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陵縣公安局萬亮原創文學作品《「痒痒花兒」開》

炎陵縣公安局萬亮原創文學作品《“癢癢花兒”開》

“癢癢花兒”開

“癢癢花”開了五年,我五歲了。

“癢癢花”開在離我家二里地外的老祠堂門前,每到端午前後,一朵朵玫紅色的小花不打眼地開著,接下來便是一團團,一串串,不可收拾地連開好幾個月。

我問爸爸:“‘癢癢樹’幾歲了?”

爸爸說:“不知道,它一直就在那兒吧!”

我也不管它到底有多少歲,我的小手臂是抱不攏的,它的枝葉遮住了近半個曬坪,我在它突起的樹根上蹦來蹦去,累了就停下來,深深地吸上一口氣,朝掬著的小手“呵呵”接連吹上幾口,然後一個勁地往樹幹上撓,一抬頭,枝葉搖了、擺了、舞了,我高興得使勁撓,花兒便亂顫了。

“癢癢花”笑了,我也“咯咯”地笑了。

五歲那年,村裡的一幢老校舍蹋了一個角,姐姐那個班的學生全部集中到老祠堂上課。每天早上,一瞧見姐姐背上書包,我就丟下碗筷,在大門口候著。姐姐飛快地跑出家門,一邊跑還一邊回頭朝我吼“不要你跟著我,不要你跟著我……”話音剛落,眨眼就沒了人影。可等祠堂裡讀書聲響起時,我卻已經站在“癢癢樹”下了。

祠堂的門檻很高,幾乎齊我的肩膀,是一塊被磨得光溜溜的長條麻石。我探著小腦袋,姐姐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便蹲下去,等她轉頭看黑板,我又探出了小腦袋。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老師,五十來歲,每每從講臺走到最後一排,總要對我說“到那邊玩去”,我不作聲,但也沒有別的主意,只好磨磨蹭蹭的走到“癢癢樹”下。只有那位穿著花裙子的老師最好,她從不趕我走。她的裙子可漂亮了,白色的底子,上面點綴的小花就跟“癢癢花”一樣;一根粗粗的麻花辮子,髮尾用絲帶扎個蝴蝶結,一直垂到了腰際。

她喜歡帶著哥哥姐姐們在“癢癢樹”下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一位被抓住的“小雞”站出來當眾背詩,“嗯……嗯……遊子、遊子……”他只背了兩句就不記得了。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站在樹下,一咕腦兒將剩下的幾句全背了出來。她朝我讚許地點了點頭,還豎起了大拇指。從此,爸爸教我背唐詩,我再也沒有偷懶過,一首五言絕句,常常念上一兩遍就會背了。

漂亮老師很愛笑,說話的時候,笑意從嘴角漾到酒窩,一直漾上了眼角、眉梢。她會在課間的時候幫我洗髒兮兮的臉,她會給我一張潔白的紙和一支小蠟筆,她會找有漂亮圖案的小書給我看。

有一回,我問:“老師,我什麼時候能來讀書呀?”

她正給我梳著小辮子,笑著說:“快了,快了,等明年‘癢癢花’開了,你就到老師這兒來上學。”

我是多麼想去上學呀!多麼想天天看到穿花裙子的漂亮老師呀!可是,今年的“癢癢花”都還沒落呢!

村裡的校舍不久就修好了,祠堂裡沒有了琅琅書聲,我一個人坐在“癢癢樹”下,看見小螞蟻排著長隊,從洞穴裡進進出出,我擔心它們在下雨前沒有搬運到足夠的食物,自己卻忘了在下雨前趕回家。

小學堂離家有四五里地,爸爸媽媽再也不許我當姐姐的跟屁蟲。我纏著媽媽做了粽子,迫不及待地吃了,“癢癢花”還是沒有開。

揹著媽媽用花布做的小書包,我一個人跑到祠堂門口,麻石門檻依舊光溜溜的,大門半開半掩著,裡面黑乎乎的,彷彿隨時會有一隻長著鋒利指甲的大手伸出來,我拼了命地跑向“癢癢樹”,迎面一隻蜘蛛順著蛛絲從樹上垂吊下來,被我一驚,迅速向上逃竄,我尋著望去,一朵紅紅的小花如同黑色天幕上唯一的星星,孤獨一顆卻炫目無比。

——“癢癢花”終於開了。

一朵,兩朵……一串,兩串……滿枝,滿樹,等到遠遠望去,只有一團絢爛耀眼的紅,爸爸便給我買了新的書包、文具。我將小手從爸爸的大手裡掙脫,一個勁兒地往學校跑,我要告訴漂亮老師,我會背好多唐詩了,不僅有五言的,還有七言的;我還有新的水彩筆,我能從一數到一百,我會自己扎小辮子……

可是,漂亮老師不見了!爸爸說她去了另外一個學校教書,媽媽說她嫁了一個很遠的人家。我的漂亮老師不見了,我是多麼地傷心呀!

每一天上學,我都要從“癢癢樹”下經過,已經走了很遠,我還要回過頭來,好像漂亮老師就站在樹下,笑著望著我。

“癢癢花”落了,我長大了。

“癢癢花”依舊一年年地開。


關於萬亮

炎陵縣公安局萬亮原創文學作品《“癢癢花兒”開》

萬亮,炎陵縣公安局政工監督室教導員,炎陵縣作家協會、詩詞楹聯協會會員。工作之餘,筆耕不輟,十餘篇作品發表於《株洲日報》附刊、炎陵縣文聯期刊《神農風》等。散文《藍色的愛戀》獲2008年湖南省公安機關征文比賽三等獎,《寫給父親的情書》獲2017年株洲市公安局“最美家書”徵集大賽三等獎,小說《一條五彩路》獲2015年美麗幸福新炎陵徵文大賽優秀獎。散文《癢癢花兒開》刊登於第77期《文藝窗》。


分享到:


相關文章: