣裡,一禮拜才回市裡一次,週日下午又要回單位,就這週六一個整天我就想在家好好待兩天,跟媳婦倆人。但是每週都有事,即使我不去還得拉著我曉梅,我真的是夠了。我媳婦不在,就我一個人我回來幹什麼呢?我接著住在縣裡宿舍不就完了嗎?”水哥有點激動,一邊說一邊揮動著雙手。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等著水哥繼續往下說。

水哥沉默了半分鐘,繼續說,“我知道我欠她家的錢沒還清,又找了個工作又花了好多錢。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曉梅說必須得有個體面的工作才能辦婚禮。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毫無尊嚴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已經儘量不去接受她家給我的了,她媽帶我們去旅遊、或者出去玩,比如出去休閒會所洗澡這種,我從來都不去的。但是沒工作就不讓我們結婚。其實我想要的是溫暖的生活,而不是什麼生活水準。我就覺得只要媳婦兒在,窮有窮的過法兒,富有富的過法兒,我都沒啥的。”

我:後悔嗎?

水哥:“後悔,我該帶著曉梅迴天津。”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也許這個問題水哥已經問了自己很多很多遍。“那樣我爸媽就不會不理我,我也不會過成這樣。”

我:現在考慮迴天津嗎?

水哥再次皺起了眉,看向窗外。“晚了。”

這時水哥的手機響起,來電人是曉梅。水哥接完電話對我說“她們娘倆兒洗完澡了,讓我去接她們,不好意思啊,得走了。”水哥擠出一點微笑給我,我也禮貌的回應,水哥穿上外套,把沒吃完的面倒掉,拿上車鑰匙把我送出門,“這個車,我是從來不用的,只有去接她家人的時候才會開。”

告別了水哥,獨自一人往回走。從前在知乎看到過一句話“軟飯硬吃,後患無窮”。水哥這是在吃軟飯嗎?我是在縣裡出差時認識水哥的,其實他真的很努力,雖然收入很低,但每週回來都會帶妻子愛吃的菜回來做給妻子吃。他自己在縣裡宿舍裡放了一箱八寶粥,他幾乎每頓飯吃的都是八寶粥。

我的手機突然響起,很意外,是水哥,“對了豆豆,我雖然後悔來XY,但是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來,因為我經歷過這些了,我怕如果她跟我回天津,經歷這些的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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